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儲妃瑪麗·安托萬內特和她的小伙伴沒少嘲笑杜巴麗夫人的出身。
“你們看,她行禮的動作,透著一股小家子氣。”
“她還是個嬰兒嗎?拿腔拿調,她不會覺得這么說話很迷人吧!”
“看看她那雙狐媚的眼睛,頭上那朵花,多么艷俗啊……”
杜巴麗夫人
可這些出身名門的貴女們只敢偷偷嚼一下舌根,因為她們口中卑微、缺乏教養、口齒不清且狐媚的女人此時正寵冠后宮,就連瑪麗這個王儲妃都得退避三舍。
杜巴麗夫人,或被稱為巴里伯爵夫人讓娜·貝庫,波旁王朝最后一支野玫瑰。
01 鄉野玫瑰
讓娜·貝庫是 30 歲女裁縫安妮·貝庫的私生女。
至于父親,有人說是一位人稱“ Frère Ange”的修道士,還有人說是個廚師,還有說是面包師傅的,真實情況現在已經無法考據。
18世紀中葉的女裁縫無法靠手藝養活自己與女兒,安妮憑借著美貌操持著皮肉生意,交往過不少男人,還為一位名叫比利亞德-迪蒙索的先生生過一個男孩兒,可惜沒能長大。
讓娜·貝庫
約莫是覺得安妮獨自拉扯孩子有些可憐,迪蒙索將她們母女帶到了巴黎,讓安妮給自己的情婦弗朗西斯卡當廚師。弗朗西斯卡夫人很有錢,自己沒有孩子,見到如同洋娃娃一般可愛的讓娜時非常喜歡。給小女孩兒買了不少衣服,還出錢讓她在巴黎郊區的圣奧爾修道院接受教育。
當日時,絕大部分女性生活在社會最底層,她們沒機會接受教育,像讓娜這樣幸運的女孩子,學習到的也并非現代意義上的“知識”,而是七藝、神學課程等。讓娜在宗教方面什么“天賦”,也談不上知書達理,不過是識字念過幾本書罷了。
讓娜·貝庫
15 歲成年后,讓娜離開了修道院,她是個大姑娘了,身材修長,白皙幼嫩的肌膚上一雙碧藍色的杏眼,頂著滿頭無辜的金色卷發,縱使不施脂粉也格外動人。
大約在同一時間,她和母親被趕出了弗朗西斯卡夫人的家。到底是讓娜存心勾引還是迪蒙索見色起意,誰也說不清楚,只知道向來和善的弗朗西斯卡大怒,將這對母女丟在大街上。
讓娜·貝庫
彼時的安妮已經年老色衰,即便愿意賣弄風情,卻也沒人買單。不得已,讓娜只得承擔起養家的重任。她先是在巴黎街頭兜售小飾品,顧客不多,騷擾卻不斷,著實令少女煩惱。但讓娜有個好處,她天性快樂,亦或可以稱作隨遇而安。煩惱一會兒就過去了,明天照樣開開心心出門。
后來,她又做過一段時間理發師助理,還曾被年邁寡婦加爾德夫人聘做陪伴者。但當加爾德夫人兩個已婚兒子的目光都落在讓娜身上的時候,她被解雇了。
讓娜·貝庫
20歲時,讓娜在拉比爾夫人的時尚服飾店做起了女帽助理,一個偶然機會,她的俏麗引起了賭場老板讓-巴蒂斯特?杜巴利伯爵的注意。
02 飛上枝頭
讓-巴蒂斯特打年輕時起,生活就放蕩不羈,醇酒美人中廝混為他贏得了“浪子”的綽號。浪子長大后開發自己的“優勢”項目,以幾間賭場、若干妓院賺錢,做起高級皮條客生意。
當讓-巴蒂斯特見到讓娜的時候,帶著迷人笑靨的女孩兒勾得他走不動道。腦海中只有四個字:風流尤物。于是乎,伯爵請人教授讓娜禮儀和床笫之事,并給她換了個名字——朗格小姐。美玉需得細細打磨,3年時間,朗格小姐名動巴黎,成為行走在上流社會的一朵名花。
杜巴麗夫人
理發師、裁縫再也沒有在讓娜面前出現過,她現在的顧客不是政府高官就是上流貴族,其中最著名的一位名叫路易·弗朗索瓦·阿爾芒·德·維涅羅·杜·普萊西,第三代黎塞留公爵。
黎塞留公爵出生于巴黎,太陽王路易十四是他教父,現任國王路易十五是他發小。公爵是出了名兒的風流人物,當他成為讓娜的恩客之際,所有人都覺得理所應當。
但黎塞留見到讓娜后,竟然沒做個急色鬼,他牽起女人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然后又溫柔地與讓娜攀談一會兒,這才挪鴛枕,鋪床被,一夜風流。
第三代黎塞留公爵
歡愉后,黎塞留決定,將讓娜送到路易十五面前。
現任國王路易十五早在15歲時娶妻波蘭的瑪麗·萊什琴斯卡,距今已經過去了40多年。在位初期,國王與王后形影不離,后將熱情轉向情婦們,見過美人無數。從與德·瑪伊-內斯勒姐妹們廝混到盛寵蓬帕杜夫人,現在,距離蓬帕杜夫人去世也已經4年了,是該有個知冷識熱的女人在身邊伺候。
蓬帕杜夫人
以上皆是冠冕堂皇之言,實際上,蓬帕杜夫人去世之后,宮廷中數位女性都想接替她的“職位”,但路易十五表現的興趣缺缺。在國王身邊安插一個自己人,吹吹枕頭風,也不費什么事兒,何樂而不為?
