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臺灣銀行將一位白發蒼蒼的97歲老人告上法庭,理由是他無力支付租住的房屋費。此前,負責收取房屋的臺灣銀行曾多次催收,但這位老人至始至終都拿不出一分錢來。來到法庭后,面對咄咄逼人的銀行代表,他老淚縱橫地大聲呼喊:“我在抗日戰爭中,消滅了10多萬的日本兵。”
此話一出,令在場的人唏噓不已。這位因拖欠房租被告的老人,正是國民黨高級軍事將領薛岳。作戰勇猛的他在抗日戰爭中殺敵無數,甚至驚動了日本天皇。但這位老將軍的晚景卻如此凄涼,到底是誰造成的呢?
他在跟隨蔣介石偏安臺灣之后,又遭遇了什么樣的不公待遇,以致于在原本應當頤養天年的年紀,落得個無處安身流離失所?本期內容,為您講述著名抗日將領薛岳的傳奇一生,以及他那令人唏噓扼腕的悲慘晚年。
初出茅廬
薛岳于1896年出生在廣東樂昌縣,他是不折不扣的客家人。薛岳的父親薛豪漢,是一位非常富有民族氣節的農民,他雖然生活在貧困之中,卻十分仰慕為國殺敵的英雄岳飛。
于是,在自己的兒子出生之后,薛豪漢給他取名“薛仰岳”。在父親的影響下,11歲的薛仰岳就來到保定陸軍學校學習,3年以后順利畢業。在18歲的時候,薛仰岳追隨孫中山先生,加入了革命軍任總司令上尉參謀。
薛仰岳很受孫中山先生的器重,憑借著過人的膽識和出色的才華,他很快就在國民黨軍界嶄露頭角。在討伐岑春煊的戰斗中,薛仰岳表現得相當出色,由此他被提拔為第一師第一營的營長。在第一師的同僚中,有兩位人物與薛岳并列,他們分別是二營的營長葉挺和三營的營長張發奎,當時內部的人稱其為“粵軍三劍客”。
不久后,薛仰岳覺得自己的名字不順口,就改名為“薛岳”。這個名字從此以后,伴隨著薛岳的南征北戰,響徹了大江南北。誰也不會想到,這個年紀輕輕的農家子弟,在日后會成為令日軍聞風喪膽的人物。但就在薛岳對革命躊躇滿志的時候,孫中山先生離開了他們,伴隨著一代先驅的逝世,國民黨的大權落到了蔣介石的手中。
在派系林立的國民黨內部,薛岳與蔣介石的關系一直都不是很好。在汪精衛、陳公博等人“反蔣”的時候,薛岳還曾成為其中的一員。1926年7月,蔣介石任北伐總司令,因戰功升任第一師師長的薛岳,在進兵上海的時候與蔣介石發生了分歧。
當時上海的租界居住著大量的外國人,蔣介石為了不得罪他們,命令薛岳暫時不要進攻上海。但薛岳最終還是聯合青幫的勢力,帶兵成功入駐上海灘,氣得蔣介石破口大罵。
此后國共關系走向破裂,蔣介石對共產黨人大肆屠殺,造成了薛岳的極大不滿。他本人信奉的是孫中山先生提出的“聯俄聯共,扶助工農”的思想,因此,薛岳認為蔣介石是反革命分子。在兩人鬧翻之后,薛岳甚至想派人把蔣介石抓起來,但遭到了中共的拒絕。由此,薛岳在此后遭到了生性多疑的蔣介石的忌憚,這也為他悲慘的晚年埋下了伏筆。
但這位將軍此時還未被蔣介石棄之不用,生性桀驁的薛岳在軍事方面的才能,使得老蔣不得不硬著頭皮重用他。薛岳一生最為高光的時刻即將到來,在抗日戰場上,這位國軍將領充分詮釋了戰爭的藝術。
抗日名將
薛岳在軍事上的成就是被公認的,他先后參加了滬淞會戰、武漢會戰、徐州會戰等重大戰役,還坐鎮指揮了四次長沙會戰。薛岳在長沙可謂是一戰成名,他用自己獨特的“天爐戰法”,消滅了超過10萬名日軍士兵。一直以來,薛岳都被認為是抗戰時期“消滅日軍最多的中國將領”,他的名字也由此被日本天皇知曉。
