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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維坦按:
據說達爾文的工作時間很固定:早上8點開始工作,10點半進行實驗。中午外出散步,回家后午餐。下午三點午休,四點外出散步,五點半晚餐——也就是說,他只在上午工作。還有更夸張的,比如龐加萊,據說每天只工作4個小時。
不過仔細想想也的確有道理:在盡量短的時間內完成最高效的工作。其實,“熱愛工作”本身,每個人的理解都不會相同,這建立在一個你是否十分喜歡目前這份工作的前提之下,把工作當作享受,甚至是愛好的人也大有人在,反之則是痛苦的煎熬。當然,對于很多人來說,或許他們處于“熱愛-煎熬”這一譜系的中間——這樣的人應該在主觀上更不容易成為工作狂吧?
每個行業都有努力拼搏和成就卓越的人。但在我們這個永遠在線、永遠互聯的世界里,這種人可能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多。
工作狂是現代職場的常見特征。最近一項評估在各個職業領域和文化中普遍程度的研究發現,大約15%的員工屬于工作狂[1]。這意味著全世界有數百萬過度勞累的員工不知道何時、如何或為何辭職。
無論是出于野心、對完美主義的偏好,還是完成任務后帶來的小小成就感,他們都超越了理性。荷蘭烏得勒支大學(Utrecht University)行為科學家兼工作研究員圖恩·塔里斯(Toon Taris)表示,
塔里斯指出,“工作狂”這個詞經常被隨意甚至輕率地使用,但實際上,真正的工作狂問題比許多人意識到的要更加普遍、復雜和危險。
什么才是工作狂
心理學家和就業研究者幾十年來一直在試圖衡量和定義工作狂,如今這一現象的輪廓已經逐漸清晰。塔里斯表示,一個重大的轉變是,工作狂被視為一種上癮行為,并伴有一系列風險因素和后果。在2024年《組織心理學與組織行為年度評論》(Annual Review of Organizational Psychology and Organizational Behavior)上,塔里斯與荷蘭埃因霍溫理工大學(Eindhoven University)職業健康科學家揚·德·容格(Jan de Jonge)共同探討了這一現象[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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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里斯強調,“工作狂”標簽并不適用于那些因為熱愛工作而加班的人。他說:“那沒什么問題。”那些為了升職或者支付房貸車貸而暫時讓自己辛苦工作的人,也不算是工作狂。
佐治亞大學雅典分校(University of Georgia in Athens)工業與組織心理學家馬利薩·克拉克(Malissa Clark)表示,目前的共識是,真正的工作狂包括四個維度:動機、思想、情感和行為。2020年,克拉克及其同事在《應用心理學雜志》(Journal of Applied Psychology)上提出,總的來說,工作狂表現為內在的工作沖動、對工作有持續的想法、不工作時感到的負面情緒,以及超出合理預期的工作量。
某些性格類型特別容易陷入工作陷阱。克拉克及其合著者在2016年的一項薈萃分析中發現[3],完美主義者、外向型人格,以及A型人格(野心勃勃、爭強好勝且缺乏耐心)的人容易成為工作狂。
某些性格特征和工作場所特征可能會助長工作狂現象,從而導致健康狀況不佳和家庭生活質量不佳。? knowable magazine
他們原本預計自尊心低的人會有風險,但卻沒有發現這種關聯。工作狂可能會讓自己陷入困境,但這不一定是出于自卑感或自我厭惡。
來自各行各業
新西蘭基督城人力資源專家杰克·哈塞爾 (Jack Hassell) 采訪了該國15名自認為是工作狂的人,以更好地了解他們的生活經歷和動機。正如《國際組織分析雜志》(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Organizational Analysis)2024年的一篇文章所述[4],這些員工來自各種背景和領域——包括一名運動員、一名律師和一名人力資源專業人士——但他們最終都陷入了同樣的困境。
