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霞卿

“您好，我能駕駛它嗎？”一個彬彬有禮的聲音響起。

農場主放下手中的農活，望向身邊發出聲音的女士。

看不出年紀，但烏黑頭發中夾雜了一些銀絲，眼角眉梢也有了些細紋，顯然這位女士已經不再年輕。農場主輕聲咕噥：“東方人完全看不出年紀啊。”

“我有飛行員執照?！?/strong>女士的英語非常標準，聲音不大，卻很堅定。

農場主順著手指的方向望向停在農田的那架農用噴粉機，爽朗道：“請吧，女士?！?/strong>

女人不慌不忙脫掉外套交由朋友保管，登上飛機后先測試了一下這架舊飛機的性能，然后用那一架不起眼的小飛機在空中表演了一系列旋轉和復雜的特技。

農場主張著嘴，望著在空中翻滾的自家飛機，驚嘆地說不出話來。

將機器的續航能力發揮到極限后，飛機平穩降落。

女士向農場主微微鞠躬：“謝謝您的寬容，讓我擁有如此美妙的一個下午?！?/strong>

農場主望著女士遠去的背影，在不久之后一個偶然機會得知了這位女士的姓名：Lee-Ya-Ching

李霞卿，中國女子跳傘第一人；第一個獲得政府許可在中國表演飛行的女飛行員；中國民航第一位女駕駛員；中國第一個創國內長途飛行紀錄的女飛行員……

而在此之前，她曾是紅遍上海灘的影視紅星。

01 家世溯源

李霞卿的曾祖父李芝，常用名李慶春，在香港也被叫做李林桂，廣東海豐人。

李慶春也是個有經歷的奇人。他大抵家境不錯，在香港接受過正規教育，20來歲時在香港警察法庭工作，后因私自藏匿文件被開除。然后又進了一家律所，又被雇主指控侵吞款項而離職。

方耀

后來，李慶春又被牽扯進一樁勒索案中，被香港最高法院判定終身監禁。

然實際上，李慶春是潮州總兵、廣東水師提督方耀的探子，被判監禁后，方耀遣人向港督寶云求情。打點一番，港督特赦李慶春，卻將他驅逐出境。

離開香港后，李慶春正式在方耀手下任職，雖然走得是武職銜，做的卻是英語翻譯之類的文職工作。

李芝經手的文件

李慶春的妻子早亡，留下兩個兒子李紫石與李岐石，他為兩子選定了著名實業家徐潤的侄女徐慕蘭和徐佩萱為妻。

上無婆母，徐慕蘭以長媳身份持家，她內心剛強有主見，卻又善用懷柔手段，將李家治理的井井有條，從內到外無不信服。

年輕時的徐慕蘭

同盟會創建不久，徐慕蘭就加入其中，利用自己富家少奶奶的身份為革命工作做遮掩。

在她的影響下，妹妹徐佩萱也加入革命，小姑李佩書、兩個兒子李應生和李沛基更是成為革命斗士。李應生在黃花崗戰役中參與放火，擾亂清軍耳目；三子李沛基更是成功炸死廣州將軍鳳山，震懾清廷，為粵省光復打下基礎。

李援之（李沛基）

李慶春早年陷入多樁丑聞中，家中財富也有貪腐、敲詐得來之嫌。但人到中年，他為兒子娶了兩位思想新潮的兒媳，容許孩子們加入同盟會，還默認同盟會將機構設置在家中，人性的復雜多變可見一斑。

李霞卿出生在1912年4月16日，父親李應生，母親名字則已經不可考?？蓱z的女人在女兒4歲的時候就去世了，名字都沒流傳下來。

上海民新影片公司

李霞卿的童年是跟著父親在歐洲度過的。她繼承了家族的語言天賦，很小就能夠講流利的法語，歸國后又在中西文學校讀書，英語精熟。

不久后，父親續弦，李霞卿曾隨祖母生活過一段時間，深受祖母的樂善好施，曠達大度影響。后來祖母去世，父親遷居上海，李應生與電影先驅黎民偉合作，在上海成立了上海民新影片公司。

02 天上掉下個林妹妹

公司成立后拍攝的第一部電影名為《玉潔冰清》，諸位主演均已確定，唯有女主角的妹妹瓊仙的人選令大家頭疼不已。這個角色年齡只有十四五歲，需得滿面稚氣，卻又活潑可愛的人來演。

