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馬駑
1938年3月27日晚上,香港淺水灣飯店10號房間的陽臺上,坐著5個男人。他們的名字依次是“太郎”、“次郎”、“三郎”、“四郎”和“五郎”。他們并不是兄弟,排序也不是按年齡大小,甚至不全是日本人。
5個男人中,有3個日本人。他們分別是:“太郎”西義顯,時任南滿鐵路局(簡稱滿鐵)南京事務所所長;“三郎”伊藤芳男,滿鐵辦事員;“五郎”松本重治,日本同盟通訊社上海支局局長。另外兩個人是中國外交官。“次郎”叫董道寧,是國民政府外交部亞洲司第一科科長。另一位即是“四郎”——外交部亞洲司司長高宗武。
五個人壓抑著激動的心情,低聲討論著一件驚天大事。他們自己也沒想到,幾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即將撬動多少大人物的命運!
汪精衛與日本人交談中
一、董道寧去日本
五個人談論的焦點,是“次郎”董道寧口袋里的一封信。這封信是由日本參謀本部謀略課課長影佐禎昭所寫,收信人是國民政府軍政部長何應欽,和行政院副院長張群。
為何一個日本軍官會給激烈交戰中的中國軍政要員寫信?這要從董道寧2月份秘密去日本說起。董道寧出生寧波,在日本長大和求學,說得一口標準的日語,大家稱他為“日華人”。1938年年初的一天,他在上海與西義顯相遇。別看西義顯職位不高,他深得滿鐵副總裁松岡洋佑信任,而松岡洋佑與首相近衛文麿關系密切,后來還出任過近衛內閣的外交部長。
——這根線,開始串起來了。
西義顯慫恿董道寧:“你作為交戰國的外交官,既然秘密到上海會見了敵國的大使,就該百尺竿頭更進一步,赴東京,直接說服敵國政府。”董道寧本有與日本聯絡之意,兩人一拍即合,決定冒險去日本。之所以說是冒險,是因為他作為在職外交官,此行沒有得到上級授權和批準。
當時日軍正在中國大地上,對中國軍隊和中國人民進行瘋狂進攻和屠殺,為何會接待一個來自中國的外交官呢?
在日本內部,對于侵略的方向和節奏上,存在不同派別。當時大多數日本人強硬主張對中國“膺懲”(他們很喜歡使用這個帶侮辱性的字眼),也有少數人認為不應該擴大。其中參謀本部的參謀次長(掌握實權)多田駿、作戰部部長石原莞爾、謀略課課長影佐禎昭等,就是“不擴大派”的主要成員。
(九一八事件策劃者石原莞爾)
日本缺乏戰略家,而石原莞爾是日本罕有的戰略家,他是“不擴大派”的理論家和主心骨。但不要以為他是愛好和平。事實上,石原正是九一八事變侵占中國東北的策劃人和發動者。他反對七七事變后擴大對中國的戰爭,是覺得日本的戰略目標應該是北面的蘇聯。
后來石原被排擠出日本軍部核心位子,他一手提拔的影佐禎昭成為“不擴大派”的代表人物。
董道寧的到來,無疑使“不擴大派”很興奮。影佐回憶:“我對于單槍匹馬來到敵國日本的董(道寧)氏的熱情和勇氣很是感動。”影佐對董道寧說:“今日(再)追究中日事變的責任,等于算著死去的兒子年齡。”
經過幾輪交談,他們認為實現中日和平有希望。為了表達日本方面的誠意,影佐決定給中國方面寫一封信。但他作為一名佐級軍官,直接寫給蔣介石顯得突兀,于是收信人定為影佐的士官學校同學——何應欽和張群。
影佐來信大意為:董道寧先生來日,傳達中國和平誠意。只要雙方能捐棄過去的一切,誠心誠意相對,中日可望言歸于好。希望兩國派人繼續交流。
信末,影佐鄭重簽署上自己的軍銜——“影佐大佐”——表明這不是他的個人行為。
1940年汪偽政府成立時合影:前排左為今井武夫、中為汪精衛、右為
二、“次郎”的信
在東京訪問十來天后,董道寧啟程歸國。陪伴他的,除了西義顯,還有滿鐵一個辦事員伊藤芳男。伊藤是一個日本浪人式的人物,職位不高,能量不小,很會辦事,西義顯拉他進來,在辦理出入境手續等方面起了很大作用。
在日本開往大連的“烏蘇里江號”輪船上,三人約定,以參加“和平工作”的先后次序結為兄弟,西義顯為太郎,董道寧為次郎,伊藤為三郎。
