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政府為何突然刺激股市?股市與技術創新有何關系?如何促進資本市場繁榮與技術創新?以上述問題為契機,在近期舉辦的第三期“后海產業創新沙龍”上,智本社社長薛清和作了“大牛市與技術創新”的分享,量子學派創始人兼CEO羅金海則結合對投資的理解,點評了股市情緒、技術進步等議題,現場觀眾也在沙龍后半段加入了互動,就投資建議、牛市判斷、創業機會等方面提出問題。
本文是沙龍互動環節紀實,編者認為,提問者、回答者在確保表達安全的同時,盡可能呈現專業性、技術化的解讀,相關表達和關切代表了民間思考的極高水準。
大A進入高手對決階段,散戶最好選擇旁觀
提問1:我在金融科技行業,我想向社長提問,按目前的行情,投資者應該如何調整他們的組合,以便實現最大化的收益,怎么規避跟識別風險?
薛清和:投美股好回答,A股很難回答,因為本身我離開A股很多年了。后面這個市場如果你不是專業投資者,我的建議是離場,接下來是高手對決的時候,專業投資者看到現在這個市場調整行情是非常興奮的,流動性大,波動大,板塊又輪動,這是他們才能賺到錢的。
普通的投資者還能不能投資?我認為需要回歸到啞鈴型思維,投資A股,如果你想降低你的風險,那就是啞鈴型,后面的市場震動風險會加大,市場板塊也在分化,資金會逐漸走向高股息的央國企。因為政府設計這兩個工具不是平白無故的,央行出來的錢,不管是貨幣互換便利還是再貸款也好,它不是買普通股票的,它不會隨便用到這個地步,一定是給到保險險資、證券、銀行再貸款,它肯定是轉到央國企。
因為這是一個思路,今年一直以來很明確的思路,去年開始“中特估”,現在打造央國企估,這里有很多原因,一個是做大國有資產估值的安全邊界;另外一個是一定的股權財政的目的。所以這個方向很明確,今年大熱的國家隊的險資。如果要避險的話,就買這種高股息的。
提問2:我本身是做制造業的,我認真炒股從2009年開始,這一輪我很堅決在國慶前段時間清倉了。但我看到10月8日有很多人進去,因為我家里有很多那些很老的親戚,90多歲的都很興奮。我想問,9月30日前那一波,到底是散戶多還是機構多?
羅金海:從我的觀察來看,真的有一些人聽了高層會議之后,就沖進去了。因為他不是相信國家意志,而是相信個人意志,他不是說這個國家經濟會變好,他是相信這個國家的經濟會變壞,所以才會去買股票。當然,他也不完全是賭,而是看到了這十幾年來發生了很多現象,這些人動作很快的,他馬上拼盡全力。
在他看來這是一個反比例函數,它一定是反著來的,這就是他來賭這一波的原因。他不是因為對未來經濟會變好,而是擔心未來經濟會變壞,會看到大洪水的時代馬上來臨,所以他這個錢不進來就會貶值,所以逼得他沒有辦法,這樣進去的。
外部環境寬松,內部緊張氣氛才能消失
主持人:不管國家意志還是個人意志,實際上會有很多傳聲筒,比如在抖音上有很多千萬粉絲的大V,這些人鼓勵很多的散戶或者根本沒有開戶的人去進場,這樣的大V有巨大影響力,也不是一兩個,數量很多。包括被封號的“澤平宏觀”,多年來他也是一直在看多A股,而且給進場上價值,他的影響力也不容小覷。
我們今天討論資本市場和技術創新,我記得金海辦公室的書架上擺著一本《為什么偉大不能被計劃》,這本身討論的是國家意志和技術創新之間的復雜關系,很顯然,并不是國家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那么延伸到資本市場,國家的干預能力到底有多強,尤其是中長期的把控力能有多大?