黎塞留公爵將讓娜介紹給舒瓦瑟爾公爵,請他幫忙帶進宮廷。
舒瓦瑟爾更希望自己的妹妹貝婭特麗克絲·德·舒瓦瑟爾-斯坦維爾能當上國王的首席情婦,他嘟囔道:“她看上去很普通啊。”卻也拗不過黎塞留的面子,讓娜帶去了凡爾賽舞會。
路易十五
“不許直視國王的眼睛,明白嗎?”舒瓦瑟爾公爵見四處張望的女人叮囑道。
讓娜嘴里嗯嗯啊啊地應著,完全沒往心里去。近兩年,她的日子過得好了,但這等奢侈華麗的地方還是第一次見。
路易十五比讓娜年長33歲,因為保養得宜,并不怎么顯老態。近來王后身體不好,醫生說她已經時日無多,畢竟結籬多年,他心里懨懨的,參加宮廷宴會的時候多少有些無精打采。
眼前的情景他已經看了許多年了。空氣中充斥著各色香粉的味道,聞多了有些想打噴嚏。每個女人都梳著夸張的發髻,穿著華麗的宮裝,她們沖他拋媚眼,沖他微笑,但這些面孔一點也無法激起他的情緒。他面無表情地舉了舉酒杯,真無趣啊!
杜巴麗夫人
這時,一位陌生的美人被帶到他面前,低低服下身去。顯然,這位美人并不安分,她悄悄抬起頭打量自己,碧藍的杏眼媚眼如絲卻又保持著奇特的天真無邪,令路易十五心中一動。
03 寵冠后宮
行禮過后,女子直起身子,或許是行禮的時間久了些,微微搖晃,越發顯得纖腰不盈一握。女子身量高挑,肌膚細膩溫潤,仿佛一塊上好的美玉,豐滿的胸部竟然令見多識廣的國王都有些“不安”。
俏麗的瓜子臉,在濃密的金發掩映下顯得更小了幾分。眼睛的顏色很深,像是湖水一般,眉毛與之配合得恰到好處。說起來,女人臉上的肌膚并不完美,臉頰和唇角那兩顆深色的小痣,竟然讓她看起來格外與眾不同。路易十五忍不住贊了她幾句,女人咯咯地笑了起來,國王一時間竟不知該將目光放在她俏皮的唇角還是不斷起伏的胸部。
杜巴麗夫人
她說話的時候帶著些鼻音,仿佛嬰孩兒一般軟軟糯糯,眼神卻像是帶著鉤子,勾得國王春心蕩漾。路易十五示意貼身男仆將讓娜送進自己的寢宮,從此之后重拾風流人生。
王后去世數周后,路易十五示意紀堯姆·杜巴利伯爵,也就是讓-巴蒂斯特·杜巴利的弟弟娶了讓娜。他們偽造了一份出生證明,將讓娜的年紀改小了3歲,并且為她虛構貴族血統。
婚禮結束后,紀堯姆立刻離開了現場,將“妻子”奉獻給國王陛下。從此之后,底層出身的私生女過上了之前想都不敢想的奢華生活。
王后波蘭的瑪麗·萊什琴斯卡
讓娜的早晨從上午9點開始,貼身女仆扎莫爾伺候她梳洗后端上來一杯早間巧克力。讓娜一邊喝著巧克力,一邊在女仆們捧著的禮服和珠寶中挑挑揀揀。等她穿好衣服,專屬發型師來給她撲粉、做卷發,這才開啟一天的行程。
作為宮廷第一情婦,讓娜是所有人的目光焦點。貴婦們一邊咒罵出生卑微缺乏教養的女人占據高位,一邊按照她的衣著打扮來增添衣物、首飾。
杜巴麗夫人
彼時蓬帕杜夫人掀起的洛可可風依然激蕩在上流社會,貴婦們都喜歡仿照蓬帕杜夫人的品味穿著。但讓娜卻有自己的見解,她喜歡用頭巾、熱帶水果花卉來妝點自己的發髻和衣服,缺少了蓬帕杜夫人的優雅繁復,卻平添許多異域情趣。
讓娜秉持著底層人民的優秀品德:誰幫助過她,她會給予回報。黎塞留讓她過上了好日子,當公爵讓她在路易十五耳邊吹枕頭風的時候,她也會照做。讓娜對政治毫不關心,當她像是鸚鵡學舌一樣說出黎塞留想讓她說的話時,路易十五忍俊不禁。
