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尼斯·艾弗森在哈佛大學當了5年助教，沒有獲得終身教職。

院長不提拔他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這5年，除了一本小書之外，什么都沒出版！

那本小書后來幫助他獲得了計算機界最高獎：圖靈獎。

這本小書的名字叫做《A Programming Language》

（注：這個故事是另外一個圖靈獎獲得者布魯克斯講的，我搜了一下，《A Programming Language》這本小書其實在哈佛大學的時候并沒有出版，艾弗森當時只是發明了一套符號系統，主要用于教學）

A Programming Language 縮寫是APL， 它真的是一個編程語言！

這個名字實在是搞笑，不由得讓人想起周星馳的電影《鹿鼎記》中的“有間客棧”。

一個編程語言，為什么有這么大的影響力，竟然能獲得圖靈獎？

有人認為APL是世界上最丑陋的編程語言，因為用它寫出的代碼實在是太難懂了。

下面是個康威生命游戲的代碼，一行就能實現極為復雜的功能。

看看這奇奇怪怪的符號，甚至得配一個專用的鍵盤，要不然你根本就敲不出來。

還有人認為它是有史以來最重要的編程語言，它本質上是函數式的，迫使程序員進行并行思考，它支持任意形狀和大小的矩陣，提供了任何你能想象得到的運算符進行選擇，拆分，連接，投影，重塑等各種運算，幾天內就可以用APL寫一個SQL解釋器，沒有任何語言能和它媲美。

其實，艾弗森并不是為了編寫計算機程序而設計APL的，他是為了更好地表達數學思想和算法，這使得APL具有一種非常獨特的符號體系，如希臘字母、箭頭、圓圈等。

比如數組a = [1,2,3,4] 在APL 中是這么表示的：

A ← 1 2 3 4

兩個數組相加：

A ← 1 2 3 4
B ← 5 6 7 8
A + B ? 輸出 6 8 10 12

創建一個從1到5的數組：

n ← ? 5 ? n的值是[1,2,3,4,5]

把數組n的每個元素做平方：

n * 2 ? 結果是[1,4,9,16,25]，APL中星號表達的是平方，不是乘法

對數組n中每個元素相加，求和：

+/ n ? 結果是 1+2+3+4+5 = 15 ,“/”是規約運算，它使得左側的
運算符（+）應用到右側所有元素

對數組n求平均值

(+/ n) ÷ ?n ? ? 是求一個數組的個數

再來一個復雜一點兒的：生成6個隨機數，范圍在1到999之間，并按照升序顯示

x [ ? x ← 6 ? 40 ]

APL對矩陣運算和高維數組操作非常簡潔和直觀，假設我們有兩個矩陣A和B

我們要計算兩個矩陣的乘積C = A × B

A ← 2 2 ? 1 2 3 4
B ← 2 2 ? 5 6 7 8
C ← A +.× B

解釋一下：

(1) 2 2?1 2 3 4 將一維數組 1 2 3 4 重新排列為一個 2x2 的矩陣 A。? 是reshape的意思。

(2) 2 2?5 6 7 8 將一維數組 5 6 7 8 重新排列為一個 2x2 的矩陣 B。

(3)+.×是APL的內置運算符，用于矩陣乘法。

一旦你記住了這些符號，代碼就變得非常簡潔。

APL的核心就是數組，它甚至可以叫做“Array Programming Language”。

我們回過頭來說艾弗森，他“黯然”離開哈佛大學以后，加入了IBM的研究院，薪水也翻了一番。

在IBM，弗雷德·布魯克斯（System/360架構師，圖靈獎獲得者，《人月神話》作者）建議他：堅持做你真正想做的事情，管理層非常需要新想法，只要不是非常瘋狂的想法，都會得到支持。”

于是艾弗森就繼續發展自己在哈佛大學創建的符號系統，這一發展不得了，竟然變成了一門計算機編程語言。

1964年，IBM推出著名的大型機System/360，APL也在System/360上實現了。

當時的編程語言，基本上都是批處理的，就是說把代碼輸入計算機，“等半天”后查看運行結果。

但是APL是一套完整的交互式編程環境，程序員可以輸入 APL 語句并立即得到響應。

程序可以在數十人同時使用的計算機上定義、調試、運行和保存。

對于許多曾經飽受使用打孔卡進行批處理編程之苦的程序員來說，APL絕對是一大福音。

IBM肯定不會放過這樣的商業機會，開發了很多軟件和庫，吸引用戶使用APL，比如

Starmap ：一組繪制恒星和行星位置的函數

IBGS：交互式商業模擬游戲

Graphpak：交互式圖形包

MINIPERT：項目管理的關鍵路徑方法 (CPM) 系統

APL 財務規劃系統

APL 計量經濟學規劃語言

一旦掌握APL，編寫程序的速度就非常快，這讓它在建模和原型方面有重要價值。

1973年，Continental Can公司需要給旗下的21家制造廠提供一個庫存管理程序，他們的FORTRAN程序員干了一年也沒搞定，后來STSC公司的一個銷售出馬，用APL Plus一周內就把一個可用的工作模型給弄好了。

可以說，在20世紀60年代末到80年代初的大型機上，APL編程語言占有重要的一席之地。

1980年，在IBM工作了20年的艾弗森離開IBM，回到加拿大，加入IP Sharp Associates公司，從事APL語言的咨詢和服務工作。

1990年，為了解決APL中的特殊字符問題，艾弗森和華裔科學家Roger Hui一起發明了J語言，J語言完全使用基本ASCII字符集。

80年代以后，隨著個人計算機的興起，Basic、Pascal、C語言等新貴開始統治市場，APL慢慢地退居到了科學計算、統計、保險精算和金融等領域，APL的符號性質和數組功能使其受到領域專家和數據科學家的歡迎，他們不具備程序員的技能。

那么，都2024年了，APL值得我們去了解嗎？

首屆圖靈獎獲得者Alan J. Perlis說過：一門語言如果不能影響你編程的思維方式，是不值得了解的。

而APL就是一門能影響你編程思維的語言，強烈建議去Try APL這個網站去玩一下：https://tryapl.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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