比如社長說的,國家想要慢牛長牛,能夠堅定去支持技術創新。但是“國家這么想”和“能不能做到”這之間有沒有邏輯上的斷裂或者執行上的問題,這是我想問的。
薛清和:我回答這個問題我只能說中期,遠期我不敢說。中期來講,假如使用經濟學家的政策建議,是可以扭轉形勢、扭轉預期流動性,一定程度上可以熨平這種經濟周期的波動。有很多人罵經濟學家,但假如實施這些政策,比如支持更多的財政支出的口徑,從投資更多的轉向居民,這對于消費的提振是非常直接和有效的,就是我們說的發錢。
我覺得發錢至少有兩個作用,一個是迅速可以轉化為消費,流動性可以迅速的流動起來;第二是提振預期和信心,中國人某種程度上對政府還有相當大的信仰,政府會給老百姓發錢,這個信心一下子可以回暖。
我們假設,包括我們這次股票政策的刺激,馬上大量的資金追進去,剛才蔡總講到到底是散戶還是機構呢?我認為相當一部分是散戶,原因有三:
一個是銀行存款轉證券規模很大,機構不會大規模存款;第二個是我咨詢了幾家機構的交易員,他們節前基本上是踏空的;第三個是看我寫的那幾篇預測很準的文章的評論區還是罵我,300條評論我一條都沒看出來,全是罵我的,基本上可以看出這些人的態度。他們都認為我故意在唱衰股市,他們都看好的,有人說5000點有人說10000點。
政府的政策只要是實施有力度的逆周期調節,和經濟學家的改變政策的方向建議,可以調動居民的資金和信心投入到經濟市場中來,這是我的假設。
我最終還要回答你的問題,跟“實際能做到”之間。我的預判是,整體國家的方向政府的方向是不變的,只是在經濟到了相當一定程度的時候,它會小幅度的回調。堅持一段時間,它又按照原來的大方向走。所以應該是屬于這種有波動。
真的要扭轉大形勢,真的就是我剛才說的真的要改革和改善國際關系,核心是對美關系。為什么說核心呢?因為只有跟美國改善關系,重新達成穩定的協議和合作,中國對國內的政策才會放松。
不然我們一直很緊張,你外面有老虎,你很緊張,脾氣不好就打孩子。家長情緒不穩定,孩子就暴躁,所以家長一開心,孩子就樂翻天,股票就上升,家長臉一沉,股票就暴跌。什么樣的家長會帶出什么樣的孩子,所以要外部環境寬松了,或者比較富足了,工作也順利了,自然家庭氣氛也比較安穩。
加密投資有太多的坑,不建議投資者進入
提問3:我介紹自己一下背景,一開始是媒體人,后來轉到房地產行業,現在在金融行業,所以對今天的話題非常關心,我的問題是問羅金海老師:除了現金以外,您怎么看其他方面的投資?
羅金海:我很長時間是在加密這個圈子里的,一開始我有很多理想主義的情懷在里面,但慢慢發現,這里面的坑太多。說實話,我不建議大家加入這個市場。
現在加密世界的首富是趙長鵬,他被罰了大概43億美金,大概關了6個月。這里的底層邏輯是什么?是美國SEC(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已經找到一種方式,怎么從加密這個世界里來把這個錢給吸走,把他們反過來吸引到法幣的世界。
這個方式就是我直接罰你,我直接扣你的錢,你的錢哪里來,加密圈子這些人傻乎乎還在認為和自己沒關系,其實你想到了沒有,他被罰款的每一分錢都是你們這些人掏的?
幣安在2019年上線了獨立平臺幣安美國(Binance.US),這是一個專門針對美國客戶開設的交易平臺
本來這些人的賺錢方式是刀尖上舔血的方式,既不健康也沒有為這個社會確實帶來真正的財富,所以對普通投資者來說,實際上有很多坑,有很多的黑招,你的錢放在里面拿不出來。
我自己沒有太多的配置,前些年主要是房子,這幾年重點是孩子教育,我會把孩子送到更好的教育機構,我覺得這些投資是最值錢的。大概是這樣,謝謝。
我們正處于一個歷史拐點階段
提問4 :感謝各位老師的分享,我來自于創投行業,兩個問題我想問一下社長:1、這些年我發現多了很多新詞,包括“耐心資本、新質生產力”這些沒有意義的新詞。你有沒有關注過,歷史上有沒有哪個國家在某個階段也會有這樣的新詞,這是第一個問題。2、您說的三個階段,按照我們現在的情況看,我們有多大概率能避免進入第三個階段?
