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劇《暗夜與黎明》里,男主角林少白不是國產劇傳統偉光正的絕對“圣父”得像是樣板戲中的角色。
這樣的設置看似在挑戰觀眾的雷區,但實則卻無形中讓整部劇的正反派交鋒程度上升了好幾個臺階。
國產劇以往的諜戰、反特戲總會陷入一種怪圈,正反派對峙,反派可以三百六十計全數上演,一人能有八百個心眼子,宛如八仙過海各顯神通,而正派則全靠編劇為其大開的金手指。
所以割裂感突出,觀眾沒爽感,大家對復雜又立體的反派角色反而更為有代入感,而對扁平的正派角色則反響平平,這是本末倒置的。
你方唱罷我登場,強強對決的兩方廝殺才會帶來精彩紛呈的對戰效果,才能為觀眾所拍案叫絕而欲罷不能。
《暗夜與黎明》就將這點把握得恰到好處。
林少白是正方陣營里的靈魂。
他理性利己,現實功利,油嘴滑舌,痞里痞氣,熟悉各路三教九流,精通各種邪門歪道,能耍盡各種小聰明,性格極為鬼馬精靈,總能另辟蹊徑進行破局,林少白是公安局能對付敵特分子而戰無不勝的一個絕對殺手锏。
軟硬兼施膽大心細,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遇神殺神遇鬼殺鬼,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在諸多清流里,他是一股泥石流,總能不走尋常路,以敵人之道還治敵人之身,殺其一個措手不及。
但林少白看似使著歪路子,也有股“邪勁兒”,他的內里卻是“正”的。
重情重義、知恩圖報、懲惡揚善、匡扶弱小是他的底色,想做城市的“銅墻鐵壁”是他的初心,而他最后也如愿以償成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革命團隊的一名人民公安。
起初,他一上場,由于其本人并不算電視劇受眾群所認知的熟臉,而且人設也過于跳脫和出格,不在觀眾審美的舒適區,陳哲遠被殃及,他的演技和長相是備受質疑的:
“油膩浮夸”“矯揉造作”“油頭粉面”“五官亂飛”“演技被碾壓”“在一眾老戲骨里顯得格格不入”......
但隨著劇情的推進,角色不斷趨于成熟穩重,陳哲遠的演繹不由得讓人直呼“真香”了,觀眾不由自主在心中認可并接受了這位別樣的男主角。
事實上,陳哲遠的演技大多數時候是經得起推敲的,跟同期的流量小生比,他在正劇里的表現是堪稱一騎絕塵的。
跟老戲骨搭戲也有來有往,基本上能做到不落下風,而且自帶松弛感和自如感,陳哲遠的表演稱得上穩扎穩打。
作為非科班出身的演員,能成長如斯,他也算苦盡甘來。
“我除了努力下功夫也別無選擇。”
飾演林少白,陳哲遠翻閱了角色所處時代的許多相關書籍和紀錄片,畢竟在討論個體命運之前,勢必得先了解時代在講述什么。
同時,深知面子最不值錢,平時內向的他也會將自己的自尊心拋之腦后,在演戲感覺一旦不對而自己不得其法的時候,立馬就化身為劇組最勇敢最會主動出擊的一個——聶遠、王志文都成了他的資深表演老師。
自助者,天助,就是如此,只要你想前進,全世界都會為你讓路。
“幾個月下來,我發現我看劇本的思路,表演的邏輯,角色的塑造力,漸入佳境,這部戲讓我受益匪淺。”
笨鳥先飛,陳哲遠堅信勤能補拙,他相信命運,也相信自己能把握自己的命運。
劇中,林少白是養成系男主角,劇外,陳哲遠也是養成系男演員。
《仙劍四》里的云天河;
《郎君不如意》里的李雄;
《偷偷藏不住》里的段嘉許;
《我的反派男友》里的蕭無敵;
《暗格里的秘密》里的周斯越;
《絕代雙驕》里的小魚兒;
《親愛的活祖宗》里的甄俊;
《秘果》里的段柏文......
