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你看了我素顏的樣子，就不喜歡我了。再說，我現在的樣子，你不喜歡嗎？”

女友菁菁靠在我懷里，一臉嬌羞地嗔道，惹得我心花怒放。

我和菁菁交往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關系已經到了同居的地步，菁菁搬進我家已經有半個多月。

可無論是白天，還是夜晚，我從來沒見過菁菁卸妝后的模樣。每天早上，我一睜眼看見的就是菁菁濃妝淡抹的臉。

細想一番，好像自從我和她認識以來，就沒見過她的素顏。

我總覺得哪里有些奇怪，女生都會這樣嗎？我看著菁菁一如既往漂亮精致的臉蛋，忍不住說出了心里所想。

但菁菁憑借三言兩語就哄得我心里一陣甜蜜，顧不得再問這問那。

我以為我很快就會淡忘這個問題，可關于菁菁不卸妝的疑問始終在我腦子里徘徊，好像老天爺在執意讓我發現些什么……

在遇見菁菁之前，我以為就憑我這沒出息的樣子，估計一輩子也難找到合適的女朋友。

我出身非常一般，通俗來說就是從小長在山溝里。而我這個人很倒霉，出生不久親爹就沒了，親媽又狠心拋下我改嫁走了。

我跟著爺奶長大，親戚們都說我命格太硬，克死了爸媽，不太待見我。

我在讀書上沒天賦，早早就出來打工。可能是人太老實，沒頭腦，到了三十歲，也沒掙到多少錢。

有親戚催我相親結婚，我不甘心隨便娶個鄉下普通女人，但憑我的條件也追不到自己喜歡的，找對象對我來說成了件難事。

親戚們見我成家立業一樣沒成，總明里暗里罵我沒出息。我不想受他們氣，于是很少和他們聯系，也很少回老家。

去年七月，我突然接到姑姑的電話，她說我爺去世了，要辦葬禮。

天熱了溫度高，尸體不能久放，我趕回家的時候，我爺已經入土為安，還需要我參與的只有守靈和吃席。

“這是小浩吧？都這么大了，成家沒？”

“還沒呢，他不中用，不然俺爸去之前還能抱到重孫……”

我正因為我爺去世心里難過，把親戚們對我的議論當成耳邊風，懶得搭理。

他們見我沒反應，彼此對視一眼，換了個話題。

“我說俺哥也真是的，俺媽還沒走呢，他從哪定了個紙人，說要給俺爸燒過去伺候他，惹得俺媽又哭又鬧，非要找個地方把紙人扔了……”

封建迷信、親情淡薄、狼心狗肺、沒恩沒義……

我用能想到的所有貶義詞在心里暗罵他們，算是對他們編排我的報復。雖然顯得很窩囊，但至少我出氣了。

當天晚上，我就開始收拾東西，買了第二天的票，打算天一亮就走人。

第二天一早，我被五點的鬧鐘叫醒，迷迷瞪瞪地背了包就出門。

這個時候的天已經蒙蒙亮，山路走起來并不嚇人，空氣還蠻清新。

“汪！汪！”

連聲鳥叫都沒用的寂靜環境里突然響起幾聲狗叫，嚇得毫無防備的我破口大罵。

“死狗，叫什么叫！我不就走個路……”

我還以為這狗叫是我引起的，但剛走過拐角，就看見路中間站著個一動不動的長發女人。

說實話，當時我真以為我見鬼了，嗓子眼都發緊了。

沒想到對方聽見身后的動靜，一扭頭，見了我就說：“帥哥，你能幫我個忙嗎？”

我看清了她的臉，頓時不害怕了，畢竟鬼哪有這么年輕漂亮的？明顯是個人嘛。

“什么忙？”

“汪！汪！汪！”

姑娘聽見聲音，面露難色，示意我看向前面。

我這才看見她前面七八米的地方攔了只大黃狗，大黃狗架勢擺得十足，還在齜牙，準備開腔。

“我，我幫你趕了吧?！?/p>

感受到姑娘求助性的眼神，我不好意思地撓了撓，答應幫忙。

我撿了塊石頭，往狗的方向用力一拋，嘴里再吆喝幾句，那大黃狗就夾著尾巴跑了。

“謝謝帥哥！你去哪里？我能跟你一塊走嗎？”

