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繞近期股市出現的大幅震蕩，多種分析視角都關注到了其與中國經濟基本盤的深度關聯。本號前幾日發(fā)布了廈門大學趙燕菁教授的文章，他認為股市是經濟復蘇的一個局部戰(zhàn)役，只有讓股市資金流入市場，才能刺激需求，增加企業(yè)的利潤，最終實現經濟的修復。今日的文章則提供了另一種觀點：放任股市的“非理性”上漲，將帶來股市的走勢與實體經濟的基本面進一步脫節(jié)，反而誘發(fā)衰落。文章僅代表作者觀點，供讀者參考。

怎樣看待這場股市巨震？

? 靜安

國慶節(jié)前夕，A股以一種近乎失控的方式，迅速進化成一頭“瘋牛”。這波“瘋牛”行情的出現，無疑與多種因素有關：

首先，市場情緒的過度樂觀和投機行為的盛行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投資者在樂觀預期的驅動下，紛紛涌入股市，推動了股價的“非理性”上漲。這種投機行為使得股市失去了其作為實體經濟晴雨表的功能，轉而成為一種純粹的資本游戲。

其次，實體經濟并未發(fā)生根本性改變，上市企業(yè)的盈利情況和地方債務問題依然嚴峻。這使得股市的繁榮缺乏堅實的基礎。實體經濟與股市的脫節(jié)，進一步加劇了股市的泡沫化程度。

此外，金融市場的全球化趨勢在特定情境下對這波“瘋牛”行情產生了復雜影響。盡管全球資本市場的聯動性日益緊密，但近期外部市場的動蕩，如美元降息、俄烏沖突的持續(xù)以及中東地區(qū)的不穩(wěn)定局勢，實際上促使了部分國際資金尋求避風港，進而回流至相對穩(wěn)定的投資環(huán)境。在這種情況下，中國股市作為一個相對較大的、具有潛力的市場，吸引了這些回流資金的關注，為股市的非理性上漲提供了額外的動力。然而，這種資金流動帶來的繁榮同樣伴隨著風險，因為它可能加劇市場的波動性，并使股市的走勢與實體經濟的基本面進一步脫節(jié)。

這波股市的非理性“繁榮”其實在一定程度上背離了國家建設長期穩(wěn)健、慢牛市場的初衷。國家發(fā)改委主管的央媒中宏網曾在10月5日刊登了一篇文章《防范股市爆發(fā)式行情后潛在風險，推動股市與實體經濟良性互動》，其中提到股市過快上漲有可能帶來大起大落的風險，要避免“瘋牛病”發(fā)生。緊接著，證監(jiān)會也在10月6日對兩位超級牛散開出了罕見的頂格罰單，進一步彰顯了監(jiān)管層對股市異常波動的關注與警惕。

監(jiān)管層之所以如此謹慎地在維護市場穩(wěn)定和保障市場活力之間尋找著平衡點，是因為，非理性和過度的金融化會積累市場風險，演繹經濟衰退。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新近出版的《虛擬資本：金融怎樣挪用我們的未來》就深刻探討了這個話題。

回顧歷史，我們可以發(fā)現，20世紀后期，世界經濟經歷了一系列復雜變化。一方面，最富有的人群迅速積累了大量財富，而工人階級的影響力卻在減弱，這種不平等加劇了所謂的“虛假資本主義”現象。另一方面，為了應對經濟停滯與通貨膨脹并存的難題，美聯儲主席保羅·沃爾克上臺后采取了嚴厲措施抑制通脹，導致利率飆升。此舉雖成功降低了通脹率，但經濟衰退隨之而來。在這場衰退中，工人階層遭受重創(chuàng)，而那些依賴金融收益的階層（即食利者），卻通過投資等手段在逆境中獲得了收益。

在政治領域，這一時期的轉變同樣顯著。凱恩斯主義政策逐漸淡出歷史舞臺，取而代之的是新自由主義思潮的興起。新自由主義強調市場的作用，主張減少政府對經濟的干預。這一轉變不僅在美國國內產生了深遠的影響，還通過美國的全球經濟核心地位，波及到了全球范圍。