路易十五與杜巴麗夫人
她從不求功勞,對任何人都沒有仇恨和看法,談到政治一臉茫然,只對新衣服和珠寶感興趣。美貌、快活、風情萬種、不干涉政務……讓娜既單純天真又嫵媚風流,她不懂上流社會虛偽的客套,帶著些小市民的狡詐和市儈,反倒活成了凡爾賽宮廷中的一股清流。
在讓娜這里能讓路易十五感受到樸實無華的快樂,而國王的專寵則意味著富貴榮華。讓娜倚樓賣笑的生活被封存起來,可愛的杜巴麗夫人寵冠后宮。
04 窮人乍富
貧窮、生父不詳、十來歲就要靠著迎來送往討生活的女子,窮人乍富,讓娜過上了買買買的生活。
除了陪路易十五參加宴會、狩獵、舞會,讓娜的其他時間都在接待裁縫、珠寶商和藝術家等商人。讓娜是整個巴黎最受歡迎的客戶,只要商人們能拿出最好的商品,讓娜就掏得起價錢。一條塔夫綢長裙3000里弗爾,漂亮的緞帶600里弗爾,盡管讓娜一個月“只有”30000里弗爾的津貼,但不要緊,國王會為她買單。
杜巴麗夫人
路易十五覺得只有最好的東西才配得上心愛的女人。讓娜房間中所有的家具都是專門定制,屋內擺放的塞弗爾瓷器,需要先鍍金再上釉彩,單個造價超過360里弗爾。數年后,讓娜經歷過修道院的清苦生活,再回憶起以往的時候,自己都會感慨:“房間里每件物品都極其精美,連門鎖都是名匠杰作,令人驚嘆。”
杜巴麗夫人的家具
杜巴麗夫人的家具
國王覺得這還無法表達自己的愛情,于是大手一揮,將毗鄰塞納河的盧韋謝訥城堡贈給了讓娜。
1778年塞弗爾出品的花瓶
1772 年,路易十五要求巴黎珠寶商為讓娜打造一條奢華無比的項鏈,預計耗資 200 萬里弗。但當路易十五去世時,這條項鏈仍未完成,也未付款,這條項鏈最終引發了著名的“項鏈事件”,令瑪麗王后聲名掃地。
這都是后話了,我們還是先將目光聚焦在讓娜和瑪麗·安托瓦內特身上。
瑪麗·安托瓦內特
奧地利小公主瑪麗·安托瓦內特嫁進[[法蘭西]]時,便將自己當做了凡爾賽的女主人,誰承想,前面卻擋了一個杜巴麗夫人。
瑪麗不但拒絕與讓娜說話,還與她的反對者一起肆意嘲笑來自底層的女人。
瑪麗曾在給母親奧地利的瑪麗亞·特蕾莎的信中寫道:“她(讓娜)是我見過的最愚蠢的東西。”
路易十五為杜巴麗定制的項鏈
自從上了路易十五的“龍榻”,讓娜再也沒有受過這種委屈。她知道貴族們看不起她,卻沒幾個人敢當面給她難堪,讓娜委屈地向國王抱怨:“我知道我不該說什么,我有您的寵愛就足夠了。”
路易十五向奧地利大使梅西施壓,梅西給奧地利女王寫信。在各方壓力和安撫下,最終, 1772 年元旦的舞會上,瑪麗·安托瓦內特漫不經心地對讓娜說道:“今天凡爾賽宮里人很多。”
杜巴里夫人的微型肖像草圖,理查德·科斯威
瑪麗的示弱,給了讓娜一個臺階,凡爾賽宮兩位紅人算是勉強了結了這樁公案。
05 天堂墜落
1774 年 4 月 26 日,路易十五帶著讓娜及隨從一起前往小特里亞農宮,走到半路,他對讓娜說:“我感覺有些不舒服。”
第二天,國王依然按照計劃參加了狩獵,卻乘坐馬車而不是騎馬。當天晚上,他仍然感覺不適,讓娜連忙派人去請宮廷御醫勒馬里尼埃爾。
路易十五去世前一年(1773 年),弗朗索瓦·于貝爾·德魯埃
