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銀行門口的時候，大堂經理正在陪一位阿姨說話，大約已經說了一段時間，阿姨手中紙杯的水喝了一半，還有一半，她另一只手扶著買菜用的小拖車。

見我來，大堂經理側了下身，問要辦什么業務。

我說：“U盾到期了，來換個新的。”

“好嘞，給您取個號。”他轉頭按了一下，機器吐出一張小條，上面寫著A059，顯示還有兩個人排在前面。

往前走十幾步，左拐，便是柜臺了。

柜臺對面有三排椅子，供客戶坐等，椅子朝向營業廳另一個空空的方向，可能不想讓顧客看見柜臺排隊著急，目前椅子上一前一后坐著兩位大叔。

營業廳兩個窗口只開了一個，在辦業務的應該是56號，是位阿姨，正和女柜員說話。

“我啊，就是卡上有三萬塊，用了。可怎么想也想不起來，這三萬塊錢到底是干什么使了，你能幫我查查嗎？”

柜員略一考慮，對她說：“阿姨，這樣，您到大堂，讓我們工作人員帶您到一體機那兒，密碼您記得吧，輸密碼就能查。”

56號阿姨遲疑了下，還是想讓柜員幫忙，柜員接著說：“阿姨，不是不幫您查，這交易記錄最好您自己查，一體機上您卡的交易明細都能顯示，一條條清清楚楚，比您和我一問一答明白多了。”

56號阿姨仿佛聽懂了，接卡起身，向大堂方向走去。

女柜員按了下鍵，營業廳里傳來呼叫57號客戶的聲音，一位大叔起身走過去，他從兜里取出存折遞進去，“取錢，取1000。”

女柜員接過來，在機器上刷了幾下，似乎沒有反應，她拉過桌上麥克對57號大叔說：“大叔，您這存折消磁了，我給您換個新的。”

57號大叔答應了一聲，女柜員把舊存折放在一邊，麻利地取出一張新存折開始辦理。57號大叔突然湊近玻璃說：“姑娘，你咋給我換存折了呢？”

女柜員一愣，停下來拉過麥克說：“大叔，剛才和您說了，您這存折消磁了，不能用了，我給您換個新的，不影響使用，也不收您費。”

57號大叔哦了一聲，“原來，你剛才和我說的是這個，明白了，換吧，換吧。”

女柜員自顧笑了一下，繼續操作。

旁邊窗口簾子拉了起來，一位男柜員出現坐下來，按鍵呼叫58號客戶，叫了三遍無人回應。男柜員對著麥克又喊了一句，“58號，58號客戶在嗎？”

還是無人應。

看了一眼我旁邊另一位大叔，他安穩坐著，似乎若有所思。我心想，是不是他，這周圍也沒別人了，要不要提醒一下？不過，叫了三四次都沒反應，不應該啊。

正遲疑，營業廳里傳來了呼叫59號的聲音，我起身向柜臺走去，還沒走到，大叔突然站起來，快步趕在我前面到了柜臺坐下。

男柜員也看見我了，向我招招手，示意讓我再等一會兒。

我心想，無所謂，大概大叔耳背沒聽見，返回坐下。

果然，58號大叔說話聲音很大。聽力不好的人說話聲音低自己聽不清，便以為別人也聽不清，于是不知不覺提高音量。

“我啊，來交燃氣費，我們家最近新換了燃氣表，什么智能表，我還沒交過費。他們說，手機上也能交，我說我不會，他們說，那你就去銀行。”

他雖然對著柜臺說，坐在椅子上的我聽得清清楚楚。

男柜員點頭接過卡，讀取信息，然后對大叔說：“您這是第一回用這卡交費，我和您核實下家庭住址信息，可以嗎？”

“行，怎么個核實法？”

“我念一遍，您聽聽，看有錯不。”

58號大叔將一只耳朵湊近玻璃，一只手攏在耳廓，聽男柜員一一讀出信息。男柜員怕他聽不清，聲音極大，把大叔家庭住址信息一個字一個字讀了出來，整個大廳都能聽到。

不過，我環視了一下，大廳里只有57號、58號大叔和我，個人隱私什么的，好像也沒什么必要。

男柜員讀信息時，56號阿姨從大堂那邊一拐回來了，走到了女柜員窗口，也不管57號大叔，直接湊到窗口問：“你們大堂那邊就一個小伙子，忙著呢，我等了半天也沒人理我，你看怎么辦？”

女柜員看了一眼57號大叔，大叔也大度，“先給她辦唄，我不著急，反正錢在折里也跑不了。”說完，把后背往后一仰，讓出空間。

女柜員道了聲謝，然后對著腮邊耳機說：“張姐張姐，請到大堂前臺一下，有位阿姨要查交易明細。”反復呼叫幾遍，得到肯定答復之后她對56號阿姨說：“阿姨，您去前臺那里吧，我們這就有人過去。”

阿姨對女柜員點點頭，又向57號大叔說了聲不好意思，轉身向大堂走去。

那邊，58號大叔已經核對完了地址，交完費起身了。

男柜員沒再叫號，直接招手請我過去。我說U盾過期，要換一個。他查了下信息對我說：“這樣，您回去把舊U盾插電腦上，登陸網銀，可以自己在線更新，您先回去試一下，要有問題再來找我們。”

我一聽也行，大概就是重新下載證書、身份認證之類的事情，應該不難，謝過柜員起身，旁邊57號大叔正一張一張數錢。

走到門口時，看到一位銀行女員工正幫56號阿姨在一體機上查詢，大堂經理正往外送阿姨，兩人邊走邊說話。

“阿姨，下回您要是卡丟了，一定記得第一時間來我們這里掛失，別隔了三五天想起來再過來。”大堂經理提醒阿姨，看來阿姨是丟了卡來掛失，大堂經理剛幫她補辦完。

阿姨手里拉著小車，一晃一晃往外走，速度還挺快，“沒事，我每月15號一早就來取，我那卡里啊就沒錢，放心吧。”說到最后一句時，她已經出門右拐了。

我也正好走到門口，準備往左拐，大堂經理還記得我，問了聲：“您U盾換好了么？”

“說了，讓我回去先試試更新，還能使，不用換新的。”

“好嘞，有問題您再過來找我們。”

左拐之前我回頭看了一眼，剛剛的阿姨已經走到路口，在人行橫道前面等燈了。

15號在銀行門口等取款的老人（或與本文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