28歲能從青春偶像劇成功轉型到正劇行列,不斷在演藝圈扎穩腳跟,在無數人奚落的局勢里實現逆風翻盤,陳哲遠是將一把爛牌打好的個中翹楚。
1996年出生于廣東省深圳市,他的童年并非是無憂無慮的,陳哲遠不是被泡在蜜罐里長大的孩子,相反,他是在惴惴不安、惶惶恐恐中度過的。
他小時候是個胖子,而且父母早早離婚,陳哲遠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是“爹不親,娘不愛”的“留守兒童”——父母勞燕分飛之后,他就被“扔”給在湖北鄉下的姥姥姥爺了。
孤獨、缺愛、自卑、敏感是陳哲遠的靈魂底色,這是原生家庭的出廠設置所帶來的。
父母工作忙,不在身邊,關心不夠,但他們對陳哲遠的嚴格要求一個不落,他收到的是典型的打壓式教育,這讓其本就不自信的內在更為破碎不堪。
“我從小就對自己有一種不確認感。”
在班上,陳哲遠一直是話最少的學生,那個時候,胖還自卑的他完全沒有半分光芒可言,自然也看不到任何能成為明星的可能性。
后來,父親再娶,家里多了兩個妹妹,陳哲遠的心更受排擠和冷落,過早懂事和常年習慣于察言觀色讓他形成了討好型人格。
“我那時就在想,爸爸是不是對我完全失去了信心,真的有放棄過我。”
陳哲遠其實以前并不是一個很會堅持的人,他學過很多東西,但每每都是半途而廢,不能做到有始有終。
本就有著自厭自棄傾向的他把這些歸因為自己本就是一個爛泥扶不上墻的人。
沒有父母托舉的普通人,得撞南墻,得頭破血流,才能讓人生走上正軌。
叛逆期是陳哲遠覺醒的開始。
那會兒,他身材開始抽條,身高一下子竄高,不再胖乎乎,五官也依次長開,陳哲遠開始在學校里“異軍突起”,成了鶴立雞群也備受矚目的存在。
一時間,他最缺的來自父母的認可在不少眾星捧月般的夸耀聲中得以補足——陳哲遠找到了自我的確認感。
然后,他開啟了對父母的反抗,亦或是報復。
小學到高一都是能在重點班也拿到過年級前幾名好成績的學霸,陳哲遠在高二開始“不務正業”了——這是他試圖推翻父母對他諸多“指手畫腳”式的掌控,奪回人生主宰權所做出的努力。
事實證明,一旦翅膀硬了,就再也阻止不了雛鷹的起飛,陳哲遠考上了深圳大學表演系,然后通過一檔選秀節目成為了偶像團體Mr.BIO中的一員而正式出道。
“那時候年輕,對什么都沒有具體的概念,對未來也不會進行過多的考慮,什么都是模模糊糊的。”
蟄伏良久的Mr.BIO一直都名不見經傳,翻不起一點水花,而陳哲遠也的確不是當偶像的料。
“你看,我也沒有什么別的特長,不會唱跳,也沒有什么綜藝感,還好我有機會能夠當上演員了。”
2016年,陳哲遠成了饒雪漫欽定男主角,得以出演電視劇《秘果》。
當時的他基本上像是被人拿著槍對著后腦勺,一副被人綁架著去演戲的呆滯狀態,腦子里盤踞的都是“我是誰”“我在哪兒”“我在干嘛?”三個問號。
盡管如此,陳哲遠酷似鹿晗、樸燦烈的少年感滿滿的溫潤貴氣長相依舊幫他敲開了表演的大門。
真正讓他認定自己是能夠把戲演好是在陳哲遠拍完《絕代雙驕》之后,那是他表演路上的一道重要分水嶺。
“表演可以被看到,被認可,我就知道,當演員,就是我可以堅持下來的事兒。”
原生家庭帶給他的敏感、自省和脆弱反而成就了他對角色的共情力和塑造力。
誠然,陳哲遠身上如影隨形的自卑會讓其顯得溫潤無攻擊性卻也顯得缺了點明星該有的“舍我其誰”的能脫穎而出的個性,他一向被不少人評價為無趣寡淡而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我不太會社交,也比較慢熱,在綜藝里就會沒有那么自在,所以很怕在節目里冷場,給大家帶來麻煩。”
這種不自信雖不利于陳哲遠當明星,卻是被他進行了最大化地利用來助力其成為一名好演員。
“我覺得自己是個挺沒意思的人,如果有人喜歡我,那還是喜歡我的角色,也許會好點。”
“如果哪一天,我覺得自己盲目自信了,什么都無所謂了,那才是一個大問題。”
因為不自信,陳哲遠反而沒了名利場的浮躁氣息,謙卑、自省、嚴于律己、完美主義,他身上總有一股愛鉆牛角尖、過分認真的軸勁兒。
戲內,痞里痞氣的機靈鬼角色,他信手拈來,戲外,他卻尤為迥然不同,并不常常抖機靈,而是沉默寡言、認真且一本正經到近乎無趣。
有人問他,如果穿越到十年后,發現自己拿了影帝,會怎么做?
