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4 年 1 月 8日深夜，飽受折磨的安妮已經看到了生命的盡頭。

這些日子以來，劇烈的腹痛、嘔吐、血尿不斷折磨著她，有時候她甚至覺得，不如早點重歸天主的懷抱。

但想起女兒，想起布列塔尼，安妮胸口最后一口氣總也咽不下。她忍著巨痛坐起身，拉起在床邊不斷哭泣的女兒：“我，布列塔尼的安妮女公爵，在此宣布，將布列塔尼公國的繼承權交給我的二女兒勒妮。”

正在拭淚的長女克洛德抬頭看了母親一眼，垂下頭去繼續哭泣。

安妮蒼白的臉上冷汗涔涔，繼續說道：“在我死后，請將我的心臟送往南特我父母的身邊。”說完遺囑，她再也支撐不住，倒在床上痛呼出聲。

1 月 9日凌晨，布列塔尼的安妮在痛苦中閉上了雙眼。

她的心臟按照遺囑被運往南特，但布列塔尼公國的繼承人卻換了一個名字：法蘭西的克洛德。

安妮·布列塔尼最終還是失去了她的領土。

01 布列塔尼的前世今生

布列塔尼北臨英吉利海峽，東北與諾曼底接壤，東南與盧瓦爾河地區東部接壤，南臨比斯開灣，現在是屬于法國的一個大區。

但布列塔尼 (Brittany)一詞，源于拉丁語 Britannia，意為“不列顛人的土地”。

布列塔尼的地理位置

羅馬人從 1 世紀開始就使用這個詞來指代大不列顛，到了西羅馬帝國覆滅后，一些德文郡和康沃爾郡的英國人為了逃避撒克遜人的侵擾，定居在阿莫里卡西部，所以這里又被稱為 "小不列顛"。

英格蘭人來到布列塔尼

從久遠文化上來說，布列塔尼是親英格蘭的，但地理位置與英吉利海峽相隔，在地緣上布列塔尼與法蘭西完全接壤。

公元937年，布列塔尼公國成立，因外部侵略者不斷，當地領主們各有心思，故而公國沒有正式建國，且外交政策多次變更。布列塔尼公國“通常”獨立自主，但他們經常與英國或法國結盟，這取決于當時誰對他們構成威脅。

英法百年戰爭開啟，布列塔尼的騎墻行為達到巔峰。

布列塔尼在法國的位置

先是法國向英國提出收回阿基坦領土的要求，隨后英國國王宣稱擁有法國王位繼承權，隨后，兩國多次爆發局部戰爭，處于中間地帶的布列塔尼的支持變得至關重要。

1485 年至1488 年，一場名叫 “瘋狂戰爭” 的沖突爆發，法蘭西的領主們共同起義反抗法國王室權威。盡管這場起義得到了英國、西班牙和奧地利的支持，依然以失敗而告終。最后布列塔尼的弗朗索瓦斯二世與法國國王查理八世簽署了《薩布萊條約》，又稱 “勒韋爾熱條約”。

布列塔尼王位繼承戰爭期間的阿爾羅克-德里恩戰役

條約中，弗朗索瓦承認布列塔尼是法國的附庸；承諾將外國軍隊撤出公國并不再召集此類軍隊；并承諾法國征服的領土將繼續處于他們的控制之下；同時還承諾：布列塔尼繼承人安妮的婚姻對象需得到法國國王的認可。

02 女繼承人

弗朗索瓦二世55年人生中結過兩次婚。

第一段婚姻中有個沒有活過百天兒子，第二段婚姻中，妻子納瓦拉的瑪格麗特·德·富瓦生下兩個女兒，只有長女安妮活到成年。

弗朗索瓦二世棺材上的雕像

盡管弗朗索瓦在外面的女人身上證明了他雄風不老，接連生下五個私生子。但妻子的肚皮卻再也沒有鼓起來，他不得不面對只有女性繼承人這一后果。

歐洲中世紀，女性繼承人活得艱難。

理論上來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國王們是土地的所有者。國王再將土地分割成小塊，根據貴族們的貢獻值分封給他們。而貴族們則需要為國王奉上金錢，并且在戰爭時期承擔起軍事責任，也就是領兵打仗。