董道寧和伊藤回到上海,見到高宗武和松本重治。伊藤提議:“我和西義顯、董道寧三人結為盟友了,還可以用在密碼電報中。”松本重治對高宗武道:“你如果不反對,你做四郎,我做五郎怎么樣?”高宗武與松本關系一向很好,這時笑著答應:“四郎也行,假如你是五郎的話。”松本進一步說:“把影佐當作六郎吧,我就缺席指定(他)了。”
月底,五人來到香港,出現了文章開頭淺水灣五人相會的場景。
幾人溝通了一番中日形勢,認為:雖然1937年底德國大使陶德曼調停失敗,近衛內閣發布了“不以國民政府為談判對手”的聲明,但兩國內部,都存在一股和平的力量,日本方面是參謀本部,中國方面是“低調俱樂部”。
當下的任務,是將影佐的信帶去戰時首都武漢。董道寧性格單刀直入,說他回去親手交給何應欽和張群。高宗武反對,說先交給周佛海看,商量后再定。董、高二人意見出現對立。從職務上看,高宗武是上級,從年齡上看,高宗武要小十歲,董更資深。最后松本調解說:“我認為利用影佐的信件直接說服蔣介石為上策,還是和周佛海商量一下,因為他可以直接和蔣介石等首腦進言。”
會后,董道寧和高宗武飛回漢口。松本因通訊社工作繁忙,后來把犬養健介紹給高宗武,參加進了“和平運動”。這個犬養健不是一般人,他是日本國會議員,他的父親犬養毅,曾是日本首相。
時任日軍參謀本部新成立的第八課謀略課課長影佐禎昭
三、蔣介石的條件
“太郎”西義顯徘徊在香港,焦急地等待著高宗武和董道寧的回音。還好,沒讓他久等。半個多月后,4月16日,董道寧出現在西義顯的房間里。他們正舉杯相慶時,高宗武接踵而至。
三個人很高興。董道寧私自出訪敵國,沒有被追責,反而得到肯定。為了活動方便,董道寧的外交部科長職務、高宗武的亞洲司長的職務,都免去了,可以在香港以“日本問題研究所”的名義,自由與日本聯絡。
三人再次舉杯慶賀時,高宗武突然說:“我有特別重要的話告訴西義顯先生,董道寧你回避一下。”董道寧聞言,尷尬地放下酒杯,悻悻退出。
高宗武此舉,除了故意為難董道寧外,他說的每一句話,確實都是機密中的機密。
高宗武鄭重其事地對西義顯說:以下內容,是蔣介石親口告訴我的,沒有文字記錄,請你原原本本向日本當局轉達。
高宗武的話,概括大意如下:蔣介石看了影佐的信,非常感動。影佐此舉,無疑將武士的生命交予敵手,說明影佐對中日和平具有足夠的誠意和勇氣。現在中日之間的問題,一是東北四省,二是內蒙,三是河北、察哈爾。一和二,可以留待他日協商,三則須交還中國,長城以南中國領土的主權和行政完整,日本必須尊重。如果日本同意上述意見,可先行停戰,然后進行詳細談判。
西義顯帶著蔣介石的條件,興沖沖地回到日本。沒想到,迎接他的,是當頭一瓢冷水。當時的形勢,日軍正南北對進,企圖打通徐州,以報臺兒莊一箭之仇。強硬派氣焰高漲,哪里會同意停戰、“和平”?
就連影佐也不敢表態支持和談。西義顯回憶:在參謀次長室舉行的會議上,“我拼盡全力地熱情講演,但是,本應為‘事變不擴大派’總帥的多田中將,還有以軍閥內部的自由主義者而聞名的本間雅晴少將,都像大佛一樣沉默,均緘其口不發一言。”
蔣介石的底線:日軍撤出長城以南
四、“高宗武路線”出爐
事情的轉機出現在徐州會戰之后。日軍并沒有達到合圍李宗仁第五戰區主力的目標,近衛內閣乘機排除了強硬派杉山陸相和梅津次長,“不擴大派”又有了發言權。
重新活躍的西義顯和伊藤再次來到香港,會見了高宗武。西義顯勸說高宗武:“你到東京去,與影佐直接聯系,可以使影佐一派在軍閥內部獲得優勢。我們這次來香港,就是為了歡迎你到日本的。”伊藤在一旁添油加醋:“和平重于一切!”
高宗武匆匆返回武漢,跟周佛海商量。據后來汪偽集團骨干、當時任軍委會秘書處長的羅君強回憶:“陳布雷命我前往機場妥慎迎接……我接到高宗武,親自為他提行篋,以免特務檢查。”
掌握財政的孔祥熙
羅君強還因高宗武一事遭受無妄之災。羅君強一直為高宗武代領代匯活動經費每月6000元(當時約合2000美元),有一天孔祥熙在中央銀行(孔兼總裁)看到給高宗武的匯款單,大為生氣,當面向蔣介石質問:“你給高宗武發經費,為什么不讓我這個行政院長知道?”蔣介石拿出一貫手法,矢口否認。一轉身向羅君強發怒:“這樣的小事,為何弄得中央銀行個個都知道?”羅君強委屈地回憶:“我哪里會曉得孔祥熙既是堂堂行政院長,又是蔣介石連襟之親,蔣怎么會向他隱瞞呢?”