黎民偉

林楚楚

黎民偉的妻子林楚楚忽然想起前幾日見過李應生的女兒霞卿。說起來李霞卿年方14，性格活潑開朗，絕對是一個合適人選。

李應生有些猶豫，女兒毫無表演經驗，怕是不成。但卜萬蒼這個著名導演卻堅持到：“讓孩子來試試唄?！?/strong>

《玉潔冰清》的宣傳海報

“試試就試試，演電影有什么難的？”還在中學讀書的李霞卿一揚眉毫不怯場，面對鏡頭絲毫不慌，本色出演這個角色，上映后贏得一片贊譽。

著名影星胡蝶都在電臺評論時對她贊嘆不已：“上海人大飽眼福，從天上掉下個林妹妹來了！”

李旦旦劇照

李旦旦劇照

李霞卿難免沾沾自喜，將當個電影演員放入規劃，并取了個藝名：李旦旦，正式踏足電影圈。

之后的2年中，她接連拍攝了7部電影，尤以《木蘭從軍》藝術成就最高。

1928年中秋，在“圓月繁星”群眾評選活動中，李旦旦與胡蝶、阮玲玉等一起被評為“星級七姐妹”，這一年李霞卿只有16歲。

《木蘭從軍》

盡管是個千金大小姐，李霞卿卻從未因艱苦的拍攝環境叫過苦。拍攝《木蘭從軍》的時候，她跟著劇組輾轉7個省市，睡過大篷車車廂，與群演一樣蹲在沙地里吃飯。為了打戲精彩，李霞卿還讓父親幫她找來武師教授武術，哪怕身上總是青一塊紫一塊，她也總是笑笑，絲毫不當回事。

年輕時的李霞卿（李旦旦）

一位曾經采訪過的記者這樣描述李霞卿的外貌：“皮膚很細膩，微有幾粒雀斑，愈顯得秀麗非凡。口的姿勢像一顆初熟的櫻桃，又像是一雙菱角，瓜子臉兒，彎彎的眉毛，身體頎長，一望而知是位典型的廣東女子。”

俏生生、粉撲撲的李霞卿紅遍上海灘，事業如日中天。但就在此時，她卻忽然從大眾眼前消失了。

03 在空中飛翔

1929年，民新影片公司并入華聯影片公司。

父親李應生叫來女兒，問她對未來的打算。

李應生語重心長地道：“我本來是不想你拍攝電影的，不是瞧不起這行，而是你年紀還小，在這個年紀學習才是最重要的。”

李霞卿

他建議女兒暫別大熒幕，沉下心來學習一段時間，確定自己未來的發展方向。“如果你將來還是想拍電影，我也舉雙手贊成?！?/strong>

另一種說法是在拍攝電影《木蘭從軍》時的一個夜晚，民新公司遭遇歹徒搶劫，正在拍攝的李霞卿勇斗歹徒，將匪首推入黃浦江中……怕歹人報復，李應生索性讓女兒避避風頭。

李霞卿在片場化妝

還有一說，李霞卿息影是受到愛情的影響。李應生辛亥革命的老戰友、民國奇女子鄭毓秀將自己的侄子鄭白峰介紹給了李霞卿。

鄭白峰是一個非常優秀的年輕人，時任國際聯盟的秘書，是一位前途光明的外交官。兩人無論從外貌、家世都是一等一相配，一見面就擦出了愛情的火花。

有情飲水飽，更何況是不差錢的李家？鄭白峰常駐法國，為了陪伴男友，李霞卿干脆暫停電影事業，跟隨父親到英國繼續讀書。

那段時間過得快樂極了，年少的女孩兒情竇初開，身邊陪伴著英俊的男孩兒。兩人背景相仿，都在國外接受教育，言談交流毫無障礙。不久后，李霞卿與鄭白峰結婚，生下一雙兒女：鄭柏士與鄭木蘭。

李霞卿的孩子

結婚的最初，也過了一段蜜里調油的時光，但很快，兩人性格的巨大差異就顯現出來。鄭白峰雖在西方生活多年，骨子里卻還是傳統東方男人那一套，認為賢妻就該在家相夫教子，孝敬婆母，伺候丈夫，生兒育女是妻子的本分。但李霞卿卻生性活潑好動，喜歡熱鬧，像祖母一樣極有主見，頗有任俠之氣。

一個想要嫻靜淑女，一個喜歡交友玩鬧，隨著時間推移，齟齬漸深。

李旦旦（左）與林楚楚

李霞卿無數次在夢中重復體驗17歲時在瑞士日內瓦的那一日。

鉛灰色的機械大鳥擺脫地心引力，帶著她沖向藍天。耳膜鼓脹，父親的聲音仿佛隔著墻壁傳過來：“用力吞咽。”

