圖 | 強渡大渡河

前言

中國革命的勝利，離不開無數先烈的英勇無畏、頑強拼搏，也離不開廣大人民群眾的支持。在紅軍強渡大渡河的紀念館內，陳列著一些人的照片，他們是當年幫助紅軍渡河的船工，冒著國民黨的禁令，不顧個人安危，為長征的勝利，貢獻了自己的一份力量，照片左起第二張，是一位名叫帥仕高的船工，他當年奮力撐起第一桿。黨沒有忘卻他的恩情，新中國成立后，彭德懷親自慰問帥仕高，噓寒問暖，送去關懷。

帥仕高助紅軍過大渡河

1935年5月上旬，中央紅軍從云南皎平渡巧渡金沙江之后，繼續北上，來到大渡河邊，準備渡河進入川地，彼時，蔣介石命令主力部隊在大渡河左岸筑碉堡進行阻擊，企圖憑借大渡河天險，將中央紅軍阻攔在河流以南地區。

紅軍先遣隊進入到彝區后，受到了當地人民的排斥，雖然聽說過紅軍隊伍紀律嚴明，愛戴百姓，但是國民黨扣的帽子，難免使大家產生懷疑，甚至有不少彝族同胞拿著槍炮、彈弓前來驅趕。在紅軍戰士的一番解釋下，再加上彝族首領小葉丹親眼看到紅軍解救彝胞后，才逐漸相信紅軍是人民的隊伍。

圖 | 強渡大渡河

小葉丹提出了與紅軍先遣隊劉伯承司令結為兄弟的想法，劉伯承欣然答應，于是紅軍與彝族人民結下深厚的友誼。“彝海結盟”后，部隊便進入到涼山地區，來到安順場。

5月24日晚，天空中下起了小雨，紅軍聽說了一位叫做“帥仕高”的船工擺渡技術很好，便來到他家門前，有同志上前敲門，但是帥仕高始終不開門，已經被國民黨欺負慣了的他，見到當兵的就害怕。

戰士們無奈，只能一次又一次地解釋：“老板，你不要害怕，我們是毛主席的紅軍，專門幫窮人打天下的！”聽到這句話后，帥仕高才推開一個門縫，打量著外面的紅軍，只見他們衣衫破爛不堪，腳上穿著草鞋，和平日里見到的國民黨軍完全不一樣，帥仕高這才放下芥蒂之心，將門打開。

圖 | 帥仕高等船工

帥仕高是當地最好的船工，剛滿20歲年紀，身體健康，臂膀有力，自小在大渡河中與河水搏擊，練得一身好本事。紅軍希望他能載戰士們渡河，這顯然是有點困難的，國民黨為了阻止紅軍，曾下令將所有的渡船燒毀，而且只有帥仕高一家的船顯然是不夠的，于是帥仕高出面，找了幾位船工，連夜將被燒毀的船只修復，共同幫助紅軍完成次日一早的渡船計劃。

5月25日天剛亮，帥仕高連同七名船工一起推船下河，在蒙蒙的霧氣中，載著17名紅軍先遣隊戰士上船駛入河中。一名船工高聲吶喊：“帥老幺，你力氣大，你來撐第一桿吧！”帥仕高不加思索，接過船桿，攪動著滾滾江水，小船在驚濤駭浪中向前駛去。

河水一會兒將小船推向浪尖，一會兒將小船拋到谷底，加上敵人的猛烈攻擊，但紅軍戰士毫不畏懼，他們心中只有一個信念，那便是一定要渡過河去。他們有的撐起船桿，有的下水用背頂著船，經過一番努力，離對岸越來越近了。敵人將火力對準小船，小船頓時被圍繞在槍林彈雨中。

先遣隊擔心帥仕高的安全，便對他說：“老板，你到后面來！”帥仕高看著陣陣炮火：“那邊打起來了！”先遣隊員安慰他：“沒關系，打不到你！”

