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重陽，我們一起讀《采桑子?重陽》

《采桑子 重陽》

毛澤東

人生易老天難老，歲歲重陽，

今又重陽，戰地黃花分外香。

一年一度秋風勁，不似春光，

勝似春光，寥廓江天萬里霜。

自戰國宋玉“悲哉秋之為氣也，蕭瑟兮草木搖落而變衰”后，“悲秋”似乎成了詩詞中的常客。

而古文人悲秋，常以小詩抒懷。若遇“九九重陽”，這種惆悵、失意、心緒百結更濃。可是，又巧妙回避那份荒蕪、無奈。

不言“悲”甚過言“悲”。

王維“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

李白“菊花何太苦，遭此兩重陽”；

李清照“莫道不銷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

真的是“逢秋悲寂廖”嗎？答案當然是否定的。

因為，在心境豁達的人看來，應享受當下，莫辜負美好時光。

看著宴席上都是小年輕高談闊論，暮年的白居易說“還似今朝歌酒席，白頭翁入少年場。”

他的忠粉楊萬里也不甘示弱，“秋氣堪悲未必然，輕寒正是可人天。”

蘇樂天說“一年好景君須記，正是橙黃橘綠時。”

而這首《采桑子·重陽》不一樣，它打破“悲秋”的窠臼，完全沒有萎靡不振、冷冷清清之氣。

相反，它有壯美、開闊的意境，還有滿滿激情，內心的理想之火沖破胸膛，劃亮天空。

所以，《采桑子·重陽》獨步詩壇。

聊這首詩前，老規矩，我們先講講它的背景。

毛主席寫下這首詞是1929年重陽節。此時，距離“秋收起義”已過去整整兩年。

這兩年里，毛主席的日子并不好過。先是紅四軍第七次代表大會上，他落選前委書記。

其次，他主張的游擊戰術，被說成是“流寇主義”，批評成黃巢、李自成那樣，成不了大氣候。

而他在會上強調，得加強對軍隊的領導，結果又被扣上“想搞家長制”的帽子，遭到了下面人的反對。

更糟糕的是，毛主席那會兒還得了瘧疾，得不到科學治療，只能硬扛。在上杭縣蘇家坡養病時，他還差點被捕。

后來，紅四軍第八次代表大會召開，他職位也沒恢復，只能繼續在臨江養病。

重陽節本是登高、喝酒賞菊、插茱萸懷念親人的日子。遠眺菊花如金子般盛開。毛主席作下這首詞《采桑子?重陽》。

人生易老天難老

人生易老，天難老；極富哲理。

“人生易老”不只是人很容易老去，更是提醒我們，時間寶貴，生命短暫，得加把勁兒，努力去闖、去拼搏，莫等老來悔。

而“天難老”，這是擬人手法。是把宇宙想象成了一個巨人。

你看，四季輪回，星月交替，年復一年，光景常新，宇宙好像永遠那么年輕，充滿活力。

但話說回來，“難老”并非“不老”。

正如毛主席在《矛盾論》中所講“新陳代謝是天地間永恒的法則，誰也擋不住。

“人生易老”和“天難老”，一個是短暫有限，一個是漫長無限；一個變化飛快，一個慢悠悠地來。

它們既對立又統一，異中有同，同中有異。

這并非“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簡單趨附，而是說，活在當下，珍惜每一刻。

歲歲重陽，今又重陽

“歲歲重陽”是對“天難老”的進一步解釋，時間它一直走，但重陽節年年都來。它點明時令，引出了下文：“今又重陽，戰地黃花分外香”。

這心境、那股味兒，和辛棄疾“天涼好個秋”差不多。

辛棄疾眼見投降派把持朝政，內心有憂國傷時之愁，想說又不敢說，只能嘆氣說“天涼好個秋”。

“歲歲重陽”后面的句子，也是這么回事，借著重陽這個時節，說些藏在心底的話。

每年都有重陽節，看似不變實際各不相同。

此時，毛主席在臨江養病，而閩西農村根據地，外有敵人包圍，內有地主民團搗亂。

戰地黃花分外香

眼前的黃花既非東籬秋叢的“雅韻之菊”，也不是悲客病夫的“感懷”庭院盆景。

而是經過戰火洗禮，依然堅韌不拔、依然硬氣地在秋風中颯颯綻放的野菊花。

它們平凡樸實，卻充滿活力，不光好看，還跟人民革命戰爭的勝利緊緊綁在一起。

黃花裝點了戰地的重陽，戰地重陽因此更加美麗。

“分外香”是賞菊人的感受。

那時候，中共中央支持毛主席關于紅軍的行動策略，說要建一支鐵打的人民軍隊，頭一回提出了“群眾路線”。

這黃花芳香遠勝于往常，賞菊人心情格外舒暢，勝利在望。

“戰地黃花分外香”有情有景，有色有香，把詩情畫意、野趣哲理完美融合，既歌頌土地革命戰爭，又展現詩人兼戰士的豪邁情懷。

雖說“人生易老”，但革命者的青春是和戰斗、戰場、解放全人類的崇高事業緊密相連。

他們不會因為年老就感嘆時光流逝，更不會虛度光陰。而是以“只爭朝夕”，一心一意為革命事業奮斗。

一年一度秋風勁

一年一度，秋風如約而至。

“勁”是剛強和力量之美，秋風勁掃落葉，用千鈞之力，摧枯拉朽、驅陳除腐，給大自然來了個徹底的大掃除。

正如革命力量，將為大地換新顏，人民將迎來幸福美好生活。

不似春光，勝似春光

大詩人劉禹錫曾說，秋景勝春朝。那是他寬大胸襟，是自信，勵志的歌。

而這句，更勝一籌，意境更高。

春風細膩，所到之處是花紅柳綠、鶯歌燕舞。

而凜冽秋風刮過，一切腐朽衰敗的東西，被清楚得干干凈凈，讓整個世界都變得清爽起來。

所以這里說：不似春風，卻勝似春光。

肅殺秋氣，在作者心中，沒有半點哀傷，反倒是讓人精神一振。

那滿腔的熱情、堅韌，讓他對這樣的秋景情有獨鐘，覺得“勝似春光，寥廓江天萬里霜！”

寥廓江天萬里霜

“寥廓”是江天的廣闊無垠；“萬里霜”巧妙地勾畫出秋日的清冷與蕭瑟。

秋風吹過，天朗氣清，江澄水碧；這壯麗景觀比春潮更瑰麗。

這是作者的美好憧憬與心愿。

最后：

今日重陽，歲歲重陽。時光易逝，年華宜老。

而當下秋韻正濃，與家人朋友一期淺酌登高，共享重陽之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