在醫生的堅持下,路易十五和讓娜回到凡爾賽宮接受治療。治療手段簡單粗暴,醫生們為國王放了3次血,但毫無效果。
當路易十五的皮膚上出現紅疹時,醫生們更加嚴肅了:“可能是天花。”
王太子和瑪麗·安托瓦內特被要求立刻離開國王身邊,在讓娜的懇求下,她留了下來。她從未得過天花,也知道天花的可怕,卻甘愿留下來,守在路易十五身邊。
路易十五和杜巴麗夫人,約瑟夫·卡羅
隨著時間的流逝,紅色皮疹越來越嚴重,醫生們的面色越來越難看。
路易十五的神智倒是清醒的。他召見了大主教,指示他為臨終儀式做準備。然后又將杜巴麗夫人叫到自己跟前:“我不能重演梅斯丑聞。如果早知道我的病情,你就不會被留在這里。走吧,這是我對上帝和人民的責任,走吧,你明天必須離開。”
這是讓娜最后一次見到國王, 1774 年 5 月 10 日凌晨 3:15分,路易十五去世,只有女兒們守在他床邊。
路易十五與杜巴麗夫人
老國王過世后,他的孫子路易·奧古斯特登上王位,也就是路易十六。按照慣例,前任國王的情人都會被送進修道院,讓娜也不例外。新任王后瑪麗將讓娜送進了莫城附近的 Pont-aux-Dames 修道院,但也大度的允許她帶走了屬于自己的財產。
剛進修道院時讓娜哭哭啼啼了一陣,沒過多久也就從失去靠山中走了出來。她在修道院里面待了2年,修女們開始有些厭惡讓娜,但后來竟然也被這個沒心沒肺的姑娘感染,對她頗為照顧。瑪麗·安托瓦內特沒有揪著過往不放,2年后,讓娜被允許搬到盧韋謝訥城堡。
杜巴麗夫人大理石半身像,奧古斯丁·帕茹于 1773 年創作,現存華沙
隨后的日子,隨遇而安地讓娜繼續生活。現在她是個有錢的單身女人,曾與第八代布里薩克公爵和英國政治家亨利·西摩發生過戀情。
就這么快快樂樂活下去也不錯,胸無大志的讓娜這樣想到。
06 監禁、審判和處決
對政治半點敏銳度也無的讓娜,過著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日子。當她還“猶唱后庭花”的時候,外面變天了。
一天深夜,讓娜聽到城堡外吵吵嚷嚷,仿佛被一群酒鬼圍住。她小心翼翼掀開窗簾的一角向外望去,卻見那群人用長矛挑著一塊什么東西。女人忍不住仔細打量那團紅紅白白的東西,這才發現,那是一個沾滿鮮血的布包,里面裹著一顆人頭。
杜巴麗夫人
讓娜膽戰心驚,眼睛卻不由自主地盯著人頭細看,扭曲的面目如此熟悉,當讓娜辨認出來這顆頭顱竟然屬于布里薩克公爵時,她大叫一聲,當場暈了過去。
第二日醒來,讓娜發現自己的的貴重物品幾乎被洗劫一空。顧不上為情人傷心,她急急慌慌憑借記憶擬了一份失竊清單,企圖找回丟失的珠寶。
杜巴麗夫人失竊的珠寶清單
傻姑娘奔走于巴黎與盧韋謝訥之間,大喇喇將自己失竊清單四處發放。別忘記,此時法國大革命已經如火如荼,當民眾看到她公布的珠寶數量時,怒火從胸腔中噴涌而出。
當我們吃不飽穿不暖,賣兒賣女流離失所的時候,國家稅收早已經落入蕩/婦口袋……吉倫特派命人抓住了讓娜,以杜巴麗夫人涉嫌為逃避革命的流亡者提供經濟援助為由將她囚禁。
杜巴麗夫人
“他們不是真的要殺了我吧!”讓娜對審判官員說道:“ 哦!不,我從來沒有對任何人做過惡,為什么要將我置于死地呢?”