陳哲遠惶恐:
“我第一反應是趕緊回去。”
“因為獎不是現在的我拿的,人還是慢慢成長,不能好高騖遠。”
他對表演有著絕對的敬畏和堅定的熱忱。
為了滋養自己,陳哲遠看了近乎一千部影視作品。
每次進組,因為心里沒底因為在意,他一開始總會處于不自信的緊張階段,但那種不自信對他而言不是壞事,他是迎難而上的人,會做大量的案頭工作,讓自己進入角色。
“很多熟練的演員有自己的技巧,哪怕什么都不做,至少保底就有六十分。我不行,如果我進不了角色,只會演得很爛,可能只有二三十分,但如果我做了準備能進入這個角色了,可能會好點,說不定能到七十分了。”
演《偷偷藏不住》時,陳哲遠并沒有因為小說對男主描寫尤為留白而草草應對,他自己會每天琢磨如何去填補這份空白,為構建起男主健全的人物動機和邏輯,會每天以男主角的口吻寫日記。
然后為了強化愛情劇角色的美感,營造濾鏡感,陳哲遠去研究了很多韓國偶像劇,著重把握韓國男演員的表演——眼神如何聚焦、如何親吻、手部細節、肢體儀態、與對手演員的配合......
演《絕代雙驕》時,陳哲遠讀了六遍古龍原著小說,寫了四千字的人物小傳和近七千字的書評,演《仙劍四》時,他刷完了40多個小時的游戲通關視頻......
“演員這個職業是脆弱的,在準備的過程中你不知道會不會成功,但不拿出百分百的努力就一定會失敗。”
陳哲遠把自己當演員,也把自己當打工仔——大家都在認真做事,你要好好工作,才會多勞多得。
陳哲遠的困境很大程度上不來自外界,而來自于自身,他的性格導致其很容易給自己設限,他的坎不是具體的困難,而是容易陷入害怕、怯弱、自我懷疑的困頓感。
但如果一旦開竅,破了心魔,那陳哲遠會將無堅不摧。
原生家庭不好的人,慢半拍、慢幾拍已經很優秀了,因為在別人搞事業的時候,他還在陷在內耗里掙扎著自救。
而如今看來,他已經與自我達成了和解。
與自己和解,不是看不上現在的自己,不是對現在的自己充滿不屑和不滿,而是重新發現自己,然后去悅納自己。
在一個紀錄片里,陳哲遠看到了一個跟自己小時候有著同樣敏感與自卑的小孩,于是給他寫了一封信。
你不太愛說話,怕給別人造成麻煩,也怕自己不夠好讓大家失望,你怕做錯事說錯話,那就干脆不做不說——但哥哥喜歡這樣的你。
越過時空,陳哲遠擁抱了那個小孩,也擁抱了小時候的他自己。
原生家庭帶給他的不再是隱痛,而是能讓其在表演路上發光發熱的法寶。
經年累月,陳哲遠的性格仿佛像拋過光一樣,去除了多余的敏感、自卑和過度自省,他正在把自己往康莊大道上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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