她恍恍惚惚張開嘴，狠狠吞了一口唾液，這才發現，喉間早已經干澀地發疼。

李霞卿自詡也是見過世面的人，她乘過巨輪，也坐過火車、汽車，但沒有一樣交通工具像飛機一樣帶給她巨大震撼。

她好希望自己像鳥兒一樣在空中自由飛翔，而不是當一個金絲籠中的家雀。

家庭戰爭爆發于一場飛行表演后。

1931年，李霞卿參加了巴黎航空展。

李霞卿

飛機在空中爬升，然后忽然一個俯沖，當人們驚呼的時候，卻又在空中翻轉一圈……李霞卿激動的口干舌燥，仿佛重新回到17歲，而胸腔里那一顆心更是砰砰亂跳。

她曾覺得自己喜歡拍電影，也曾確信自己愛著鄭白峰。但此時此刻，胸中一簇火苗熊熊燃燒著，一瞬間仿佛渾身上下的血液都沸騰起來。

“我決定去日內瓦學習飛行。” 李霞卿努力向鄭白峰解釋：“并不需要很久，我想考飛行員執照?！?/strong>

鄭白峰卻勃然大怒：“我缺你吃穿了嗎？為何你永遠不安于室，只想著出風頭？”

李霞卿

李霞卿壓下心頭的怒火：“我們的祖國還沒有空軍……”

鄭白峰反唇相譏：“所以，我國的航空事業急待你拯救？

李霞卿開始懷疑自己當初的決定了，眼前的男人陌生的可怕。她也沉下臉：“我不是在與你商量，我是告知你，我要去考飛行員執照！”

“你真是不撞南墻不死心，我倒是要看看你能學出什么！” 鄭白峰摔門而去。

李霞卿手頓了頓，然后繼續收拾起行囊。她決心要做的事，誰也攔不住。

04 飛行員執照

李霞卿離開法國前往日內瓦，在瑞士航空俱樂部注冊。

面試官刁難她：“聽說你們國家女人的腳都是殘疾的？”

李霞卿卻坦然回答：“先生，我來到這里學開飛機，就是要讓全世界都知道，中國女人不但能走，而且還能在天上飛?！?/strong>

以李霞卿命名的日內瓦街道

李霞卿證明了自己，1933年，她獲得了飛行員執照，成為該校第一個獲得飛行員執照的女性。時至今日，日內瓦都有一條名叫Lee-Ya-Ching的街道，紀念這位中國女性的壯舉。

然后她搬到美國加州奧克蘭市，在波音航空學校接受高級培訓。

這是一張在87年前由瑞士航空俱樂部頒發的飛行執照

李霞卿曾有一部未出版的自傳，現存于美國國家航空航天博物館檔案館。里面她的朋友曾說起那個階段：“脫下絲質長袍，穿上油膩的工作服，早上6點起床去上課。那段時間里我要與復雜的學業內容斗爭——氣象學、力學、航海、空氣動力……”

她再次成功，1935年秋，李霞卿拿到了美國私人飛行員執照和高級證書。

李霞卿拍攝于日內瓦航空學院

事業成功的同時，她必須面對婚姻的慘敗。

“你的心已經野了，李霞卿?！?/strong>鄭白峰冷笑著看向妻子。“你將妻子的責任拋在腦后，你是一個不稱職的母親。”

李霞卿不想與丈夫繼續爭執，當她離開家庭飛上藍天之際，就已經做出了選擇。

1936年的春節前夕，李霞卿回到上海，打算利用自己的名氣推動中國民航事業。

李霞卿面帶微笑走出機門

很快，報紙刊登頭版頭條：“據悉，近期從美返滬的知名女飛行員李霞卿女士，為投身中華航空事業之發展，已經與丈夫鄭白峰無條件離婚?！?/strong>

消息一出，一時激起巨大水花。在20世紀30年代，即便是上海這等十里洋場，也見不到幾個離婚的女人。一時間李霞卿的名聲大噪。前影壇紅星，現頭上頂著飛行員的頭銜，卻又是個失婚婦人……報紙開始刊登她的各種消息，也算是變相宣傳了一把。

八卦人人都愛看，李霞卿事業的進展卻不盡如人意。

05 大義在胸

上海飛行俱樂部接納了她，但中華民國政府卻以 “并無女性飛行員先例”為由，拒絕為她頒發飛行執照。

此時，李霞卿的家世背景以及名聲就起到了作用。經過一番激烈的游說，李霞卿終于通過了中國空軍的評估，并獲得了中國第一張頒發給女性的民用飛行員執照。同時她還被分配了一項特殊任務：為中國民用航空評估機場和航線，以促進民航發展。