薛清和:我想在一個時代的拐點都會有很多新詞,1978年前后有很多新詞,但那個新詞你會不會覺得它是沒有用的?市場經濟那時候多少人聽過,外匯有幾個人聽過。
現在我們處于一個時代的切換,原來高增長的整套邏輯都不太順了,這時從政府頂層設計的角度來講或者管理整個官僚體系的角度來說,它需要有些新的頂層設計的口徑出來。完全說到沒用呢,我倒也不這么認為,就是詞本身。
比如我們叫“新舊動能轉換”,確實是我們過去的把它理解成資源型數量型的增長方式,過去的這種動力,現在確實是不行了,我們過去大量投房地產、投基建,現在轉向新動能,確實需要新產業、新技術,我們現在用了“新質生產力”把它概括了。
我覺得詞本身沒有褒義貶義,關鍵是你用什么樣的方式去做,這才是關鍵的,你是用市場化法治化的方式去做,還是集中資源和權力方式去做?這是兩回事。股票市場是個典型的,你用真正的注冊制,市場化的注冊制,股票市場是會繁榮的,會促進金融創新。但如果還是按照我說了算,價格我說了算,或者賣出,能不能達到高質量發展的階段?肯定會有挑戰,因為你的新技術不能出來。
能不能進入到第二個階段,我覺得趨勢肯定是往這個方向走,有些能進入,有些不能進入。比如服務消費,從消費的角度來講,大宗消費時代可能終結的,后面肯定是服務消費。至于服務消費是高質量還是低質量,這是兩回事。
2024年國慶前三天,八達嶺景區已接待游客8.9萬余人次
我到底是窮游還是富游,像這次國慶出行,五星級酒店價格都是下跌的,免費的景區都是擠爆的,我也是旅游,也是服務消費。但是服務消費可能進不了,但能不能從三個銀行間接融資直接進入到投資銀行、股債的市場,我覺得這是有難度的。
技術能不能從過去的舊動能進入到所謂的新動能,有些產業是可以的,有些產業是難度很大的。所以不能一概而論,這種新的時代的切換,我們如果從產業結構轉型的角度來講難度是非常大的,日本也是經歷了幾次,不能說完全成功。中國現在不僅是產業結構轉型升級了,涉及到整個經濟模式的轉變,或者說經濟制度的轉變,背后還需要國家治理、政治制度的轉型做支撐,我覺得難度是非常大的,我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我也看不到多遠。
主持人:社長的解讀很專業,我想補充一個觀察,那就是中國經濟有一種“輿論經濟學”的存在。我說幾個大家很熟悉的句式,“做優做強做大國有企業,發展新質生產力,推動金融助力實體經濟”。你會發現,做優做強做大國有企業,背面是民營企業;發展新質生產力,舊質生產力是什么?推動助力實體經濟,虛擬經濟又是什么?
不管是對產業也好、對企業也好,官方在做命名的時候,不自覺在使用一種二元邏輯。二院邏輯的后果就是助推了輿論攻擊手的出現,為什么司馬南對中國經濟這么“重要”,因為如果他向某個企業開炮,指責這個企業造成國有資產流失,就會引發企業的巨大震蕩。類似的,某些傳統產業被認為是“舊質生產力”,那就很難贏得主流媒體的關注,而像金融、創意、數字科技等產業,因為被扣上“虛擬產業”的帽子,有時候也非常被動。
沒有旺盛的消費,中國科技和經濟都沒有希望
提問5:我是財經媒體記者,在硬科技部門,我想了解一下對中國經濟轉型的預期?
薛清和:我們現在經濟面臨的問題,是轉型國家當中遇到一個很大的坎,10個國家9個失敗。很多國家到了中等水平,它的資源紅利吃盡了,外資的紅利吃盡了,土地資源吃盡了,人口紅利吃盡了,要靠自己去上技術,哪有那么容易?技術是個高端競爭的行業,各個領域在全世界里掌握核心技術就那么幾個國家、就那么幾大公司。就芯片來說,它是全球的產業鏈,但真正掌握核心技術就那么幾家公司、就那么幾個國家。
所以到人類最尖端的領域去競爭,這不容易。首先,這可能是一個民族性的問題。有很多民族達不到這個程度,有些能歌善舞的民族去搞娛樂了,中國這個民族追求現實主義,努力賺錢、搞技術,這是很不容易的,也是我們今天討論這個話題的前提。
第二點,我想表達我一直以來的一個觀點,那就是消費孕育高科技。如果這個國家消費不繁榮,不可能有內生的高科技。消費代表了你居民很有錢,居民有錢努力消費,你才能夠提升消費的福利,進而提升技術。比如眼鏡,我就是一個很挑剔的眼鏡消費者,我要求你的玻璃水平很高,你的光學技術一定要很好。我們最頂尖的芯片一半左右都是消費供給,這很重要。所以有強大的內需和消費是我們經濟內生和自主創新的基本動力、根本動力,我說自主創新不是不跟國外合作。
第三個,發達的金融市場很重要。為什么最近50年的創新基本上都在美國?1970年以來的創新,信息技術時代,為什么是美國引領的?跟美國的金融市場,納斯達克以科技為融資的市場有關系。日本錯過了,歐洲也錯過了,美國除了集合了全世界最優秀的人才和公司,還有金融資本,這背后是是什么?是制度,人才與資本都靠制度來吸納。
今年的經濟學諾獎得主,論證了制度決定技術創新。但我不完全認同這個觀點,我認為制度為技術創新創造條件,但技術創新是來自于很多條件的,制度只是其中一個很重要的條件。我們講中等收入陷阱是技術陷阱,更是制度陷阱,就是這個意思。
中國還能重回高增長時代嗎?
