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九年(公元204年),曹操在官渡戰敗袁紹后不久,趁袁紹病死,三個兒子為爭奪嗣位劇烈火拼之機,又攻克了袁紹的大本營鄴城,俘虜了袁紹的家屬。
這天,曹操的兒子曹丕一馬當先來到袁紹的宅邸, 徑直走進內室,看見一中年婦人坐在那里哭泣,又有一青年女子跪在地上,蓬頭垢面,也在哭。曹丕問:“你們是什么人?”中年婦人戰戰兢兢答道:“我是袁將軍妻劉氏。“又指著那青年女子說:“此為二兒媳甄氏?!辈茇дf:“既為袁夫人,我當設法保護,我乃曹丞相世子,你們不必驚慌?!眲⑹线B忙拉起甄氏,囑他向曹丕謝恩。曹丕仔細一看,見甄氏生得美貌絕倫,盡管哭得花容狼藉,卻掩不住那種嬌羞迷人的百般情態,把個18歲的曹丕,引得失魂落魄,站在那里,只管注視著甄氏,一動不動。
這時,曹操帶著隨從們走進來了,看見了這一幕,他不動聲色,入座升帳,問起袁氏家屬。曹丕忙稟告:“袁家只剩下婆媳二人。孤寡女子,相依為命,其情可哀?!辈懿冱c頭嘆息道:“我與本初(袁紹的表字)一同起兵討逆,患難與共,不想今日兵戈相見。我當盡力保護本初家眷,讓他九泉之下放心?!庇趾醚园参苛艘环瑒ⅰ⒄缍?,命她們安心待在府內。
曹操猜知曹丕的心事,過了幾天,就派人去向劉氏說媒,愿為長子曹丕擇甄氏為媳。劉氏不敢不從,問甄氏。甄氏雖不愿意,但作了俘虜,已是身不由己,又見曹丕少年英俊,也就答應下來。于是,曹操選定吉期,就在袁紹的宅邸內讓兩人拜了天地。洞房之中,曹丕仔細端詳甄氏,覺得比初見時更加嬌艷,果真是名不虛傳的美女。原來,袁紹次子袁熙的妻子甄氏當時是中原一帶有名的才色俱佳的美女,她是中山無極人,漢太保甄邯的后代。父親甄逸做過上蔡縣令,母親張氏是常山的美女。甄氏兄妹妹八人,她排行最小,端莊沉靜,全家愛她如掌上明珠。她長得的確像一顆晶瑩的明珠,據說每當她躺在床上,家中就像看到有人拿一件玉衣覆蓋在她身上,因為她肌膚如玉如脂,“延頸秀項,陪質呈露”,加之容顏美麗,可謂國色天香。
甄小妹長到九歲,喜好讀書寫字,常用兄長們的筆硯作書作文。兄長們取笑她說:“你應當學習女工針線,現一味只知道讀書寫字,難道將來去做女博士不成?”她正色反駁道:“古來賢德女子,沒有一個人不是將前人的成敗作為自己做人的借鑒,不讀書,我從哪里去獲取學識見解呢?”后來,她的才與色,一下子就傳遍了遠近。
建安初年,袁紹為大將軍兼領冀州牧,河北一帶全是他的勢力范圍,他聽說甄家小妹的美名,就替兒子袁熙娶了過來。袁紹病死后,妻劉氏偏愛自己生的小兒子袁尚,想讓袁尚嗣位,引起老大老二的不滿,老二出鎮幽州,老大與老三打了起來,被曹操乘虛而人,搗了老巢。這以后,曹操分別殺掉袁熙三兄弟,把鄴城作為根據地。
曹丕娶了甄氏后,對她十分愛戀。甄氏的美色、才識、教養等,一切都讓他稱心滿意。甄氏比曹丕大五歲,復雜的生活境遇使她養成了善于自抑、小心翼翼做人的本性。所以她越受寵愛,便越謹慎,從不驕縱自忽。不久,她生下一子一女,兒子曹壑就是后來的魏明帝,女兒為東鄉公主。
過了幾年,曹丕的姬子多了起來,甄氏毫不嫉妒。她以正妻的資格周旋其間,凡有寵遇者,都加以勸勉;凡無寵者,則百般安慰之。她還經常勸說曹丕,應“廣求淑媛,以豐繼嗣”,說從前黃帝之所以子孫繁育,是因為妾媛眾多。曹丕有姬妾任氏,因事得罪了曹丕,使曹丕大為惱火,想把她趕出去。甄氏為她去向曹丕求情,她問曹丕:“任氏出身名門,德、色都在妻身之上,何故將她遣出?”曹丕答道:“任氏太猖狂,事事違背我,使我不快已有好久了。我不是因為她只做錯了一件事事才趕她出去的?!闭缡狭鳒I懇求曹丕:“妾身受到夫君的知遇之恩,沒齒不忘。任氏若被趕走,眾人會以為是夫君過于龐愛我的原故。免不了要議論您的偏 心,而妾身也難逃專寵之罪?!辈茇Р宦?,仍將任氏趕了出去。