圖 | 長征

帥仕高等船工起初是害怕的，可看著紅軍先遣隊的戰士不畏生死，索性也大起膽子。這時，南岸紅軍的槍炮開火了，在炮火的掩護下，先遣隊戰士成功登陸，最終以無一傷亡的奇跡搶占了敵人工事，成功控制住了渡口。

紅軍登陸，國民黨軍便撤退了，但依舊在倉皇逃竄前，扔下一顆手榴彈，恰好扔在帥仕高身邊，這下可把帥仕高嚇壞了，多虧國民黨軍在慌忙中亂了手腳，忘記拉線，手榴彈并未爆炸。

經歷七天七夜，七十余名船工將7000多名紅軍戰士運送過大渡河，使紅軍擺脫身后滇軍的追擊，確保了大渡河左岸阻擊國民黨隊伍、右岸飛奪瀘定橋的勝利。

紅軍未到來之時，國民黨和地主宣稱“紅軍來了燒房子”，可是當紅軍真的到來時，老百姓們看到的是一支紀律嚴明、一心為民的好隊伍。紅軍還在當地開倉放糧，解決了老百姓的生活問題，一時間得到很好的口碑，之前負面的宣傳不攻自破。

圖 | 飛奪瀘定橋

成功渡過大渡河后，帥仕高提出了參加紅軍的想法，但是彭德懷看他母親年事已高，身體不好，無人照顧，便對他說：“紅軍到哪兒都一樣，可以加入家鄉的民兵隊伍。”于是帥仕高返回了家鄉。

大渡河邊的慘敗令蔣介石十分生氣，他命令劉文輝徹查幫助紅軍渡河的船工，消息一經傳出，帥仕高立刻認識的事情不妙，當即帶著參與的船工逃離。但是帥仕高的家人受到了迫害，他的父親被國民黨抓了起來，足足關了三個月，受盡苦頭；他的兄弟姐妹被扣上了“通匪”的帽子，在惶恐中艱難度日。

我只認紅軍

新中國成立后，彭德懷和劉伯承并未忘記當年船工的恩情，尤其是“船老大”帥仕高，便責令四川地方政府及部隊，一定要找到當年幫助紅軍強渡大渡河的船工，時任六十二軍政委廖志高收到指示后，便立即組織人員開展找尋工作。

經過多番打聽，當年許多出逃的船工大多已經回家，卻始終沒有查到帥仕高的消息，他就像從人間蒸發了一樣。

圖 | 帥仕高

1952年，四川軍區副政委魯瑞林率部隊進入到大涼山剿匪，雖然奴隸主與國民黨殘余攪在一起，但并不會給“解放”工作帶來麻煩，真正困難的是推行土地改革、把受苦受難的人解救出來。于是，魯瑞林每肅清掉一處土匪，就做一次宣傳工作，真正把群眾發動起來。

但是由于在彝族地區，解放軍的指揮員不會說當地方言，語言上的不通，造成了溝通的困難。

一日，三連指導員帶著工作隊來到一個部落，因為奴隸主的部隊已經被消滅了，所以剩下的大多是老人和孩子，用手勢的溝通太不方便，于是迫切需要一個懂漢語的翻譯。這時有人告訴指導員，有一個瞎了一只眼睛的奴隸懂漢語，指導員便派人把他請來。

圖 | 大涼山 發現帥仕高

此人五十歲左右年紀，面黃肌瘦，衣衫襤褸，蓬頭散發，由于長期在陰暗潮濕的環境里睡覺，右眼已經看不清東西。

接待人對他說：“我們是解放軍，是窮人的隊伍！”他仔細打量隊員帽子上的帽徽一言不發。本以為事情不會有轉機，可是三天后，此人主動找到工作人員，原來，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他發現解放軍紀律嚴明，便來詢問：“你們到底是什么部隊？”隊員再次告訴他，我們是解放軍，是窮人的隊伍。

他說：“這幾天，我看到了，你們的隊伍紀律真不錯，和紅軍一樣，你們也是好人。不過，我只認紅軍，別的部隊我都不認，只有紅軍，讓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死了也愿意。”

