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點如潮水逆流 唯獨心聲不息

文 | Esther

和我弟吵了一晚上，最后我放棄了，放棄繼續向家里的所有人做慈善。

先簡單說說我這小紅書隨便一刷都能刷到的東亞家庭背景：一個沒用且吸血的爸、一個兢兢業業為所有人打工卻唯獨沒有為她自己打工的媽、還有一個跟在我屁股后面小我2歲的弟弟。

爸媽從小都不在我們身邊，在我有記憶以來，她很少回家，有時一個月回一次，有時兩個月。我甚至不記得小時候的她是什么模樣。她很強勢、也極其摳搜，強勢到強迫我和她交流只能說粵語、說一句普通話客家話就得挨罵；摳搜到花每一分錢都好像是天大的罪過，錢不是用來花的，而是用來做遺產的。

但你要說她沒有好的一面嗎？那必然是不可能的。她終其一生都在為他人而活，為自己的丈夫、為兩個孩子，無論這所謂的“他人”如何輕賤她、辜負她、蔑視她，她還是像苦命的牛，為這個所謂的“家”做牛做馬，且心甘情愿、理所應當。

我覺得很可悲。

這個本該放松的夜晚，我玩了一會兒游戲再看手機，卻發現本就只有三個人的家群變成兩個人（我和我媽），我弟落下一大堆罵人的話，最后“退了沒人理我”，就這樣自顧自退群，難以置信這是22歲的人會做出來的事。

我簡單看了下信息，無非是說他被騙去的學校中介的工作有多么辛苦、不值得、錢不夠、還被狗追等等，我媽說他不能吃苦（老東人吃苦是美德），他就開始破防，大罵特罵，罵我媽沒文化、活該打工、思想也是貧窮的，天天覺得吃苦是福、這是蠢，思想跟不上、只能限制在那廠子里，等等等等。

看得我發笑。他在群里退群了罵不夠，還要跑來私聊我繼續罵媽媽，還要給我截圖“沒文化的父母就是這樣的，見識全靠道聽途說偏偏還覺得自己比上大學的小孩聰明”，以證明他的正確性。

我問他：你不覺得你現在和你爸一模一樣嗎？花著她的錢，連買水都要問她拿，反過來還要罵她沒文化、活該打工？

他：那我還能怎么說

他：打工也分種類啊

我徹底無語。

我：工作沒有高低貴賤

他：肯定有的

還是他：這種累錢還少的工作除了能提升一下體能我想不出有什么實質性的提升，是個人都能做

還是他：請問她地圖會看嗎？我估計她路都找不到吧

我已覺得毛骨悚然，并感慨基因的遺傳真是可怕，他現在就和我那吸血的爸爸一模一樣。

哪怕我苦口婆心去解釋，工作沒有高低貴賤，能正當地賺到錢都是一份工作，大家都很苦，坐在銀行的不一定比廠里的就幸福；哪怕我去教，沒文化不是衡量人的標準，人品才是，有文化就能教好孩子、就不會出軌、就不會犯罪嗎？哪怕我打了那么多字，最后還是能被他一句“她第一句就是看不起我，說我能力底下”給打無語。

到最后只覺得可悲，被兩個男的打成沒文化、貧窮思想的媽，到現在還在給他們錢、喂養他們吃，供養他們的一切。就像朋友說的，愧疚都留給了我，只留給了我。兒子是會留在家的，女兒留在家也是會被她趕出去的，因為我不結婚、不生小孩，哪怕孤身一人也不能待在她的家里，因為不體面、不傳統、女兒待在娘家是有損福氣的。

我已經無力去爭奪這一切了，無論是房子、錢、還是愛，我都無意去爭奪，卻還深陷調和這些搞笑的蔑視。我有時候會想，我不能放棄，如果我徹底妥協了，同為女性，她真的會徹底被壓榨，會失去自我，會被爸爸和兒子損耗這一生。但我也累了，哪怕我和她說先以自己為優先，先尊重自己、愛自己、珍惜自己，而不是一昧為他人打工，也可以出去旅游，她也只會說：我為這個家挺好，我愿意。家是牢籠，她卻不愿飛出去。

這就是我的媽媽，被爸爸、弟弟說沒文化、窮人思想的打工媽媽，一個明明有強勁堅實、足以罩下4個人的翅膀，卻始終不愿振翅飛向外面的女人。在成為媽媽前，她先是女人，所以直到如今哪怕在“母親”的意義上我已無過多情感，在“女性”的意義上，她仍始終牽動著我的心。

■ 編輯排版｜Molly

■ 圖片｜來自AI作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