布列塔尼公國旗幟

男女身體結構有別，很顯然，能完成軍事責任的女性不多，這就導致了女性很難繼承土地。再加上女性在婚姻中處于從屬地位，丈夫將享有她財產之上的一切權益，最多給妻子們一個名義上的 “聯合統治權”，這就導致女性的父輩們不敢將土地和統治權交給女兒。

法國的查理七世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將《薩利克法典》拿出來做武器，稱只有男性才能繼承王國，女性則沒有這個權利。不僅讓法蘭西沒有女王誕生，還讓女性繼承人們的處境雪上加霜。

布列塔尼的安妮

弗朗索瓦二世已經別無選擇，他只有一個合法繼承人——安妮·布列塔尼，怎樣在群雄環伺中保住布列塔尼的獨立地位？弗朗索瓦操碎了心。然而此時他偏偏輸掉了“瘋狂戰爭”，也輸掉了女兒的婚姻自主權。

布列塔尼的安妮在祈禱書中

公國面臨危機，為了讓女兒有合法繼承權，弗朗索瓦二世于 1486 年 2 月 10 日讓布列塔尼議會正式承認安妮為其繼承人。

03 布列塔尼的安妮

安妮于 1477 年 1 月 25 日或 26 日出生于南特市布列塔尼公爵城堡。接受過傳統貴族教育，學習了法語讀寫，還專門學習拉丁語。此外，弗朗索瓦二世還專門為她請了幾位導師，教安妮舞蹈、歌唱和音樂。

南特市布列塔尼公爵城堡

安妮生來聰慧，她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就協助母親管理宮廷。她處理事情的手段老道又精明，總是高高地昂著頭，毫不掩飾自己的傲慢神態。若說她有什么缺點，那便是無法騎馬打獵，因為她患有先天性的髖關節移位，兩條腿長度不同，從小就穿著特制的高跟鞋行走來隱藏跛足。

作為布列塔尼的繼承人，安妮早早就清楚自己的命運，她本人以及未來的婚姻，都只是政治統治的工具。她從未有過少女綺思，清楚明白自己的人生目的：保住布列塔尼的獨立性。

布列塔尼的安妮

為了與法國王室對抗，弗朗索瓦將女兒的婚姻當做籌碼，從安妮3歲開始，她就婚約不斷。

3歲時，安妮獲得了第一位未婚夫，英格蘭國王愛德華四世的兒子威爾士親王愛德華。然而3年后，愛德華四世去世，這個男孩失蹤了……

亨利·都鐸，即未來的英格蘭國王亨利七世流亡至布列塔尼。他有意追求安妮，但弗朗索瓦對這個前途不明的男人不感興趣；

亨利·都鐸

阿蘭一世，羅昂的凱瑟琳和阿爾布雷的讓一世的兒子是安妮的第二任未婚夫。但安妮拒絕嫁給他，因為她覺得他令人厭惡；

沙隆阿萊的約翰四世也是熱門人選。他是弗朗索瓦二世的侄子，也是排在安妮之后的王位繼承人；

愛德華·斯塔福德，第三代白金漢公爵。1488 年，亨利七世提議讓白金漢公爵與安妮結婚；

此外，還有兩位重量級“嘉賓”：馬克西米利安一世 (神圣羅馬帝國皇帝)，勃艮第的瑪麗的鰥夫；以及奧爾良公爵路易，查理八世國王的堂兄，盡管他已經與國王的妹妹結婚，依然對安妮垂涎三尺。

04 婚姻之變

1488 年，弗朗索瓦二世在圣奧班迪科米耶戰役中戰敗，簽署了《薩布萊條約》后，從馬上摔下而死，這一年安妮12歲。

弗朗索瓦拼著最后一口氣對女兒道：“安妮，你向我保證，永遠不會讓公國被法國征服。”

安妮含淚大聲回答：“我保證！”

神圣羅馬帝國的馬克西米利安一世

然而，弱小的公國，年幼的女繼承人，安妮用什么來保證？弗朗索瓦二世臨終前任命里厄元帥為他女兒的監護人，并定下了安妮的夫婿——馬克西米利安一世。

與神圣羅馬帝國聯姻，這就是他們父女想到的保全公國的唯一辦法。

美男子腓力，瘋女胡安娜的丈夫

馬克西米利安與原配妻子勃艮第的瑪麗有一雙兒女，男孩兒腓力與西班牙聯姻，妻子便是赫赫有名的瘋女胡安娜。女兒瑪格麗特則許配給了法國查理八世，現在正養在法蘭西宮廷等待完婚。布列塔尼偌大的土地誰不眼饞？落不進自己嘴里，也不能被法國吞進去。馬克西米利安很快確認了婚約，趕往布列塔尼。