高宗武回到武漢,糾結去日本一事,非常重大,不敢向蔣介石報告。蔣介石這時對于高宗武要不要再去香港主持“日本研究所”,心存顧慮。既不表示讓他再去,也不說不必再去。高宗武被“閑置”在漢口德明飯店,每日如坐針氈。
周佛海極力支持高宗武去日本。他對高宗武說:“蔣(介石)方面由我負責,你應該斷然到東京去!”“你只有快走。這件事外面知道得多了,你要負責。好事成功,大家高興,萬一不順手,老頭子(蔣介石)會為你負責嗎?”
周佛海后來是汪偽政權的骨干人物
幾天后,高宗武再次飛香港。周佛海在1938年6月5日日記中記載:“晚,武兄(高宗武)來,云奉命明日飛港。談半小時,握手而別,將來再會何處,實難預測。”看來周佛海的預感很靈。高宗武此去,走上了一條與虎謀皮的不歸路,從此他再也沒有回到祖國內地。
周佛海日記中的“奉命”,是奉誰之命呢?既不是蔣,也不是汪,而是陳布雷背著蔣介石作的決定。陳布雷本是“低調俱樂部”一員,又與周佛海要好,這時伸手推了高宗武一把。羅君強回憶:“周佛海和陶希圣慫恿汪精衛密商之于陳布雷,通知高宗武再往香港待命。陳布雷想,活動經費既未停發,說明高的任務尚未完結,叫他再去也不算錯,就讓他再飛香港。”
蔣介石的“文膽”陳布雷
這里有一個重要問題:董道寧、高宗武、周佛海的活動,都錨定蔣介石,為何后來成了汪精衛逃離重慶,走上叛國投敵之路呢?
據“五郎”松本重治回憶,高宗武到達香港后,二人進行了多次談話。松本問高宗武:“你夾在蔣先生和汪先生之間,很為難吧?”高宗武回答:“正是那樣。兩位前輩(蔣、汪)的意見分歧似乎越來越大,所以我的痛苦也將越來越多。在中日和平的大義上,從我的信念出發,我只能站在汪先生一邊。”松本說:“和平運動的關鍵是日本方面撤兵。如果蔣先生下野是日本撤兵的唯一條件,蔣先生不予考慮嗎?”高宗武說:“如果蔣先生下野的話,沒人能收拾局面,因為汪先生收拾不了。”松本道:“這就難了。如果蔣先生不能下野,和平運動就無法成功,就沒有辦法停止戰爭。”
高宗武經過深思后回答:“如果日本聲明撤兵,汪先生自己下野,各地雜牌軍響應,這樣蔣就不能長期抗戰了。到那時候,蔣先生不得不引咎下野。這時汪先生和蔣先生再心照不宣地復出,收拾局面。”松本問:“你說的雜牌軍指的什么地方?”高宗武回答:“從云南的龍云起,四川、廣東的將領們,再加上山西的閻錫山。”
這又是一段內容極為豐富的對話!
高宗武與西義顯、松本重治等,明確了思路:拉攏地方實力派,擁立汪精衛在西南、兩廣成立政府,逼蔣介石下野,謀求中日和談,日本撤兵。
他們稱之為“高宗武路線”。
龍云最怕蔣介石吞并他的地盤
五、東京之行
他們之所以想出“以汪代蔣”這條路子,是日蔣汪三方因素促成。
一是日本政府于1938年1月16日發表的《第一次近衛聲明》。當時日本軍事優勢巨大,以為征服中國近在眼前,于是狂妄地聲稱以后“不以國民政府為談判對手”。這個聲明被少數清醒的日本人罵為愚蠢,近衛自己也頗為懊悔。這也是后來近衛內閣排擠強硬派杉山和梅津的誘因。
二是蔣介石一直保持著清醒和強硬。他在演講中說:“我要促起大家注意的是日閥的兇悍,日閥的狂妄,日閥的自欺欺人,和日閥的愚昧無知,而最急要的是要大家認識日本目前有整個吞噬中國的決心。”蔣介石的底線,是要日軍撤出長城以南。而這是日本不可能答應的條件。
三是汪精衛被失敗主義情緒所籠罩,認為“中國比較日本進步遲了六七十年,中國的國家力量,不能擋住日本的侵略。”他是“低調俱樂部”的實際領袖。作為這個俱樂部的成員,高宗武親汪,主要是政治理念相近,再加上汪精衛對他刻意拉攏。
汪、蔣向來貌合神離
“蔣先生冷酷,而汪先生溫暖。”高宗武評價說。他第一次見到汪精衛,是在1932年春天。“我對他的魅力和美貌、活潑的臉部表情、沉靜的儀態以及從而顯示出的思想深度、生動感人的語氣,為之印象深刻。”汪精衛光榮的革命志士的歷史,對高宗武的刻意關懷,使高宗武為之傾倒。
