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事君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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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對齊白石的印象，第一是大畫家，第二是一個極其摳門的大畫家。

其實，齊白石到底摳不摳，要看對誰。

比如黃永玉上門，齊白石就給端出兩盤壞了的點心，但有另外一個人，齊白石不僅不摳門，天天發微信叫他出來吃飯喝酒，還多次主動贈畫，這個人是何方神圣呢？

楊溥全家福 左一為楊溥

這個人并不是達官貴人，也不是富豪商人，而是齊白石的弟子，楊溥楊泊廬。

現在中國國家博物館藏有齊白石寫給楊泊9廬的書信十四通。

作為一個中老年摩羯男，齊白石和長袖善舞的張大千完全不一樣，齊白石是很少交朋友的，不愛應酬，甚至寫了門條“禁止吃飯館”，但是他卻經常給楊泊廬發微信約飯：

十一月初六日上午十一點鐘，請泊廬弟偕尊夫人來西長安街西來順小飲，至時望望。

再比如自己的另一個徒弟賀孔才請老師吃飯，他也要拉上楊泊廬。

去年弟與孔才弟所贈酒席，至今未飲食，今日孔才弟又贈菜一席，請弟明日(五月初四日也)上午十點鐘來借山共飲(孔才亦來)，不多人，恕不另書。

還沒到周末，就發微信約酒，“在慶林春小飲，”還說你來晚了我不催你也不等你哦，只是這早上十一點就開始喝酒，看來老齊也是酒蒙子啊。

本月廿二日禮拜日，即后日上午十一時，在慶林春小飲，請弟早臨，不催不候。

除了下館子約飯約酒，齊白石還天天叫楊泊廬來自己家玩，當然要借著各種辦正事的名義。

泊廬仁弟：

來函悉，弟之扇冊首已為題好，能如弟意否?未能自信。吾賢自來取去可矣，借此一談亦好。

兄璜，七月廿七日。

有時候沒有啥借口，就說反正有事商量。還讓楊泊廬早上八點就來，啥事情那么早啊，陪你吃早飯么。

泊廬仁弟鑒：

璜有事請弟來借山一商為幸。兄璜。

請明日(夏歷四月廿一日也)午前八點鐘能來更妙。

胡佩衡約了齊白石和楊泊廬一起去當鋪，結果楊泊廬沒來，老齊還專門發微信問他，到底是你沒來，還是胡佩衡沒約你啊？我想著他未必會約你，估計是拿你打馬虎眼。

“尊夫人送來之紙，須畫佛像否?何佛? 告我。前二三日，冷廠約弟偕予三人同往某當鋪看賣物。吾弟未到,何也?想伊未必約弟(果約弟否?)，詳細告我。”

齊白石家里的雜事都要找好兄弟楊泊廬，比如給兒子遲遲當入學保證人，直接先斬后奏，先填了楊泊廬的名字，再給他寫個便條打招呼。

泊廬弟：

予五子遲遲，今入京華美術學院，學中國畫。保證人已借吾弟之名填入矣。如有問及證人之事，吾弟向白石老人是問為幸。遲遲欲學山水，將來欲從吾弟也，因弟畫筆似石濤。

小兄齊璜頓首，又七月望后。

家里缺個小工，也要楊泊廬給他解決。

泊廬弟：

曾言某老媽有子，寄在尊處，可為人作小工。借山正需人用，弟可叫一車送來借山否?若能來，需早來。熱，極珍重。

兄璜頓首，初十。

更不要談什么住房糾紛，各種瑣事，楊溥都給齊白石處理的好好的，這別說齊白石，換了我也離不開。

因此齊白石很看重和楊溥的友誼，感情這件事，雙向的奔赴才最美麗，齊白石對楊溥的回報，除了讓他幫自己賣畫當經紀人賺傭金，還能自行決定價格，還經常給他贈畫，最重的當屬給他畫一套《借山圖冊》，這在齊白石的作品里重要性可以排到前十。

泊廬仁弟鑒：

久不相見為念。璜欲來弟處亦無刻暇。曾已面許欲贈吾弟山水畫冊。先以為今年可成。無奈年將殘，俗務愈多，至今日未能畫一頁，殊覺歉然。越明年正月內，當撥冗為之奉上也。專此謹聞，即頌

年禧!小兄制璜揖白，廿八日。

借山圖冊是重要作品，畫起來費時間，但除此之外，齊白石還贈給楊泊廬一幅專門定制的《師可齋圖》，恭賀他喬遷之喜。

來函收到。吾弟新遷，當以畫為贈。俟弟來借山館時，征其雅意欲畫何物，吾弟以為可，吾心即可矣(此放翁晚年名齋：曰可，并句云，只向君心可處行)。吾日來久未出門，因夜來稍咳，吾弟可來借山。初十日(即外人所謂星期日)上午如何?此上。

泊廬仁弟，兄璜頓首，初八日。

這件作品畫的就快多了，很快就復信說，已經畫成，你隨時來取，我感冒了就不出門啦。

泊廬仁弟鑒：

承索為畫《師可齋圖》，已畫成，可隨時來取去[9]。予日來禁風寒，不敢出也。

小兄璜頓首，二月廿日。

楊泊廬和齊白石的師徒關系，不是李可染王雪濤那種純粹的師徒，反而更像是一種亦師亦友，齊白石的署名都是“小兄”。

因為楊泊廬和齊白石，是相識于微時的兄弟，他最早從齊白石學藝，是在民國十一年(1922)，兩人相識，肯定是在此之前，1917年，齊白石才第一年來北京，人生地不熟，畫都沒人買，1918年衰年變法，1921年陳師曾將其作品帶到日本展賣引起轟動，這才逐漸為京城畫壇所知。

而楊泊廬在老齊還沒怎么出大名的時候，就聽了齊白石的建議學石濤，并且稱齊白石是自己的“指南針”。齊白石有《泊廬以仿石濤山水畫求題》詩曰：“皴山鉤(勾)樹十年心，筆底工夫苦自深。天不忌人享名譽，毋忘當日指南針”，意思你以后有成就別忘了我指點的你。

這種緣分不是誰都有的，因此齊白石對楊泊廬的索畫要求都有求必應，且極為盡心。

我們在日本上氏拍賣中見到了這幅傳說中的師可齋圖，是用了齊白石最喜歡的石濤和金農的筆法，最少的山水題材，盡心地描繪的楊泊廬喬遷新居，讀書自樂的場景。畫面用筆樸拙，構圖舒適，意境悠遠，且兩次題款，包含真情。

Lot 680

齊白石 贈楊泊廬“師可齋圖”

設色紙本 立軸

題識（一）：師可齋圖。癸酉春正月天時晴暖，為泊廬仁弟畫于舊京。齊璜。

題識（二）：放翁自題可齋，句云“只向君心可處行”，予常誦之，泊廬弟云此句正恰溥心，遂求畫此圖，白石山翁又記。

鈐印：老白、阿芝、甑屋

著錄：1、郎紹君編《齊白石全集》卷十，P93、P94，湖南美術出版社，2017年。

2、齊白石著《百年大師經典 齊白石卷》P146、P148，天津人民美術出版社，2021年。

說明：帶盒。

67.0×36.5cm?約2.0平尺 JPY: 8,800,000-16,000,000 RMB: 421,500-766,400

落款一句陸放翁的“只向君心可處行”，將這段友誼升華了，人生一遭，只要過的自己心里舒坦，內心自洽就好了，不管你做什么事，都有兄弟默默支持你。

他們的相知相交，不是因為名利，不是因為恭維，而是因為“我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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