婚禮非常倉促，12歲的少女嫁給31歲的鰥夫，由于時間太趕，新郎還在路上，故而婚禮由代理人完成。

布列塔尼的安妮

法國人認為這是嚴重挑釁。這樁婚事不僅違反了《薩布萊條約》，還讓法國的敵人再次成為布列塔尼的統治者。查理八世悍然出兵，盡管卡斯蒂利亞和英格蘭都派出了少量軍隊來補充公爵的軍隊，但他們都不希望直接與法國交戰。而馬克西米利安被匈牙利軍務絆住了腿腳，一時間抽不出身。

安妮帶領布列塔尼軍隊奮勇抵抗了2個多月后，終于彈盡糧絕。查理八世的軍隊包圍安妮在雷恩的住所，迫使她放棄與哈布斯堡王朝的聯姻。

法國的查理八世

為了徹底占領布列塔尼，查理八世強行與安妮訂婚，并在軍隊的護送下將安妮送往朗熱結婚。

神圣羅馬帝國提出外交抗議，聲稱這樁婚姻是非法的，因為新娘不愿意，她已經合法嫁給了馬克西米利安，而查理八世早與馬克西米利安的女兒瑪格麗特訂婚。

奧地利的瑪格麗特

然而，政治聯姻，此一時彼一時。查理八世在權衡利弊之后，覺得布列塔尼這塊肉更加美味，于是派人將瑪格麗特送回國，自己則與安妮成親。

安妮與查理的婚禮

布列塔尼唯一得到的婚約協議：活得比較長的一方將保留對布列塔尼的所有權。

05 第一次法國王后

按照現代的觀點，女性想比男性壽命長，是一件比較容易的事兒。但不要忘記，這是中世紀的歐洲，一場隨隨便便的生育事故，就能讓安妮死在產床上。

前往朗熱的時候，安妮是帶著兩張床的。婚后，她也經常與查理八世分開來住。但，安妮很快意識到，不光查理需要繼承人，自己也需要給布列塔尼留下一個繼承人。

布列塔尼的安妮

于是，她接下來的大部分時間都在懷孕，平均每14個月生一個孩子。

15歲時，安妮生下了唯一健康的兒子法國王太子查爾斯·奧蘭，這個孩子3歲的時候死于麻疹。

之后的7年里，安妮又生下了3兒2女，或是死產，或者活了幾個月之后死去，身邊竟然一個孩子都沒能留住。

安妮是喜歡孩子的，長子還未誕生，她已經委托人寫了一本祈禱書，希望等到孩子長大后教他祈禱，并指導他成為更好的國王。不幸的是，這個孩子沒能長大。之后的孩子們最多只活了幾個星期。

布列塔尼的安妮與法國查理八世在朗熱城堡的“婚禮大廳”舉行婚禮

如果日子繼續這樣下去，安妮與查理故事會向什么方向發展，誰也說不清楚，但故事結局這樣迅速來到，也令安妮始料未及。

1498年，查理八世在去昂布瓦斯觀看一場網球比賽的途中，頭狠狠撞在了門楣上。當時并沒有看出嚴重外傷，查理按照原定計劃看完比賽，在返程的途中突然陷入昏迷，再也沒能醒來。

28歲英年早逝，查理八世給法蘭西留下了一個爛攤子。

布列塔尼的安妮雕像，南特圣皮埃爾

他野心勃勃四處征戰，讓法國負債累累。而且，他與安妮并沒能留下一子半女，法蘭西王位花落誰家？

安妮趁亂回到布列塔尼，聯絡各方勢力試圖恢復公國獨立。

06 第二次法國王后

根據《薩利克法典》：只有法國國王的男性父系后代才有權繼承法國王位。于是，查理五世國王的曾孫路易成為王位第一繼承人。

路易十二

這位路易就是曾與布列塔尼的弗朗索瓦二世一起發動“瘋狂戰爭”的奧爾良公爵路易，他在查理八世去世后登上了王位，史稱路易十二。

登基之時，路易十二已經36歲，并且早已經娶妻，他的妻子是前任法國國王查理八世的妹妹讓娜。

法蘭西的讓娜

讓娜出生的時候就體弱多病，脊柱側彎嚴重。盡管她是個好姑娘，懂得詩歌、數學、繪畫、刺繡和彈奏魯特琴，還是一個虔誠的天主教徒。但是，因為駝背，她的背部高高聳起，走路還一瘸一拐，生育艱難。