——來一段插曲:著名記者徐鑄成,也是年輕得志。有一次他到廣州,去汪精衛東山3號寓所采訪。“我和汪談了逾半小時。辭出時,汪不僅送出客廳,并送至大門口,親為開汽車門。對一年輕記者,如此客氣,無乃太過而近于虛偽乎?”徐鑄成、高宗武對汪精衛的觀感,對照一下,也許可以進一步認識高宗武的性格和為人吧。
日軍進攻上海
高宗武曾感動地回憶:“我記得1937年我們從南京撤退時,汪(精衛)很擔心我弄不到江輪房艙,那時所有電話線都不通了。汪親自去負責撤退的張群家里找他,愿意把自己的房艙讓給我。事后他從未向我提起這件事,我是聽別人說的。”
汪精衛還是高宗武與沈惟愉婚事的證婚人。高宗武不滿三十歲,就當上了外交部亞洲司司長,正是春風得意馬蹄疾。王克敏(后來華北漢奸政府的首腦)曾想把他“最珍愛、最美麗的女兒”嫁給高宗武為妻。
高宗武還回憶起一件趣事。有一次他與日本人會談結束時,“(日本駐南京總領事)須磨說:‘(日本駐華)大使要我和你商量一件私事。’他一面說,一面從皮包里拿出一張照片遞給我,接著說:‘這是位北平名門小姐,非常美麗,她已故父親曾經在北平當過內政部長。她目前在日本學習音樂,成績很好。大使和我很關心你至今還未結婚,我們愿意替你和這位小姐做媒。’須磨的態度一本正經。我不想失禮,收下照片并謝謝他。但是我早就下定決心不接受日本人做的媒。照片里的姑娘的確很美,如果她不是經由日本大使的介紹,我可能慎重考慮娶她。后來須磨又來,把照片要了回去。”
后來高宗武娶了沈惟瑜,二人琴瑟和諧,對汪精衛心存感激。高宗武的妻子在后面還有重要戲份,到時再講。
現在,高宗武決心私自去日本。他也不是全無猶豫。他從香港出發,7月2日途經上海時,再次去見了“五郎”松本重治。
松本回憶,當天晚上他正在上海的寓所里等高宗武到來。約十點鐘,有人按門鈴,高宗武戴著墨鏡閃身進屋。高宗武說:“阿重,我還是不想去日本。”松本勸他:“你到日本去,決不是背叛蔣先生,是為了中國永久和平與幸福。”高宗武仿佛自言自語地說:“我可不想當漢奸啊!你既然這樣說,我再考慮考慮。”松本催促道:“離開船時間只剩一小時了,你還有什么可擔心的?”高宗武膽怯地說:“要乘船必須經過外白渡橋,那里有日本海軍陸戰隊把守,我擔心被盤問。”松本拍胸脯說:“這個簡單,一會我們坐同盟社的汽車,你戴上我的帽子,佩戴上從軍記者的證章。”
(日本同盟社報道)
子夜時分,兩名男子跨進了掛著日本同盟通訊社旗幟的轎車。車到外白渡橋頭,故意降低車速。松本大聲對哨兵喊道:“同盟通訊!”哨兵回答:“可以。”汽車加速開往碼頭。松本得意地說:“宗武,怎么樣?”高宗武笑道:“你叫聲太大,倒嚇了我一跳。”
“三郎”伊藤正在碼頭上焦急等待,看見高宗武到來,一把握住他的手說:“來得太遲了,我擔心得很。”
伊藤這么著急,是因為日本軍部已經將高宗武聯絡“和平”的行動,命名為“渡邊工作”。現在,“四郎”——“渡邊工作”的核心人物——高宗武,在“三郎”伊藤陪同下,登上了“日本皇后號”輪船,向漆黑的大海駛去……
高宗武、沈惟愉夫婦
(未完待續,精彩隨后呈現!)
(本文作者:馬駑,“這才是戰爭”加盟作者。未經作者本人及“這才是戰爭”允許,不得轉載,違者必追究法律責任。
編者簡介:王正興,原解放軍某野戰部隊軍官,曾在步兵分隊、司令部、后勤部等單位任職,致力于戰史學和戰術學研究,對軍隊戰術及非戰爭行動有個人獨到的理解。其著作《這才是戰爭》于2014年5月、6月,鳳凰衛視“開卷八分鐘”欄目分兩期推薦。他的公眾號名亦為“這才是戰爭”,歡迎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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