曹丕與甄宓
甄氏待婆婆卞夫人也很孝順。卞夫人本是大家出身,生四子:曹丕、曹彰、曹植、曹熊。曹操的原配正妻丁夫,因大兒子昂隨曹操南征時被張繡所殺,傷心至極,整日哭哭啼啼痛罵曹操,被曹換休回娘家。風度和修養都不借的下夫人就成了曹操的繼室。卞氏很喜歡美美貌賢淑的兒養媳甄氏。建安十六年十月,卞夫人隨曹出征關中,到達孟津后,身子感到不適。當時,甄氏隨曹丕留守鄴城,聞訊后因無法探視婆婆的病體,急得時??奁W笥沂虖母嬖V她,卞夫人病已經好了,勸她不必過憂。她不信,說夫人在家時,每次生病,都需較長的一段時間才能見好,這次怎會好得這么快,一定是你們為安慰我,故意用話騙我。直至卞夫人親筆寫信告訴她病愈的消息,甄氏才破涕為笑,放下心來。
延康元年(公元220年),曹丕逼漢獻帝讓位,自己做了皇帝之后,沒有馬上冊立皇后。按理,甄氏是原配正妻,又生長孫曹睿,應是當然之皇后,但是,曹丕卻遲疑不決,這一年曹丕33歲,甄氏已38歲。結婚15年來,曹丕對甄氏感情已大不如從前,其中原因除了甄氏漸漸色衰,曹丕同弟弟曹植激烈的奪嗣斗爭中,甄氏表現出來的軟弱和謙讓令曹丕大為不滿。
曹丕取得曹操世子的地位是頗不容易的。曹操的四個嫡子中,曹丕雖能文能武,但不怎么出色;曹彰習武,常年跟從曹操征戰。曹操最喜歡的是三子曹植。曹植文學才華橫溢,落筆成章,且儀表俊偉,氣度恢宏。建安十五年,曹操在鄴城府第的后園筑銅雀臺,左有英蓉地,右有華明園,千門萬戶,金碧交輝。一天,曹操在這里大宴群僚,命自己兒子中的能文者曹丕、曹植、曹衰等作《銅雀臺賦》,以以紀念。曹丕、曹衰很長時間未能完成,曹植卻一揮而就。曹操把曹植的文章拿來一看,不禁大為嘆賞。他的幕僚中,有陳琳、王粲不少文章高手,他們讀了曹植的文章后,也無不叫好。這以后,曹丕就對曹植嫉恨在心。
甄氏對這位小叔卻懷有很大的好感,她欣賞曹植性自然,為人不虛偽雕飾;也欣賞曹植天賦極高,詩詞文章格調高雅,美不勝收。曹植則極其傾羨甄氏的美色和雅重的品性,曹植比甄氏小十歲,叔嫂間關系甚好,這些曹丕是清楚的。曹丕嫉恨曹植,每向甄說些曹植的壞話,甄氏總是為曹植辯護,使曹丕不快,后來,曹丕見父親流露出想立曹植為嗣子的意思,非常驚慌,同甄氏商量對付的辦法,甄氏不但沒有出謀劃策,反力勸他以謙懷下士、建立德望來鞏固嗣子地位。這同曹丕的為人風格是格格不人的,曹丕對甄氏更反感,寵愛日見稀衰。
曹丕與郭女王
曹丕有個寵姬郭貴嬪,名郭女王,安平廣宗人。父親郭永,官至南郡太守,母親董氏封堂陽君。郭氏出生時,顯得與眾不同,特別伶俐聰明,所以郭永替她取名為郭女王,意為女中佼佼者。北方戰亂期間,郭女王家破人亡,沒人同意侯家為奴。有一次,曹丕偶然見到她,深愛其妖嬈美貌,納入府中為妾。當時,曹操為魏公,曹丕只是一個五官中郎將。
郭女士同甄氏全然不同,是個曹操式的美女,多智謀且工于心計。曹丕同曹植爭奪嗣子地位時,郭女王投曹丕所好,幫他出了不少主意。于是,被曹丕引為心腹,多所倚重。
曹操晚年時,在立嗣問題上舉棋不定。立嗣應以嫡長子為先,但曹操看出曹丕為人奸詐,毒辣,且妒賢嫉能,很想立曹植。丞相府內,曹操最信任的是主簿楊修,內外軍國大事都讓楊修參與辦理。楊修親附曹植,在曹操面前稱贊曹植的才能。曹操每有詢問,他都先通消息,使曹植有所準備,能應對如流。所以曹操常常奪獎曹植能定大事。曹丕看在眼里,心憂如焚,郭女王就替他出主意,要分他在內府里面下功夫,凡曹操的姬妾、侍從、奴仆等,都盡量拉攏,饋贈,要他們為曹丕通消息,以便籌劃對策。曹丕照著做了。尤其是對曹操最寵愛的王夫人,厚加饋贈,并著意親近王夫人的兒子曹干,從曹干那里聽到了不少內幕消息。