在法庭上,讓娜還徒勞地試圖通過透露她藏匿珠寶的地點來自救。“我最珍貴的財產藏在我擁有的土地里,藏在只有我知道的地方。如果我將珠寶獻給您,是不是就能獲釋?”
“求求您,我需要一些時間來揭露真相,我從未對你們提到的那些人提供任何幫助……”
杜巴麗夫人
法官試圖讓她在判決上簽字,讓娜努力將這紙判決推開。“我沒有承認,這與我沒有關系……”
然而,吉倫特派的革命者們已經厭倦。他們拿到了讓娜的財產,現在只想將路易十五美麗寵兒的頭顱砍下,安撫民眾。
讓娜哀哀地哭了起來,仿佛要將自己的肝膽都吐出來一般:“好公民,救救我,我是無辜的。我是像你們一樣的人,好公民,不要讓我死。”
杜巴麗夫人被押往刑場
在被押往協和廣場的路上,讓娜失去了所有的理智與冷靜,她不停地尖叫,哭泣,求饒。如果不是獄卒攙扶著,她一定會癱軟在馬車里。
獄卒見慣了生死,只是提醒道:“你可以開始祈禱了。”
讓娜面如死灰,她嘴里念叨著:“我的上帝……我的上帝……我的上帝……”顯然,她根本不記得祈禱詞了,嘴里亂七八糟喊了幾聲上帝后,又開始懇求:“我什么都沒做,我是無辜的。”
直到最后一刻,她都在試圖抓住根本就不存在的"救命稻草"。她向劊子手苦苦乞求:“再等一下,劊子手先生,只要一下子就好!”
飾有杜巴麗夫人微型肖像的鼻煙盒
讓娜被粗魯的拖到鍘刀下,雪亮的寒光一閃,美人失去了她的頭顱。劊子手拎起沾滿鮮血的頭顱扔向人群,然后人群中爆發出一陣歡呼。
處決路易十六和瑪麗·安托瓦內特還不夠,殺死讓娜·杜巴麗仿佛是將已經作古的路易十五挖出來狠狠鞭撻。
克雷奎侯爵夫人道:“杜巴麗是個死于懦弱的人,她不像國王與王后那樣坦然赴死。”
然而激起我寫這篇文字的理由是讓娜最后的那一句:“再等一下,劊子手先生,只要一下子就好!”
她沒有貴族們的“高貴情操”,也不曾有過雄心壯志,杜巴麗夫人就是個長得很美的普通人。
看不清局勢,摻和不了政局,她整個人生的目標就是活下去,穿漂亮的衣衫,戴名貴的珠寶。
為了吃飽穿暖,她操起了皮肉生意;
為了穿漂亮衣服,睡高床軟枕,她努力學習禮儀,成為迎來送往的高級交際花;
為了榮華富貴,即便受到貴族們的冷眼,也坦然的留在路易十五身邊,做一朵香軟甜美的解語花。
你說她不愛路易十五,當男人得了天花的時候,她依然愿意留在國王身邊;
你說她深愛國王,在男人死后,她也有過好幾段戀情,活得瀟瀟灑灑。
貪生怕死,在死前哭嚎掙扎請求,半點看不出貴族們的“驕傲”;
貪圖享樂,將全副心神放在華服珠寶上,對“政治”沒有一點追求;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
除了比花更加嬌艷的容顏,讓娜·杜巴麗的身上折射出我們每個普通人的面孔,大部分人都是這樣混混沌沌地活著,或者說努力活下去。
期待著虛無的救世主,死亡來臨之際也期望有人能從天而降拉她一把。就是要活著,哪怕能夠多活一分鐘也是好的,夫人最后的掙扎,真是令人悵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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