所謂的“天爐戰法”,實際上是一種分散兵力大包圍的戰術。薛岳根據各部隊的兵力,在主要作戰地帶布局成網狀的據點,以伏擊、誘擊、側擊、尾擊等種種方式,不斷地消耗敵人的兵力,擾亂他們的思路,降低他們的士氣。隨后,薛岳部隊再想辦法將這些日軍,拖到重兵坐鎮的決戰區域,趁其不備一舉殲滅。
相比起薛岳在武漢會戰時所用的“倒八字口袋戰法”,天爐戰法有了更為明顯進步的地方。“倒八字口袋戰法”的目的也是誘敵深入,但它的方式較為直截了當,即不斷地以退為進,將敵人引到包圍圈后消滅。但這種戰法用過幾次之后,很容易就被敵人識破,他們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進入口袋之中。而天爐戰法則布下天羅地網,極大地擾亂了敵人的視線,看似是不同的小部隊在與日軍作戰,但實際上這些小部隊之間都是相互配合的。
這種機動靈活且隱蔽性極高的戰法,讓日軍在長沙會戰時叫苦不迭。1939年9月,岡村寧次糾集了10多萬的兵力,從贛北、鄂南、湘北兵分三路進攻長沙,企圖瓦解第九戰區的主力部隊。面對來勢洶洶的岡村寧次,蔣介石對守住長沙其實沒有什么信心,他希望薛岳不要硬碰硬,盡早撤退以保存實力。
一夜之間,蔣介石給第九戰區代司令長官薛岳打了9次電話,內容都是責令他從長沙撤軍。同時,白崇禧、陳誠也接到了蔣介石的電話,他們被要求強令薛岳將部隊撤到湘潭一帶,放棄日軍主力進攻的長沙以北。深知長沙重要性的薛岳當場抗命,他堅持要與日軍對壘,同時還寫下了十分悲壯的軍令狀。
“長沙失守,我就自殺以謝國人。”
隨后,薛岳馬上就派人破壞了可能被日軍利用的一切道路、橋梁等交通設施,讓他們的重機械化部隊無法順利通行。同時,薛岳對長沙地區的百姓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動員他們積極地參與到抗日中來,寧愿被殺死也不給日軍一粒糧食。在吸取了南昌會戰以及武漢會戰的經驗后,薛岳將軍想出了著名的“天爐戰法”。
“鏖戰二十四晝夜,遂奏膚功,殲寇四萬,長驅三百里。”
第一次長沙會戰,薛岳大獲全勝,殲滅敵人超過4萬。在第二次與第三次長沙會戰中,薛岳再度創造了輝煌,聯合長沙當地的民眾一起同仇敵愾,剿殺日軍超過6萬人。三次長沙會戰總共剿滅的敵人,累計超過了10萬人,薛岳成為了當之無愧的抗日名將。岡村寧次不得不承認,這位中國將領是他一生中的勁敵之一,日本天皇也親自過問此事。1942年,薛岳將軍被國民政府授予“青天白日勛章”,以表彰他在三次長沙會戰時的功績。
1944年,日軍再次向長沙發起進攻,將領橫山勇破了薛岳的“天爐戰法”,長沙和衡陽相繼失守。但即便是如此,這次戰役也能夠被載入史冊,在48天的戰斗中,我軍以一萬多人的傷亡,造成了日軍2萬余人死亡、6萬余人負傷的重大損失。第四次長沙會戰,薛岳將軍帶領戰士們英勇抵抗,可以說雖敗猶榮。
在抗日戰爭中表現英勇的薛岳,迎來了日本天皇的投降儀式。但與此同時,他也從光輝的頂點,開始慢慢地向人生的低谷滑落。
窮困潦倒