提問6:我是1999年出生的,今年研究生畢業,理工科專業,我想問一下,我們這些90后甚至00后面對未來經濟發展的趨勢,我們的職業應該做怎樣的選擇。
薛清和:從你個人角度來看,我反而覺得結果是你們理工科的時代,是文科糟糕的時代。因為現在國家全力搞技術,我們先不要判斷這種技術投入能維持多長時間,它能不能成,但你們能掙到錢,這是很重要的。
這些年,不管是國有的還是市場上的,真有一些搞技術的,我的很多朋友是搞技術的,他們是掙到錢的。在深圳做儲能的、做芯片的,都有相當多人掙到錢了。當然這里也有巨大風險,因為這畢竟是國家行為。如果你作為個人職業發展,我覺得是比較好,是屬于你們的時代。如果是你們去創業和做生意,要注意國家行為背后的市場風險。所以從您個人的角度來講,不至于太悲觀。謝謝。
提問7:我是互聯網產品經理,我的問題是,未來中國有沒有可能還有像2015年“大眾創業、萬眾創新”的機會,或者這樣的機會需要哪些條件?以及未來幾年重新有沒有可能回到高增長時代?
薛清和:正常情況下,重回高增長的機會沒有了。創新運動的前提,首先是寬松的制度環境,然后才有輿論環境,剛才主持人講到輿論對經濟的影響,輿論背后是國家意志,因為國家意志,輿論才有這樣的導向,司馬南才選這樣。人家說把司馬南號被封了,可能短期內預期市場會興奮一下,但如果國家意志沒有改變,又會出第二個司馬南。最后國家意志轉變了,司馬南就會打趴下了。
第二,確實跟海外的市場美國的關系要不斷的改善,這個我前面說過了,這里不繼續說了。
第三,該開放的已經開放了,剩下的東西開放紅利、改革紅利消失之后還需要改,國央企有一筐土地得放出來,大家去投資,才有新的機會。要不然我們現在國央企收紅利,民營企業哪個領域都卷,你就很難“大眾創業,萬眾創新”。
后面到底有沒有?通常情況下沒有,但有一種特殊情況下或許有。假如跟美國的關系穩定了,人工智能革命又來了第二個更高的高潮,技術革命可能會給我們引來的更多增長機會。
1992年10月,黨的十四大明確提出,我國經濟體制改革的總體目標是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
羅金海:因為我本質上也是產品經理,現在互聯網肯定也躲不過捕捉洞察人性,但我覺得有一個方向是可能的,就是基于量化模型,未來的產品經理是什么樣子,它一定有更多產品的可能性,這里面我覺得太多相關聯,這個產品經理是一直會延續下去的,這方面我覺得可以做很多的事情。謝謝。
主持人:在主分享階段,社長和金海都提到了今年的諾貝爾獎情況,我想在沙龍最后用一個小故事來結尾。我平時喜歡打臺球,有一幫球友,前幾天打球的時候,一個球友很高興地和我說,自己聽過今年物理學獎得主辛頓的課。因為他是在多倫多大學拿的計算機碩士,然后回到國內,在微信做程序員。
我當時還挺感慨,因為一下子覺得自己和諾獎得主貼這么近,而且不是通過學術網絡,是一個運動社交網絡。這說明中美之間的技術人才交流還在進行,這是令人欣慰的一種狀態,也希望這樣的交流不會被暫停,能一直保持乃至擴大。
我們今天沙龍就到此為止,謝謝各位。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