后來,郭女王又向曹丕獻計,請朝歌(今河南淇縣)令吳質進鄴城,讓足智多謀的吳質時時為他考慮奪奪酮的對策,但怕被多疑的曹操知道,就把吳質藏在竹簍里,用大車運進鄴城。吳質潛人曹丕府中后,獻上兩條計策:第一要設法揭穿楊修等人私通曹植的不法行為,使曹操不再信任楊修,繼而懷疑曹植;第二,曹植任性嗜酒,設法促成成他犯禁令,使曹操對他產生惡感。到時曹植不擊自敗。
在這場競爭中,曹丕采納了郭女王的許多建議,處處運用心機和權術,漸漸受到曹操的信任;相反,曹植仍以自然、自由的天性處事待人,不免見嫌。曹丕終于在建安二十二年(公元217年),被曹操立為嗣子,官拜副丞相。不過,三年之后,曹操在洛陽病危時,已經深感曹丕的奸詐狠毒,有改立之意。他在臨死前,派急使去長安召執掌兵權的次子曹彰速來洛陽,曹彰未及趕到,曹操已死,這樣,曹丕黯然入繼為魏王。曹彰倒是看出了曹操的意圖,到達洛陽后對曹植說:“父親急召我來,是有意要改立你為嗣,不幸晚了一步?!辈苤?頗能顧全大局,說:, “你我兄弟不能象袁氏兄弟那樣,為奪嗣位,自相殘殺,那樣,很可能同歸于盡,于國于民都不利。”
鑒于郭女王在奪嗣斗爭中的表現,曹丕做了皇帝后,很想立她做息后,但許多大臣都反對,表示應立原配王妃甄氏為后,中郎棧潛上奏說:“春秋之意,無以萎為妻,若因愛而登上皇后之位,使賤人暴貴,臣恐后世開張非度,亂自上起也....”言辭十分激烈,把個郭女王氣得半死。這個女人很不簡單,不僅善媚,而且善謀,她要辦到一件事,會不擇一切手段。于是,她利用一切機會,在曹丕面前拼命攻擊甄氏,非取而代之不可。
魏文帝黃初二年(公元221年)夏,曹丕率軍南征孫權,把甄氏丟在鄴城,讓郭貴嬪隨侍身邊。郭氏趁機大進讒言,說甄氏因曹丕冷淡了她而心生不滿,常有怨言。于是引起了曹丕的震怒,曹丕派人持詔書至鄴城,逼令甄氏自裁。面對讒言,軟弱無能的甄氏無力反抗,只得飲恨服毒,臨死前將兒子曹睿托付給曹正的另一姬萎李夫人。甄氏死后,曹丕還不解氣,命令手下在裝殮她的尸身時,以發覆面,以糠塞口,使她在陰曹地府也不能開口罵人。
第二年,郭女王終于登上了皇后之位。
甄氏生的兒子曹睿為曹丕的長子,但曹丕遲遲沒有立皇太子。曹睿長大后,弓馬嫻熟,也頗明理。有一年春天,曹丕帶他去狩獵,遠遠望見母子二鹿并行。曹丕先發一箭,射倒母鹿,又命曹睿射子鹿。曹睿不忍,流著淚對曹丕說:“陛下已殺其母,臣兒怎忍再殺其子?”一句話觸動了曹丕的心事,又覺得曹睿仁孝有德,便于臨死前立曹睿為皇太子,命曹真、曹休、司馬懿三人輔政。黃初七年(公元226年),曹睿即位,為魏明帝,尊母甄氏為文如太后,郭女王為皇太后。曹丕在位時,曹睿因母親被罪而死,自己又不得寵,怕生是非,所以處處小心,不問政事,不交朝臣,成日鉆在書籍之中,他雖然不喜歡郭皇后,但郭后待他如同親生,故在他即位之后,仍對郭氏以禮相待,再說,他對母親甄氏的死因不太清楚。
曹睿
在魏明帝即位的第九年,李夫人將甄氏的死因 及裝殮時的情形告訴了魏明帝。明帝聽后悲不自勝,立即趕到郭太后的的永安官去質問。郭太后不肯承認,明帝發誓要為慘死的母親報仇,這使郭太后十分恐懼。青龍三年,魏明帝逼郭太后自殺。郭太后死后,明帝雖然給她正式下葬,但命令裝殮時也使她以發覆面,以糠塞口。明帝還追謚母親甄氏為“文昭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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