抗日戰爭時期的薛岳很能打,但解放戰爭時期的薛岳卻成了“常敗將軍”。除了在兩淮戰場上勝利過之外,其他的戰役基本都是以薛岳的戰敗告終,這引起了蔣介石極大的猜忌。而內部派系林立的國民黨官員,也開始添油加醋地中傷薛岳,明里暗里示意蔣介石薛岳與中共暗通款曲。
解放戰爭末期,駐守海南的薛岳最終失敗,在1950年奔走臺灣。回到臺灣的薛岳,開始了他悲慘的晚年生活。當然,一開始蔣介石父子對他還是蠻客氣的,雖然沒有給予他實質性的權力,但至少也讓薛岳過得去。1952年,薛岳被晉升為國民黨陸軍一級上將,老蔣還是給予了他足夠的榮譽。
但從此之后,薛岳的政治生涯就完全終結了。蔣介石父子在給薛岳封了“總統府戰略顧問”這樣的幾個虛銜后,就一腳把他踢到了臺南的嘉義縣。從此以后,叱咤風云半生的薛岳將軍,不得不在紅塵俗世中安身立命。倘若一直過著閑云野鶴般的生活,薛岳的晚年還算不上凄慘,但蔣介石、蔣經國相繼去世后,他人生的至暗時刻到來了。
李登輝上臺之后,要求薛岳簽署“憲法修改方案”,遭到了這位正直老將軍的嚴正拒絕。懷恨在心的李登輝,在1991年取消了薛岳的“房舍編列經費”,也就是所謂的住房補助。由此,當時已經95歲高齡的抗日名將薛岳,不得不在居住方面支付昂貴的費用。2年以后,他因拖欠房租遭到臺灣銀行的起訴,這位老將軍在法庭上潸然淚下。
“我消滅了10多萬日軍,如今卻交不起房租!”
滿腹辛酸的薛將軍無處訴說,半個多世紀過去了,誰還會記得那些陳年往事呢?人們對于薛岳的慷慨陳詞,似乎無動于衷,在生命的最后幾年,薛岳無比地想念他的故鄉——廣東省韶關市樂昌縣九峰鎮小坪石村。值得欣慰的是,廣東老家的人都記得這位遠在海外的游子,他們托人給薛岳帶去了故鄉的照片,向他展示廣東老家的全新面貌。看到日新月異的祖國,薛岳很是高興,已經日薄西山的他,早已看淡了一切榮辱,唯有家園難忘。
有一次,薛岳還吃到了家鄉的辣椒,他非常高興。離家多年的薛岳,依舊操著一口客家話,不停地稱贊道:“真香啊,家鄉的味道!”可惜的是,他再也回不去了,薛岳落葉歸根的愿望幾乎是夢幻泡影。對于蔣介石,薛岳是有怨言的,但對于抗日戰爭,薛岳則無比自豪。雖然晚年的薛岳過得極度悲慘,但他從未后悔過自己當年的壯舉,他深深地感到驕傲。
1996年,《一寸山河一寸土》的劇組前來采訪薛岳,當被問到長沙會戰時的抗命行為時,薛岳坦言自己并不后悔。他興致勃勃地向記者講述自己的“天爐戰法”,眼里滿是驕傲與自豪。在與記者們告別之前,薛岳將軍還用自己顫抖的雙手,寫下了“精忠報國”四個字相贈。
1998年5月3日,一代傳奇抗日名將薛岳去世,享年102歲。在臺灣備受冷落的老將軍,得到了家鄉人民的愛戴,他的故居“柏陵堂”由當地政府撥款維護,里面保存了與大量薛岳有關的文物。2005年抗戰勝利60周年時,薛岳將軍的名字出現在了《抗日英雄譜》中,他在長沙會戰時的英勇表現以及“天爐戰法”,將被祖國和人民永遠地銘記。
為祖國和人民戰斗的人,我們怎么能忘記他?薛岳將軍的事跡,應當永遠地被后人傳頌,他的名字,應當被載入光輝燦爛的史冊,流芳百世供子孫瞻仰。讓我們向這位抗日老將軍,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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