隨著利率的提升和金融市場的自由化，那些通過金融活動獲取收益的人或群體，即所謂的“食利者”，重新獲得了權勢。他們利用金融市場的波動和機會，通過投資、借貸等金融活動獲得了巨額的收益，進一步鞏固和擴大了自己的經濟地位。

可以說，那是一個充滿挑戰(zhàn)與變革的時代，各種經濟力量在其中博弈，最終影響了社會的走向。

首先，這場博弈深刻影響了企業(yè)投資行為，使得企業(yè)更傾向于金融投資和并購，而減少了生產性投資。這種轉變不僅導致了實體經濟與金融市場的脫節(jié)，還加劇了社會財富的兩極分化。

其次，這場博弈使公司治理理念發(fā)生了極大轉變。20世紀80至90年代，公司治理理念從注重長期增長轉向股東利潤最大化，大公司開始重組，剝離低利潤業(yè)務，減少就業(yè)，并加大國際分包。這一轉變雖然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企業(yè)的短期盈利能力，但卻損害了企業(yè)的長期競爭力和員工的利益。同時，這也為金融資本的投機行為提供了更多的機會和空間。

此外，這場博弈加大了金融化和全球化之間的癥結。隨著生產流程的全球重新部署和資本、貿易流動的自由化，大量勞動力涌入全球市場，對富裕國家工資造成下行壓力，同時為資本增殖提供了新機會。然而，這種全球范圍內的資本流動和重新配置也加劇了社會財富的兩極分化。

塞德里克·迪朗在《虛擬資本：金融怎樣挪用我們的未來》這本書中指出，金融資本在資本主義的長波發(fā)展中扮演著至關重要的角色，它推動了新技術的發(fā)展和經濟轉型，為資本主義的再生創(chuàng)造了條件。然而，不可否認的是，其追求短期利潤最大化的特性也可能導致過度投資、金融危機和資源浪費。

書中強調，金融化的最大特點是積累了對尚未產生的價值的汲取權，因此將會加劇去工業(yè)化與社會兩極分化，最終導致社會衰落。這也正是我國強調脫虛向實，頒發(fā)“退金令”（《防范化解金融風險問責規(guī)定（試行）》）的根本原因。

看清了這個大趨勢，也就不難理解國家的政策態(tài)度和力度了，即全面、客觀地分析金融資本的作用機制，既要利用其推動經濟發(fā)展的積極作用，又要防范其可能帶來的風險和問題。

基于上述種種，在面對股市的波動和市場的喧囂時，我們需要保持冷靜和理性，深入研究市場的本質和規(guī)律，不僅要關注股市本身的波動，更要深入思考其背后的社會政治經濟因素，唯有這樣，才能在復雜多變的國際環(huán)境和市場環(huán)境中立于不敗之地。

虛擬資本：金融怎樣挪用我們的未來

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 2024-9

ISBN：9787300330303

前言 秋天的跡象

第一章 超越貪婪

• 丑聞的氣息
  

• “靈活”的道德風險

• 自我陶醉

• 衍生產品工廠：在經濟理論的表演性與政治意識形態(tài)工作之間
  

第二章 金融的不穩(wěn)定性

• 金融的內在不穩(wěn)定性
  

• 公共干預的悖論

• 當代金融超級循環(huán)

• 明斯基的工具性運用

第三章 虛擬資本：概念的譜系

• 奧地利學派的方法：虛擬資本是一種幻覺和資源轉移

• 馬克思的方法：預期資本增值形式的矛盾性
  

第四章 虛擬資本在當代的崛起

• 虛擬資本的基礎形式

• 虛擬資本的復雜形式
  

第五章 金融化積累

• 金融部門的權重
  

• 非金融企業(yè)收入的金融化

第六章 金融利潤從何而來？

• 利潤的異質來源

• 從資本主義剩余價值中扣減的股息
  

• 資本收益
  

• 金融機構利潤

• 金融利潤的社會政治內容

第七章 金融為資本的蛻變服務

• 走向認知資本主義？

• 金融資本在長波改變方向時的作用
  

第八章 無須積累的利潤之謎

• 食利者卷土重來

• 厭惡投資

• 非金融企業(yè)的金融收入
  

• 金融化與全球化之間的癥結

后記

參考文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