李霞卿

李霞卿歡歡喜喜投入工作，她飛行了 30,000 英里，確定最合適建立機場的城市，任務完成后，她又協助建立了中國第一所民用飛行學校，并擔任學校唯一的女性教官。

1943年，李霞卿在接受美國電臺采訪的時候告訴主持人弗雷德·里德：“當我還是個小女孩的時候，我經常坐在祖母的膝上聽童話，其中有一個故事印象很深。一位善良的女士飛過云層，幫助窮人和不幸的人的傳說，給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李霞卿

這是李霞卿解釋自己成為飛行員的理由。

美國人喜歡聽救贖，但面對中國記者，李霞卿講述了另一個故事。早在1931年，李霞卿曾經回到中國，那時候覬覦我國已久的日本侵略者發動了九一八政變，侵吞了我國大片土地。李霞卿道：“我看到了日本是如何無情地開始了它的侵略模式。就在那時，我決定為祖國盡一份力……如果我的國家能有一支空軍，或許一切都會不同。我開始研究令人著迷的飛行藝術，希望有一天能夠用這些航空知識來幫助我的祖國?！?/strong>

李霞卿

1937年，為慶祝蔣介石 50 歲生日，李霞卿在15萬名觀眾面前表演了特技飛行。中國女性飛行員首次在自己的國家表演飛行特技，被記入航空史冊。

1937年，淞滬會戰爆發，航空學校關閉。李霞卿寫了很多份報告，要求作為戰斗機飛行員參戰。但這些報告都石沉大海，從未得到過回應。

失望又痛苦的李霞卿用自己的錢在上海建立起一所紅十字醫院。

李霞卿

李霞卿在采訪中說道：“戰爭爆發時，我幫助建立了難民營和一家為傷兵服務的急救醫院。日本人懸賞我的人頭，在日本人占領上海幾天后，我設法逃離了上海。當我沿著那條不斷被轟炸的鐵路從上海前往廣州，再到香港時，我看盡了世間最凄慘的故事。那時候我被日本人加注在我的祖國身上的痛苦出離憤怒，我決定前往美國，爭取美國人的援助?！?/strong>

06 慈善募捐

“我得為我的祖國做點什么。”

李霞卿到美國沒多久，她就聯系上了曾經的朋友們。當她說出自己的計劃時，一些社會名流和電影明星都被打動了。她拿出自己的珠寶作為抵押，從比奇飛機公司獲得了一架Stinson SR-9B飛機，她將這架飛機命名為“新中國精神”，開始環美國飛行。

李霞卿

短短3個月間，李霞卿飛了40多個城市，在每一站都受到隆重歡迎。

好萊塢巨頭派拉蒙影業被她的長相和勇敢迷住了，說服她在《爭議通道》中扮演一個“中國女飛行員”角色。

只要不在片場，李霞卿就開著飛機四處飛，為中國難民籌集了數萬美元，也將中國遭受的苦難擺在世界面前。

1940年，李霞卿與比奇“新中國精神”在路易斯安那州羅斯福機場進

“我親愛的骨肉同胞，親愛的朋友們，承蒙你們的熱情厚義，我將永生難忘?，F在的中國正在遭受侵略，中國人民正在戰火中浴血奮戰。國難當頭，急圖拯救。此次我環球飛行宣傳抗日，征求募捐，效力疆場，以盡匹夫救國之微責！”

從 1939 年到二戰結束，李霞卿將她的旅行擴展到加勒比海、中美洲和南美洲，她代表中國救濟會駕駛比奇 C17R 飛機籌措資金，還與美籍華裔演員黃柳霜一起在新奧爾良為紅十字會宣傳。

1940年，路易斯安那州羅斯福機場，李霞卿

而在1943年的一次電臺采訪中，李霞卿回憶道：“飛機的引擎對我來說就像手掌一樣熟悉，是的，我變得非常油膩和骯臟。我曾經對美國航空訓練相關課程感到厭惡，但現在我非常感激，并為我堅持下來且通過了這些課程而感到慶幸?！?/strong>

07 婚姻墳墓

作家帕蒂·古利用一句話形容李霞卿：“她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冒險家。這個拿自己生命冒險的女人，在自己的情感生活上也不甘寂寞?！?/strong>

