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難想象,在這個炎熱的夏季,能有人愿意辦一場讀史鐵生的活動。20年前我在北京讀書的時候,去地壇書市,都沒有多少人買《我與地壇》。
在地壇附近的雍和宮書庭,抖音主辦了一場“他再次撥動一代人的琴弦——重回地壇,重讀史鐵生”分享會。這里的“一代人”,不再是八九十年代讀他著作的60后、70后,而是00后。甚至有一些年輕人,因為《我與地壇》而前去地壇“打卡”。
這不僅是撥動“文化的琴弦”,而且是實實在在的流量,因為抖音上的年輕人很愛史鐵生。在剛剛過去的6.18,《我與地壇》在最暢銷的圖書中排名前五,比去年同期增加了357%。這種態勢,讓他看上去像剛崛起的新作家。
史鐵生甚至還登上了抖音熱榜第一名。人們感嘆“來自十年前的子彈正中眉心”,這個“梗”來自《我與地壇》中的一句話:
“一個人十三四歲的夏天,在路上撿到一支真槍。年少無知,天不怕地不怕,扣下扳機。沒有人死,也沒有人受傷,他認為自己開了空槍。
后來他三十歲或者更老,走在路上,聽到背后有隱隱約約的風聲,他停下來,回過身去,子彈正中眉心。”
沒有槍,也沒有子彈,真正穿透歲月的是文字的力量。在00后那里,這段話充滿了滄桑,他們贊嘆,這是多好的文筆啊。
史鐵生要是還活著,也許對“文筆”這個詞不太滿意。他也許會更偏愛“文字”。但是,一個作品一旦寫出,就不再受作者控制,如何闡釋它是讀者的自由。
所以,真正重要的問題是,到底是什么讓史鐵生重新成為了暢銷書作家?
不止是史鐵生,還有遲子建。她的《額爾古納河右岸》,在抖音上有巨大的銷量。
甚至還包括這次參加“重讀史鐵生”活動的梁曉聲。在我這個學現當代文學的人看來,梁曉聲屬于“前輩”了,但是他在抖音上也獲得了第二春。
其實,還包括莫言、余華這些經典作家,都在抖音上贏得了巨量的讀者。
“純文學”的另一個意思,就是“小眾”,它從來沒像今天這樣,接觸過這么多的普通人。很多行業都遇到挑戰,而看上去可能會冷清的純文學,卻火爆異常。
看上去非常奇怪,短視頻平臺抖音被認為是掌控了“碎片化”時間,而純文學則依賴“整體閱讀”,兩者似乎各執一端。很多年前電影、電視興起,人們就在擔心“視頻取代文字”,到了短視頻時代,視頻不但沒有扼殺文字,卻賦予了純文學新的力量。
就像當初我們在縣城的小書店發現路遙、史鐵生一樣,非常多的年輕人正在通過抖音接觸到文學,區別只是一個縣城可能只有一家書店,而現在人手一部手機。在算法的助推下,“文學”第一次成為人人都可以觸碰的東西。
抖音平臺基于興趣的算法系統,被一些人狹隘解讀為“你看了什么就老給你推送什么”,實際上,興趣推薦并不是重復推薦,而是有著復雜的“語法”。“興趣”,也許在閱讀純文學中得到了最充分的體現。一個人讀一本書,會被里面的文字打動;反過來,一些能夠打動人心的文字,也會讓人產生閱讀一本書的愿望。
你接觸到“子彈正中眉心”,被推薦的并不是武器或者違禁品,而是和《重回地壇》有關的書籍、周邊,那些視頻重新成為興趣的起點。
大量創作者的“分享”,讓“算法”變得精準。不光是一本書在找讀者,一個段落、一句話,也在“行動起來”。
這就是過去幾年,純文學和經典讀物,重新找回讀者的真正原因。
文字的魅力始終存在,它需要的只是一次“恰到好處的推薦”;屏幕奪去了人們一部分時間,卻也給了人們更大的世界,它成為橋梁,讓人重新愛上書籍。
“算法”是科技范疇,但是它卻不是冷冰冰的,更不是冷漠的;當它用于純文學推薦時,放佛也具備了某種溫情。算法“愛上”了文學,或者說“文學”讓算法更“完整”,更有人情味。
這可能是“短視頻”時代給我們的最大驚喜。過去,“讀書”是相對小眾的事,它有點“精英化”,當人們用“書呆子”來形容閱讀的時候,意味著一種距離。而現在,受到短視頻的激勵,更多人開始了閱讀,開始去探索書中的世界。
房地產時代,很多戶型都有“書房”,這是出版業的巨大機會。史鐵生、遲子建這樣的純文學作家,并非”通俗文學“,它們有一定的閱讀門檻,在今天,他們“進入尋常百姓家”,在普通人的書架上占有一席之地。這不僅是一個出版現象,也是一個“文化事件”。
一本本經典被大量的人閱讀,或許會重塑中國人的知識結構和心靈結構,這是電子時代最有趣的地方:它會推動很多有價值的東西普及化。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