“任何工作都有可能存在工作狂,”克拉克說,她在《永不停止工作:為什么永遠在線的文化對企業不利——以及如何改變它》(Never Not Working: Why the Always-On Culture Is Bad for Business — and How to Fix It)一書中,講述了自己與這些工作狂員工打交道的經歷,這包括一名幼兒園老師、一名電話接線員和一名牧場主。哈塞爾指出,在他的樣本中,一些工作狂在貧困中長大,覺得自己再也不會回到過去,而另一些人雖然出身富裕,但卻無法擺脫這樣一種感覺:他們應該做更多的事情來取得成功并保持領先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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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狂的模式本質上是相同的,但他們達到這種狀態的方式卻完全不同,”他說。工作狂也跨越了人口統計學范疇,正如塔里斯和容格在2024年的分析中所詳述的那樣。盡管文獻表明,女性、年長和受教育程度較高的員工中工作狂可能更常見,但這種關聯并不明顯,且不一致。
不過,也存在一些明顯的風險因素。塔里斯和容格報告稱,某些工作場所比其他工作場所更容易培養對工作的依賴——即鼓勵競爭和長時間工作的公司。此外,2016年對超過16,400名挪威員工的調查發現,自雇人士和管理者比在他人管理下工作的人更容易成為工作狂[5]。
塔里斯表示,由于Zoom、Slack和其他技術進步,人們可以隨時隨地更輕松地工作,這無形當中會助長工作狂現象的上升趨勢。“這是我擔心的事情,”他說,“工作狂現象發展的條件從未像今天這樣好。”
克拉克表示同意,當前的環境似乎為更多人發現內心的工作狂創造了條件:“居家辦公和遠程工作可能改變了我們的溝通模式和預期。”尤其是在疫情期間變得更加普遍的居家辦公,可能創造了一個新的‘總是在線’的工作群體,他們逐漸失去了工作與家庭生活之間的界限。“即使是普通的員工,現在也可能開始成為工作狂。”
工作狂的后果
任何陷入工作狂習慣的工人都可能注意到一些短期的好處——更多的銷售額、更多的加班費、更多的文件字數——但這些小小的勝利可能是短暫的。
塔里斯、克拉克和其他專家發現了工作狂的一個關鍵性諷刺點:盡管他們付出了如此多的努力,但這些將生活置于危險境地、必須不停前進的奮斗者,并不一定在工作上表現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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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拉克及其合著者在他們的薈萃分析中發現,工作狂與工作表現之間沒有關聯,這意味著工作狂并沒有為自己增光添彩,甚至沒有讓自己脫穎而出。克拉克提到2015年的一項研究顯示[6],那些加班很久的人與那些只是假裝加班的人獲得的績效評估幾乎相同。后續的研究,包括意大利2021年對500多名員工進行的為期兩年的調查——也發現工作狂與工作績效之間幾乎沒有關聯[7]。
事實上,對于一些工作狂來說,平庸的績效評估可能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他們給自己創造了大量工作,但這并不意味著他們在做高質量的工作,”塔里斯說,“我們知道,如果人們工作太辛苦,他們幾乎沒有時間來恢復精力。”這會導致疲勞和倦怠,增加他們對公司、客戶或自己犯錯的可能性。
在某些環境中,工作中的失誤可能會非常危險。2018年挪威一項對1781名護士的研究,追蹤了預測嚴重工作事故的因素,包括傷害(或幾乎傷害)病人,傷害(或幾乎傷害)自己,上班打瞌睡或損壞設備。研究發現,年輕的或男性護士特別容易犯某些類型的錯誤,但有一個特質讓風險更高:工作狂在這項研究跟蹤的每一種錯誤中比他們的同事更容易犯錯[8]。
克拉克2016年的分析匯總了其他89項研究的結果,一致證明工作狂所遭受的影響遠不止工作場所。例如,2006年的一項對美國和加拿大174名白領的研究發現,工作狂與生活不滿意度之間存在關聯。一個人在工作狂量表上的得分越高,他們的生活樂趣就越少[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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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的一項研究[10]將比利時5,853名全職工作者分為八類,包括“工作愛好者”、“工作成癮者”、“放松工作者”和“失意工作者”。工作成癮者報告的健康問題比其他任何群體都多。相比之下,工作愛好者幾乎沒有報告任何健康問題,這提醒我們上癮和享受之間的巨大差異。