姑娘用一雙大眼睛眼巴巴地看著我，我以為她是害怕，就說：“我去鎮上坐車，你要是順路就一塊吧。”

那姑娘點點頭，就亦步亦趨地跟在我身后。

她實在是漂亮，皮膚白得發光，眼睛又大又圓，身材苗條，但是該有的都有。

我有心想認識一番，于是一路上主動開口搭話。我們互通了姓名，知道了她叫菁菁。

“菁菁，你是這地方人嗎？我之前怎么沒見過你？”

“我是外地來的，來找朋友?！陛驾颊f完，快步走到我前面，注視著我問：“你坐車去哪里？”

見她對我好奇，我心覺有機會，于是告訴了她我在城里的住址，表示有機會可以請她吃飯。

菁菁聽了，若有所思一陣，沒再搭話。

到了鎮上，人多了起來，菁菁不知道什么時候不見了。

難得遇到這么符合我喜好的姑娘，就這么擦肩而過讓我可惜了一陣子。

沒想到，某天上班途中，我再次遇到了菁菁。

她不光沒有忘記我，還主動上來打招呼，說她也在附近工作。

由此看來，我倆緣分實在不淺，于是順理成章地，我們在一起了。

菁菁和我認識的其他姑娘一樣又不一樣，她的工作和生活模式很尋常，但她身上有一種獨特的神秘感。

菁菁從沒讓我進過她家門，我送她回家最多只送到她家樓下。

“我跟別人合租嘛，室友不喜歡我帶別人回家?！?/p>

“什么室友管這么寬？”

想到菁菁可能會受到委屈，我隱隱有些心疼，想讓菁菁搬出來。

“我們交往時間也不短了，要不你搬來我家吧。”

“真的嗎？”

菁菁一臉驚喜，好像等我這句話很久了，連連點頭答應。

我為了表現大方和體貼，提前買好了一些基本的生活用品，沒讓菁菁搬來太多東西。

菁菁帶進我家的東西，除了衣服，體積最大的就是一個收納包。

她告訴我這是她的化妝包，并說是她的秘密，不讓我知道里面的內容。

“你不是說你除了我就沒交過其他女朋友嗎？那你肯定搞不懂這些東西，看了也是白看。”

本來以為菁菁愛美，所以在外面都化著妝，可同居之后，我也沒見到過菁菁的素顏。

我也不知道我一個大男人怎么就對這事念念不忘，在問完菁菁沒得到答案后，就冒出了偷看菁菁化妝包的想法。

可我工作日的時候都在上班，菁菁待在家的時間比我多，夜晚趁她睡著偷看又有風險。

因此一時半會，我竟然沒找到偷看的機會。

與此同時，我又發現了個不對勁的地方，菁菁似乎沒在我家洗過澡。

我給她準備的毛巾和浴巾紋絲不動，還保持著她剛來那天的樣子。我翻開一看，連標簽都還在上面沒摘下來。

菁菁為什么不洗澡？為什么不卸妝？

這兩個問題在我腦子里自動聯系到一塊，讓我越想越覺得匪夷所思。

但我沒再去當面問菁菁，直覺告訴我，從她的化妝包里能找到答案。

巧的是，沒過兩天，我下班回到家，就趕上菁菁不在家的時候。

我沒猶豫，幾乎爭分奪秒般進了臥室，找到菁菁的化妝包。

包里鼓鼓囊囊的，拎起來沉甸甸的，讓人猜不到里面會有什么。

我拉開了拉鏈，卻沒有見到市面上常有的化妝品，而是一些我既陌生，又能形容得出的東西……

一盒盒奇怪的顏料、不知道是什么毛做出的筆、薄薄的白紙、漿糊……

我是不了解化妝品，但生活常識告訴我：尋常女生化妝用的絕對不會是這樣的東西。

東西翻到底，我摸到了一疊紙，抽出其中一張定睛一看，竟然是張紙錢！

我頓時毛骨悚然，慌忙甩開了那張紙錢，退后幾步，不敢再靠近那個古怪至極的化妝包。

屋子里原本給人安全感的寧靜現在變成了詭異的寂靜，空氣里似乎都彌漫著恐怖的氣息。

我想冷靜下來，但此時的大腦根本不受我自己控制，各種胡思亂想涌入腦海，驅趕理智占據了上風。

“??！”