圖 | 強渡大渡河 船只

此言一出，隊員當即向指導員匯報，指導員聞訊趕來，向他說道：“我們就是紅軍，以前叫紅軍，現在叫解放軍！你見過紅軍嗎？”他聽了指導員的話激動不已：“你們真的是紅軍？沒想到，我這輩子還能見到紅軍！”

他便是帥仕高，當帥仕高與指導員講起當年幫助紅軍渡河一事時，指導員語無倫次、急不可待地說：“快向上級匯報，帥仕高找到了！”

彭德懷慰問帥仕高

1966年，彭德懷從成都前往攀枝花視察工作時，得知了帥仕高依然健在，此時正在攀鋼公路旁的石棉礦區醫院接受治療，一時間很是高興，便去看望了這位冒著槍林彈雨為紅軍劃船渡江的老船工。

已經是滿頭白發的帥仕高正在病床上休息，聽到有人敲門，便起身開門，只見一位身穿中山裝、頭戴黑帽的老人站在門前，他覺得眼前之人似曾相識，卻又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便問道：“老同志，你找誰啊？”

圖 | 彭德懷

彭德懷說：“我是來找你的呀！”帥仕高疑惑了：“找我？”彭德懷說：“你是當年幫助紅軍渡過大渡河的帥仕高吧？”帥仕高連忙問道：“你是......”彭德懷回答：“30年前，我乘坐你的船渡過了河！”

帥仕高有點震驚，這么多年來，他都沒有再提起過這件事情，而且大家也都忙碌著自己的事情，當年大渡河幫助紅軍的事跡，已經成為過往云煙，此刻再見到當年的老紅軍，并且專程來看自己，委實出乎意料之外。

當帥仕高得知前來探望自己的人是彭德懷時，立即搬來一把凳子，讓彭德懷坐下。彭德懷看著眼前年邁的老者，回想起當年那個身強力壯的小伙子，不禁唏噓不已。

圖 | 毛澤東 彭德懷

帥仕高緊緊抱著彭德懷說：“當年您還給了我8塊大洋，1955年時還專門派人接我參加強渡大渡河的周年活動！”的確，當年為感謝這些船工，專門為他們發去慰問金，并邀請他們參加紀念活動。

彭德懷讓帥仕高先坐下，然后挺直身體站在他的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說道：“我代表當年渡江的所有戰士，向你表示感謝。”帥仕高感動地眼淚奪眶而出，連忙走了過去，一把拉住彭德懷，彭德懷繼續說道：“強渡大渡河，你操的是第一船，有功！黨不會忘記你，人民解放軍不會忘記你！”

帥仕高連忙還禮，說道：“不敢當！紅軍當年也是為了我們老百姓能過上好日子啊！”

圖 | 彭德懷

彭德懷看帥仕高穿著破舊，容顏枯槁，知道他這些年的生活辛酸，心中不禁涌上一陣苦楚。離別前，他從口袋里取出30元錢、從挎包里取出三盒香煙，遞到帥仕高手中，叫他收下，帥仕高推脫再三，彭德懷說：“錢和香煙都是我個人的，是我代表當年渡江紅軍戰士的一點心意。”

帥仕高這才肯收下，但是顫巍巍的雙手，足見內心激動不已。

彭德懷握著帥仕高的手說：“老朋友，你安心在這里養病，把眼睛治好，我有時間再來看你！”出門前，彭德懷還將自己的住址說了，就在礦區招待所，如果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去找他，并囑托醫生，一定要將他的眼睛治好。

當天彭德懷回到礦區招待所，吃過晚飯后，便聽到門外有嘈雜聲，他走過去看時，原來是帥仕高來到，正和門口的警衛員發生爭執。帥仕高說：“我是當年給紅軍劃船的船工，我一定要見彭老總！”警衛員說：“老鄉，你快走吧，這里沒有什么彭老總，你找錯地方了！”

圖 | 彭德懷

彭德懷走上前去，笑著說道：“帥仕高，老朋友！”警衛員聽到彭老總如此稱呼眼前這個農民打扮的老人，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彭德懷對警衛員說：“你回家早點休息吧，家人都在等你。”可是警衛員接到的命令是保護首長的安全，一步都不能離開，彭德懷說：“下班了，快回家吧，向你們領導講，就說是我同意的。”