李霞卿與鄭白峰并非和平分手。

李霞卿駕機在美國芝加哥機場降落時的留影

李霞卿決心考飛行員執照后，便與丈夫長期分居。后來女方提出離婚，鄭白峰卻不肯，他作風老派又愛面子。卻沒想到，李霞卿干脆公開登報宣布離婚事宜，他覺得自己的面子被踩在腳底。

第二日去上班，同事們的眼光都變了，還背著他竊竊私語，定是在說他離婚的事兒。鄭白峰為此記恨了李霞卿一輩子，任何人提起前妻，鄭白峰都會硬邦邦回答：“她死了?！?/strong>

李霞卿接受美國電臺訪問

李霞卿對鄭白峰毫不留戀，卻對兩個孩子思念得緊。

李霞卿的兒子鄭柏士曾道：“三歲的時候，我就與母親分開了。父親不讓母親來看我，他先把我安排在香港熟人處，之后，聽到我母親也到了香港，就把我送到了上海，跟姑嬸鄭毓秀住在一起。在香港的時候，她偷偷看過我兩次，每次來看我，都要花很多錢賄賂家里的傭人，才能見上我一面。她每次來看我，一見我就哭?！?/strong>

李霞卿在好萊塢拍電影期間的留影

再之后，歐亞戰火連綿，母子再也沒有見面的機會。直到20多年后，鄭柏士才與母親聯系上，他們坐在餐館里，時間和空間沖淡了曾經深厚的情誼，兩人在一起吃了一頓飯，說了些你好么，還不錯之類的應酬話，就結束了。

第二段婚姻，李霞卿嫁給了一位姓徐的醫生。兩人的性格都很要強，故而婚姻并沒有維持太多，便一拍兩散。20世紀60年代，李霞卿與香港商人李頤祥相戀。這一次，大抵是真的情趣相投，兩人的日子十分幸福甜蜜。

兒子鄭柏士

盡管離婚，李霞卿與徐醫生還是常常走動聯系。前夫與現任也是能談得來的朋友，在李霞卿去世后，他們還經常一起相約打牌。

08 平靜的晚年

抗戰結束后，三十多歲的李霞卿終于回到了她的祖國。在上海住了一段時間后，得知身在香港的老父親生病，便前往香港與父親同住。

李霞卿

她本來打算為中國航空基礎建設出一份力，但效力的請求卻再次被拒絕。山河逐漸安定，這一次，她接受了自己已經不再被需要的命運，放棄了飛行事業。

1950年，李霞卿拿到了私人飛行執照，再次重回天空。不過，她不必再擔負重擔，只需要自娛自樂罷了。

李霞卿

20世紀60年代，李頤祥在香港的生意嚴重下滑，他打算結束經營移民美國。此時父親李應生已經去世，李霞卿跟著丈夫在舊金山灣區附近定居了下來，過著隱姓埋名的生活。

安定下來后，她又覺得技癢，只是那時她的飛行執照已經過期。但功夫不怕有新人，54歲的李霞卿再次通過了飛行考試，重新拿回飛行執照。

李霞卿

李霞卿

大部分日子平平無奇，邀朋友打麻將、旅行、逛街，還參加一些慈善活動。但偶爾，她會放縱出性格里的奔放與活潑。

開頭的那個故事被作家帕蒂·古利記錄在《天堂姐妹》一書中。

李霞卿

1998年1月，李霞卿因急性肺炎，于美國加州奧克蘭市去世，享年86歲。

都說亂世出英豪，其實世間一直英豪輩出。

太平盛世，多數人會將精力投入文治、文學、經商、科研，為家國繁榮昌盛貢獻力量；

身處亂世間，那些不惜拋頭顱灑熱血的人就會涌現出來，為了國家的獨立和平戰斗終生。

李霞卿不是一個被閨訓纏住腿腳的女子。

或許因為李家人天生不安分，或許因為身體里流淌著祖母的血液，她天生就有反骨，從來不指望別人拯救，而是主動伸出手去拯救別人。

飛行學校的老師問她：“你如此美貌，為什么選擇飛行？”

李霞卿不卑不亢的回復他：“怎么？難道飛行是男人的專利嗎？”

她拒絕被家庭和孩子捆綁，即便心如刀絞，也選擇了自己想要的道路。

穿上真絲旗袍，她便是熒幕上最耀眼的明星。當她穿上工裝的時候，完全不怕會被蹭上機油和灰塵。

“不要說是對你了，她對我們整個家族來說，都是一個謎?！?/strong>面對采訪時，李霞卿的兒子鄭柏士這樣評價他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