在對工作狂的多次采訪中,克拉克發現,對工作的過度投入會與不健康的生活方式相伴而生,包括酗酒、缺乏鍛煉或睡眠不足。在她的書中,她采訪了一位退休的社會工作者,她說她對工作的癡迷讓她徹夜難眠。“感覺我的大腦整晚都在工作,”這位退休人員說。與此同時,這位前美洲駝牧場主告訴克拉克,在工作目標實現之前,她不會允許自己吃東西或上廁所,即使這意味著饑餓和不適。“我必須把這些事情做完,否則我會覺得自己一無是處。”
哈塞爾采訪了一位在2011年基督城大地震中受到警醒的學者。地震發生時,這位學者不愿意放下手頭的工作。最后,當他被迫離開搖晃的大樓時,他頓悟了。“‘天哪,我太專注于工作了,我甚至愿意為此付出生命代價。’”
如何遏制工作狂
在某些條件下,工作狂可以茁壯成長,盡管這不是普通員工的生活。2024年對德國300名心理學學生(其中90%以上為女性)進行的一項研究發現,在六個月的時間內,工作狂在身體和情感上的表現實際上比那些動力不足的同學更好[11]。
挪威奧斯陸大學(University of Oslo)工作心理學家、主要作者尼娜·容克 (Nina Junker) 指出,學生有明確的短期目標,并且在學期之間有固定的休息時間。“如果他們付出更多努力,他們就有機會恢復和充電。”
盡管現實世界中的工作狂通常不能指望暑假,但他們至少可以通過安排休息時間來幫助自己。容克說,內置的恢復機會很有幫助。難以從工作中停下來的人應該嘗試想象或記住一天的所有成就。“這可以讓你更容易結束一天的工作并享受休閑時光。”
塔里斯說,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科學證明任何干預措施能夠有效地治愈工作狂。不過,可能還是有辦法減輕最壞的后果。2020年對美國400名員工進行的一項研究發現,同時練習正念(即隨時意識到自己情緒的能力)的工作狂不太可能遭受諸如煩躁和痛苦等負面情緒的困擾。
塔里斯和容格在他們的評論中指出了一些工作場所幫助員工找到更多平衡的常識性步驟。這些步驟包括檢查工作時間,聯系那些工作時間過長的人;限制下班后接觸與工作相關的材料;鼓勵高層管理人員樹立健康的工作方式。2023年的一項研究對歐洲中小型公司的近9,300名員工進行了調查,發現“軟控制”——鼓勵自主和授權的管理實踐——可以減少工作狂和倦怠的發生率[12]。
但是,如果工作狂真的想繼續工作到無法挽回的地步,其實是沒有人能阻止他們的。朋友和家人可以提出請求,老板和公司可以改變政策,一些工作狂可能會明白過來并減少工作量。又或者,他們可能太樂于再寫一封電子郵件了。
參考文獻:
[1]www.ncbi.nlm.nih.gov/pmc/articles/PMC10643257/
[2]www.annualreviews.org/content/journals/10.1146/annurev-orgpsych-111821-035514
[3]journals.sagepub.com/doi/10.1177/0149206314522301
[4]www.emerald.com/insight/content/doi/10.1108/IJOA-10-2023-4035/full/html
[5]journals.plos.org/plosone/article?id=10.1371/journal.pone.0152978
[6]pubsonline.informs.org/doi/10.1287/orsc.2015.0975
[7]www.tandfonline.com/doi/abs/10.1080/02678373.2020.1735569
[8]www.ncbi.nlm.nih.gov/pmc/articles/PMC6172179/
[9]psycnet.apa.org/record/2006-03308-006
[10]psycnet.apa.org/record/2004-19391-003
[11]onlinelibrary.wiley.com/doi/full/10.1002/ejsp.3031
[12]www.senatehall.com/entrepreneurship?article=742
文/Chris Woolston
譯/tim
校對/tamiya2
原文/knowablemagazine.org/content/article/society/2024/are-you-a-workaholic-how-to-spot-the-sig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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