彭德懷接待帥仕高進入房間，給他沏了一杯茶，就像款待老朋友一樣，熱情周到，親切交談。原來，自彭德懷走后，帥仕高內心的激動久久不能平息，便摸索著來到礦區招待所。

帥仕高說：“我們普通老百姓見一次首長不容易！”彭德懷心中也是感慨良多，如今新中國成立了，部分干部住進了豪宅，坐上了小轎車，周圍擁護的人也越來越多，但是與人民的距離疏遠了，于是嘆息道：“當年保衛延安時，毛主席身邊都沒有這么多警衛員，現在已經是和平年代，警衛員反倒多了，戒備反倒森嚴了！”

圖 | 彭德懷

寒暄了幾句之后，帥仕高才將此行的目的對彭德懷說出，他家境貧寒，艱難度日，生活潦倒，希望得到幫助。彭德懷聽罷，說道：“我始終記得當年你們劃船幫助我們渡江的場景，沒有你們的支持，就沒有今天的勝利，你們是革命的功臣，應該好好善待！”

彭德懷將地、縣兩級的相關負責人叫來，將當年帥仕高的英雄事跡說了，并囑咐給予他生活上的幫助。彭德懷語重心長地說：“在任何地方，我們當官的都不能先富，當官不發財，為老百姓辦事，人民才會永遠擁護我們，革命成功了，我們卻把這樣的老船工給忘記了，這是罪過！”

臨走時，彭德懷將帥仕高送到門口，帥仕高感激不已，致謝道：“謝謝你，元帥！”彭德懷說：“老朋友，不能這么稱呼我，我們是一家人啊！”帥仕高點頭笑著說：“對！我們是一家人！”

恩情永不忘

曾有一段時間，有人抨擊彭德懷慰問帥仕高一事，是在收買人心，當彭德懷聽到這些閑言碎語之后，心里氣便不打一處來，直言當年船工為了幫助紅軍渡河，不顧個人安危，冒著生命危險在槍林彈雨中穿梭，這時候給一點錢，在生活上給予適當的幫助，就是收買嗎？

圖 | 渡江戰役

共產黨是服務人民的，解放軍是人民的軍隊，正因為軍民一家，所以才有了新中國的誕生。在1949年的渡江戰役中，百萬雄師跨越長江，也涌現出了一批又一批主動運送解放軍的船工，可見渡江戰役，是一場老百姓用小船劃出來的勝利，是一場人民所向的勝利。

80年代，楊得志和楊成武兩位參加了強渡大渡河的將軍，也去四川探望了帥仕高老人，還以個人的名義送上了大衣、縫紉機等禮物，表示對他當年義舉的深深敬意。帥仕高雖未參加革命，但他的事跡依舊可歌可泣。

1995年，84歲的帥仕高與世長辭，立過大功的他，從未居功自傲，更未向組織上提過要求，雖然許多開國元帥前來慰問，但他始終低調，不把這些當作炫耀的資本。他的孫子帥飛受其影響，走上了參軍的道路，成為人民子弟兵的一員。

小結

帥仕高的英雄事跡為后人傳頌，流芳百世，不僅彭德懷沒有忘記他，黨和人民都沒有忘記他。2008年，帥仕高的孫子帥飛接到電話，帥仕高被評為“全國十大愛國擁軍新聞人物”，雖然帥仕高老人已經辭世，但帥飛將代表爺爺去參加北京召開的頒獎會議，并領取獎杯和證書。

圖 | 強渡大渡河紀念館

“石棉縣大渡河安順場陰霾的天空，依然回蕩著石達開全軍覆沒滄桑的悲歌。是您，第一個站出來，召集船工迎著敵人的炮火，撐起紅軍強渡大渡河的第一桿.......”

這是帥仕高老人獲獎的頒獎詞，當相關領導閱讀了頒獎詞后，現場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帥飛由衷感嘆：我非常感動，我要把爺爺的精神化為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的強大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