查理八世的父親路易十一將殘疾的小女兒硬塞給奧爾良公爵，路易十一希望通過這這樁婚姻消滅瓦盧瓦王朝的奧爾良支系。路易對這樁強迫婚姻非常不滿，他對待新婚妻子的態度冷淡至極。

布列塔尼的安妮與圣安妮

現如今，路易登上了王位，他要布列塔尼，他要繼承人，所以，他要跟妻子讓娜離婚。

這場被描述為 “那個時代最骯臟的訴訟之一”的離婚官司中，路易并沒有像人們所預料的那樣，以近親結婚為由主張婚姻無效（這是當時解除婚姻關系的普遍理由）。

他殘忍地以自己當時未到法定結婚年齡（14歲），并且讓娜身體畸形，這段婚姻從未圓房的角度提出訴訟，要求離婚。

法蘭西的讓娜

這是一場令人作嘔的庭審，路易對妻子的身體進行大量細節描述，讓娜的身體那些部位到底有怎樣的畸形……同時他還聲稱他的性能力受到了巫術的抑制。

讓娜諷刺道：“您的一邊說無法與我圓房，又說自己的能力受到抑制，在這種情況下，您怎么能知道試圖與我做愛是什么感覺呢？”

讓娜還請自己的證人上場，證人發誓，他聽到路易吹噓：“夜間騎/著我妻子三四次”。

教皇亞歷山大六世

如果教皇中立或者對可憐的女人稍有憐惜的話，讓娜都會得到一個公正的結局。但教皇亞歷山大六世早已經與路易談妥了條件，直接裁定讓娜敗訴。

婚姻無效的理由是路易與讓娜的結婚并非自愿，而是在讓娜父親路易十一強迫下結合的。并且兩人從未圓房，所以這段婚姻并不成立。

安妮第二次嫁給法國國王

從此，讓娜退出宮廷，她被封為貝里公爵夫人，退居公國首都布爾日了結殘生。

而后，路易馬不停蹄地趕到布列塔尼，與不情愿的王太后安妮結婚。

這是安妮第二次登上法國王后之位，但自始至終，這都不是她想要的。

07 生育機器

1499 年，路易與 22 歲的安妮結婚。

這一次，安妮已經不是當年的那個手足無措的女孩兒，她抗拒不了法蘭西國王，但她可以談條件。

路易十二可以在布列塔尼行使統治者的權力，但他必須正式承認安妮對“布列塔尼女公爵”頭銜的權利，并以她的名義發布決定。

理想很美好，能不能實現就兩說了。

布列塔尼的安妮

接下來的15年里，文獻上至少記載了5次懷孕生產記錄。

第一個降生的是個女孩兒：法蘭西的克洛德，然后是兩個死產的男孩兒。第二個活下來的還是女孩兒：法蘭西的勒妮，這個孩子在安妮所有孩子當中唯一一個活到光榮的老年。

1513年，安妮最后誕下一個死嬰，她的身體徹底被拖垮了。

1490 年 2 月 15 日，安妮代表公爵與英格蘭王國簽署條約

安妮 14 歲嫁給查理八世時，宮廷史官記錄：“王后是一個面色紅潤的年輕女孩，很有活力。”到她 22 歲嫁給路易斯時，她已經懷孕7次，卻沒有孩子活下來。史書中記載：“她臉色蒼白，看起來有些疲憊。”

不停地生育讓安妮看上去比實際年齡大很多，而在強大的敵人面前，她努力保持布列塔尼的獨立的行為又仿佛螂臂擋車令她心力交瘁。

法蘭西的克洛德

作為女公爵，安妮打算安排長女克洛德與奧地利的查理聯姻，加強法西聯盟。路易十二在公開場合同意了這個計劃，私下卻讓克洛德與法國王位推定繼承人昂古萊姆的弗朗索瓦結為夫婦。

