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判規則

涉嫌交易型行賄案件中，要求“明顯”低于或者“明顯”高于市場價交易房屋、汽車等大宗貴重物品；行賄數額按照交易時的市場價與實際支付價格的差額計算，上述市場價包括經營者事先設定的不針對特定人的最低優惠價格，以優惠價格購買商品的，不屬于行賄。

案情簡介

A公司在某市開發D小區項目，范某某系該公司負責人。

2013年下半年，D小區項目因超規劃面積建設等違法行為被市城鄉規劃局行政處罰，為使公司少繳罰款，2013年12月份，范某某找市城鄉規劃局法規科科長魏某某提出讓魏幫忙，魏某某未做表示。

后魏某某向A公司副總經理楊某提出要一套D小區的房產。

2013年12月26日，楊某匯報后范某某安排公司將一套商品房以1600元/平方米，總價19余萬元的價格賣給魏某某，魏某某以其親戚王某的名義簽訂了買賣合同。

至案發之日，魏某某及王某均未支付合同價款。

經物價評估，該房產價值38萬余元。

指控犯罪

公訴機關認為，被告單位A公司及被告人范某某的行為均已構成單位行賄罪。

辯護要點

（一）魏某某的行為屬于索賄，故A公司及范某某均無行賄故意

1.范某某原本行賄意圖并未實際實現，但并沒有想通過送房的形式向魏某某行賄

被告人范某某為使被告單位A公司少交罰款而找魏某某幫忙，并表示可以給魏某某提供方便，但當時魏某某未做表示。

被告人范某某雖具有一定的行賄意圖，但其行賄行為并未實際實現，范某某的供述其雖說可以給魏某某提供方便但實際并沒有想通過送房的形式向魏某某行賄。

2.A公司賣給魏某某一套房屋的行為并無行賄故意

后來在魏某某提出要房子時，考慮到公司正有求于魏某某，就同意便宜賣給魏某某一套房屋，并無行賄的故意。

魏某某在對A公司行政處罰過程中，范某某、楊某可證實，魏某某主動向楊某提出要買一套D小區的房產。

楊某匯報給范某某后，范某某安排找一套位置不好的房子按1600元的價格賣給魏某某。

因為以后還要辦房產證或物業費再交房款，可以先把房子交付給魏某某。

至于魏某某供述稱沒有打算實際交付房款的想法也只是魏某某單方面的個人想法，并未得到A公司及范某某的任何無需交付房款的承諾。

故魏某某的行為屬于主動的要求他人給予自己財物，而不是被動的等待他人給予財物，因此應認定魏某某的行為系索賄。

（二）A公司及范某某沒有獲得不正當利益

根據司法解釋規定，“不正當利益”包括非法利益（實體性不正當利益）和通過不正當手段所取得的不確定利益（即利益本身是合法的，但利益的歸屬尚未確定）。

1.魏某某作為法規科科長，既不是對A公司采取行政處罰的核算者，也不是最終的決定者，不能對罰款的數額和罰款比例起到實質性作用

本案中，處罰A公司的流程為監察支隊提出處罰意見后報魏某某，魏某某再報給主管領導。

魏某某供述承認處罰中其沒有給任何人交待過如何處罰，其只是該處罰合議人員之一，不能對處罰數額和比例起到實質性作用。

2.實際上對于A公司的處罰也符合監察支隊匯報處罰的建議

但是實際A公司的違法建設屬于嚴重違法，按照此次處罰的標準應屬于8％到10％的范圍，監察支隊匯報處罰建議決定對A公司就是提出按8％，屬于符合文件要求的處罰范圍，實際最終也是按8％的標準處罰的。

因此，本案沒有證據證實魏某某實際為A公司謀取了不正當利益或是該公司實際獲得了不正當利益。

（三）A公司以1600元/平方米的價格賣給魏某某房屋的行為屬于正常商業行為，且沒有明顯低于市場價格

根據《房地產買賣契約》證實，該公司在同一時期以同樣的價格賣給李某某等多人該項目的房屋。

房地產協會出具的函證實企業在尾盤銷售中，將設計有缺陷或通風、釆光不好或者樓房號不好等因素以略高于成本價進行銷售的行為不違反價格法和反不正當競爭法等法律法規，屬于經營者順應市場規律，自主經營自行定價的企業正常行為，在全國普遍存在。

市城鄉規劃局的行政處罰事先告知書（存根）中顯示“做出以工程造價8％的罰款，共計人民幣2147131元整（工程造價案資產評估報告書評估單價1200元/平方米的標準）的處罰”，證明該項目房屋的成本價為1200元/平方米。

因此，1600元的價格是稍高于成本價的價格，而且同等價格也賣給有其他人員，這些房屋均作為項目尾盤處理，將樓層、采光、設計有缺陷等方面都不好的房屋采用較低價格賣給魏某某的行為屬于房地產經營的通常做法，范某某更沒有想通過此方式給魏某某行賄的想法。

同時，該價格也不屬于兩高規定中“以明顯低于市場的價格向請托人購買房屋、汽車等物品的，受賄數額按照交易時當地市場價格與實際支付價格的差額計算”的明顯低于市場的價格。

（四）魏某某未支付的購房款屬于雙方民事糾紛，并非行賄款

不動產物權的取得以登記為準，本案中，A公司雖然在特殊時期將該套房產交付給魏某某使用，但不必然就證明該套房產已歸其所有。

雖然購房合同約定的19余萬元的購房款魏某某尚未支付，但在案證據可以相互印證，房子的成本價魏某某要出，且范某某還安排人向魏某某催要該款。

根據范某某當初的指導思想，即今后辦房產證時必須讓其按合同約定補交房款，否則不辦房產證或收回房屋，也不排除通過民事訴訟的方式收回房屋。

況且，存在類似拖欠房款的購房戶不單是魏某某一戶，僅D小區項目拖欠房款但已經入住者就有50多戶。

因此，魏某某未支付的購房款19余萬元應屬于雙方的民事糾紛。

綜上所述，被告單位A公司及被告人范某某被魏某某索賄，以低價賣給魏某某一套房屋的行為不符合刑法規定的單位行賄罪的構成要件。

判決結果

法院經審理認為，公訴機關指控被告單位A公司和被告人范某某犯單位行賄罪的公訴意見不能成立，遂判決被告單位A公司及被告人范某某無罪。

相關法律規定

《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

第393條：【單位行賄罪】單位為謀取不正當利益而行賄，或者違反國家規定，給予國家工作人員以回扣、手續費，情節嚴重的，對單位判處罰金，并對其直接負責的主管人員和其他直接責任人員，處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處罰金。因行賄取得的違法所得歸個人所有的，依照本法第三百八十九條、第三百九十條的規定定罪處罰。

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關于印發《關于辦理受賄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意見》的通知（2007年7月8日發布）

一、　關于以交易形式收受賄賂問題

國家工作人員利用職務上的便利為請托人謀取利益，以下列交易形式收受請托人財物的，以受賄論處：（1）以明顯低于市場的價格向請托人購買房屋、汽車等物品的；（2）以明顯高于市場的價格向請托人出售房屋、汽車等物品的；（3）以其他交易形式非法收受請托人財物的。

受賄數額按照交易時當地市場價格與實際支付價格的差額計算。

前款所列市場價格包括商品經營者事先設定的不針對特定人的最低優惠價格。根據商品經營者事先設定的各種優惠交易條件，以優惠價格購買商品的，不屬于受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