我忙不擇路想要退出臥室，卻被床腳絆住，后仰摔在了地上。

幸好我的身體沒撞上其他物品，只是后腦磕在地上有些頭暈。

我偏過腦袋想要揉揉后腦勺，卻從正對著的床縫看見床底下有一攤毛茸茸的東西。

以前我床底下就有東西嗎？我沒往那里塞過東西吧？

也許是磕頭磕傻了，我竟然扛住了恐懼，伸頭把那東西拽了出來。

我從尾巴上認出這是一張狗皮，又從顏色上認出，這張皮來自一只大黃狗。

大黃狗！我腦子靈光一閃，閃出的不是什么好主意，而是老家遇到的那只攔路大黃狗。

我再也不敢待下去，什么東西都沒收拾，抓了手機就跑出家門。

我并不是漫無目的地逃命，我買了票，連夜坐車趕回了老家。

至少，老家還有我的家人親戚。

到了地方，我就直奔爺奶家，鉆進曾經住過的房間不敢出來，把年紀已大的我奶嚇一跳。

“小浩，你怎么回來了？有什么事嗎？”

我奶的聲音隔著門板傳進房間，讓我意識到這么躲著也不是個事。

自從我落荒而逃，到現在已經兩天。我家里那個東西一定早就發現我撞破了它的秘密，說不定什么時候會找上門。

想到這，我就不自覺開始哆嗦，但我不能白白等死。

“奶，你聽說過菁菁嗎？咱這里有沒有叫菁菁的年輕姑娘？”

“什么菁菁？多大年紀的？”

“就跟我差不多，看起來很年輕，非常漂亮?！?/p>

我奶沉默了一陣，在腦子里開始搜索叫菁菁的人。

“沒有，咱這沒有叫菁菁的姑娘。”

我一時不知道該怎么向她解釋我遇到的事，無言半晌。

沒想到奶奶突然嘆了口氣，說：“你爺入土的時候，你志剛叔不知道從哪搞來個女紙人，說燒了能在地下伺候你爺。他還說那紙人有名字，叫菁菁，和你說的人名聽起來怪像哈……”

電光石火之間，我把遇到的所有怪事串聯了起來。

“那個紙人燒了嗎？”

“沒啊，燒了多荒唐?！?/p>

“紙人放哪了？”

“我怕你叔他們非要燒，就藏你以前睡的那間房了?！?/p>

所以我現在就跟那個“菁菁”共處一室！我的頭皮都快炸了，渾身發冷。

冷靜一些后，我在屋子里環視一圈，在墻角找到了被布蓋起來的真人高的紙人。

我沒敢把布全部掀開，只掀開一角確認了東西。

反正現在這東西是個死物，我壯起膽子，趁著我奶不注意，把它搬到了屋外點火燒了。

我也不知道這么干有沒有用，至少能減少一些我心里的恐懼。

我奶為此和我大吵一架，我花了好些工夫才說服她。

紙人燒成了灰燼，我在老家過了一星期風平浪靜的日子，膽子也逐漸養好。

但再上鎮上坐車時，我挑了個大中午，山路在日曬下沒出現任何奇怪的東西。

到了城里，我沒去原來的屋子，換了地方居住。

后來房東催我把東西搬走，我找了朋友作陪才敢進那間屋子。

屋子里仍是我走時的樣子，東西沒多也沒少。我只帶走了值錢的，剩下的全丟了。

從此我提心吊膽地過日子，但菁菁再沒出現，就像一攤灰燼，風吹過后，消失得一干二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