安妮決心保持布列塔尼的獨立，直到臨終前她都拒絕承認這樁婚事。“請您將克洛德嫁給查理，讓勒妮繼承布列塔尼公國。”安妮不斷地強調這一點，她的丈夫卻一直陽奉陰違。

法蘭西的勒妮

安妮敏銳察覺出丈夫態度有異，一次，路易十二忽然病倒，看上去似乎時日無多。安妮并未像傳統妻子一般在他床邊照顧，而是回到了布列塔尼。她走過公國的每一個城市，接受封臣們的宴請，并親自過問各地稅收。

安妮的獎章，為慶祝她1499年在里昂逗留所鑄

路易十二在死亡邊緣走一遭后，安妮又被“帶”回了王宮。

08 死亡之后

安妮多次懷孕和流產后精疲力竭，于 1514 年 1 月 9 日凌晨 6 點在布盧瓦城堡因腎結石去世。

她的丈夫無視了妻子的遺囑，將對政治毫無興趣的長女克勞德立為布列塔尼女公爵，并在安妮死后的第二年將她嫁給了昂古萊姆的弗朗索瓦，年幼的小女兒勒妮則與費拉拉公爵埃爾科萊二世訂婚。

安妮的葬禮

為了得到男性繼承人，路易十二在安妮死去9個月后與英格蘭國王亨利八世的妹妹瑪麗·都鐸結婚。這是他人生中的最后一搏，因為3個月后，法國國王就去世了，據說是因為臥房勞累過度而精疲力竭，但更有可能是痛風所致。

機關算盡，路易十二最終還是沒能有個繼承王位的兒子，法蘭西王位傳給了昂古萊姆的弗朗索瓦，史稱弗朗索瓦一世，他是路易的遠房堂弟，也是他的女婿。

弗朗索瓦一世

克洛德很可能患有唐氏綜合癥，她矮小，患有脊柱側凸，遺傳了母親的跛足，并且因為不斷生育而肥胖。她從未對母親留下的遺產表現出任何興趣，也沒有政治傾向，所以她將公國的所有事務全部交到了丈夫弗朗索瓦一世手中。

克洛德的命運仿佛母親的翻版，她在10年間生下7個孩子，不斷生育消耗掉了她的生命力。1524 年 7 月 26 日，克洛德在布盧瓦城堡去世，年僅 24 歲。

法蘭西的克洛德

克洛德的確切死因不明，一些人認為她死于分娩或流產；還有人則認為她死于多次懷孕后的疲憊，就像她母親一樣；另外有人認為她死于從丈夫那里傳染的梅毒。

就這樣，安妮努力維持的布列塔尼公國徹底成為法蘭西王室的一部分，獨立公國的歷史就此結束。

“時至今日，民意調查顯示約有 20% 的布列塔尼人會投票支持獨立。其中約有一半的人認為自己首先是布列塔尼人，其次才是法國人。”

故而，在布列塔尼人眼中，安妮被迫嫁給查理八世，后來更是無奈的成為路易十二的妻子，她的一生都在致力于布列塔尼的獨立與和平。

布列塔尼的安妮雕像，南特市

而法蘭西的歷史學家們則試圖將安妮打造成一個象征布列塔尼和法國統一與和平的女王。“法蘭西是一個不可分割的國家。”

將公國的興起與消亡寄托在一個人身上，顯然徒勞，歷史有它自己的主張。實力有限的布列塔尼在軍事上無法與英法任何一方抗衡，內部貴族間矛盾重重。

留下女性繼承人，英法均會虎視眈眈，通過聯姻將土地慢慢吞下；但若是男丁興旺，外來勢力又會扶持己方繼承人，為布列塔尼的歸屬明爭暗斗。

布列塔尼公國的消亡不可逆轉。

最后說一下安妮的歸宿。

根據遺囑，她的心臟被放在一個凸起的琺瑯金質圣物盒中，運往南特，存放在加爾默羅會修士教堂中她父母的墓中。

布列塔尼的安妮的心臟

這是一個雙瓣橢圓形盒子，由鉸鏈連接。寬邊是金色的香榭麗舍大街，頂部是百合和三葉草的王冠。正面刻有以下內容：

“在這件純金打造的小器皿中，純潔而干凈，

蘊藏著一顆比世界上任何一位女士都偉大的心。

她的名字叫安妮，曾兩度成為法國女王，

布列塔尼女公爵，皇室貴族和君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