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老葉 故事/李忠林
我爺爺是村里的教書先生,在爺爺心里,一直是希望父親走他的路線,多讀書,長大后當個老師。
但我的父親,天生不是讀書的料,身為老師的爺爺,就每天逼著父親讀書,讀不好就拿竹鞭打,還像學堂里對待調皮搗蛋的壞學生一樣,經常把父親抓到大門口罰站。
左鄰右舍有時候看不下去,會說爺爺幾句。
但爺爺從不認為他是錯的,每次鄰居過問,爺爺總會說:“我不嚴厲對他,他就不會努力,以后就只能當一輩子農民!永遠不會有出息!”
父親那時候,也是皮實,不管被爺爺打得多慘,他都不會哭。
即使有一次被爺爺不小心打爛了皮,出血了,父親都沒吱個聲。到現在幾十年了,父親腿上都還有那塊疤痕。
每當提起父親小時候的那些傷心事,我就問父親:“爺爺這么狠,你就不恨他嗎?”
而父親卻這樣說“一開始是挺恨的,但慢慢長大懂事了,就覺得那都是為自己好,漸漸就不恨了!”
雖然爺爺再怎么嚴厲教育,父親也沒在學習上進步多少,但在做人做事方面,卻把我父親教得很好。
在那個讀不好書,就容易混成社會街溜子的年代,我父親卻一點也沒長歪,反而很顧家,天天很勤快地分擔家務活。
小時候聽爺爺說,我父親就是一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人,讀書永遠考不到好成績,但要他做起家務,什么砍樹、割草、干農活,那他卻不輸任何大人。
對于年輕時的父親,爺爺是有點遺憾的,尤其是父親初中畢業時,考得很差,爺爺想努力幫父親上高中都上不去,最終還真應了爺爺當初說出的話,讀不好書的父親,就成了農民,掙起了工分。
不過,我父親雖然讀書不行,但卻不是頭腦簡單,沒有前途的人。
初中畢業第二年,年滿17歲的父親,選擇入伍當兵,并且一當就是5年,這可讓爺爺驕傲極了。
尤其是父親從部隊退了下來時,雖然沒有安置的,但父親因為有當兵的身份,一回來也成了香餑餑。
不僅好幾個工作等著他,什么鎮上的制衣廠保衛科,縣公路的道班,還有村里的民兵連等等,另外十里八鄉的媒人也等著給他介紹對象。
因為家里剛好分了幾畝地要耕,而幾個姑姑陸續嫁了人,爺爺要教書,奶奶也一把年紀了,所以父親就選擇留在村里當了民兵連長,這樣可以一邊工作,一邊干自家活。
退伍回來兩年,25歲的父親,就娶了鄰村的母親,然后生了我。
接著在88年,才31歲的父親因各方面表現很好,尤其是父親很喜歡樂于助人,因此得到很多村民的推薦,在村干部換屆中,被大家推選當上了村支書。
自從當了村支書后,父親就變得更愛幫人了,只要村民有啥問題一吆喝,他必定會到身邊去解決。
父親奔忙,家里不怎么顧得上,害得母親要干很多農活,而面對這樣不顧家,卻總顧著大家的父親,爺爺卻笑得最開心,因為父親當官,給他長臉了,人人見到爺爺都喊村主任他爹。
父親當村支書時期,我見過他幫過一個流浪女人,而這件事我是十分有記憶的。
時間是在1990年的一個夏天,村里來了一個流浪女,年紀20歲出頭,渾身臟兮兮的,在村口的石橋洞下安家。
她渴了就喝河水,餓了就去人家地里偷菜或者翻垃圾堆。
那年頭,因為流浪的人很多,并且大多都是精神有問題的,所以盡管流浪女很可憐,也沒有人會去幫,甚至大家都會躲著她,生怕對方發瘋打人了。
善心大發的父親,就嘗試跟對方交流,而對方卻說著一嘴外鄉話,讓人聽不懂。
但幾次給食物給那流浪女,父親就發現,這流浪女并不是瘋子,好像腦袋受傷失憶了,見到她時,腦袋上還有傷口,并且也懷著孕,有四個月大了。
看到這種情況,父親立馬報了警,可是警察也拿她沒辦法,做了登記,找了好多信息,都沒找到這女人的家人,甚至也沒人報案家里丟人了。
最后由于找不到任何信息,那女人又懷著孕還受傷了,情況很不好,得好好休養。
而派出所也不是福利機構,我父親就把她帶回了家,讓母親幫忙給她洗了澡,還處理了頭上的傷口。
也許是知道我們對她好,那女人竟然開口跟我母親說了一句很不標準的普通話:“謝謝大姐”。
那流浪女在我家住了一個月,也沒找到她的信息和家人,而長住我家也不是辦法,作為村支書父親,就找了個閑置的老屋,把流浪女暫時安置在那休養。
周圍村里人也很善良,得知這流浪女懷著孕,家家都跟隨我父親,經常給那女的送吃的。
流浪女有看大家對她也挺好的,就經常和我們互動,尤其是那老房子離我家近,她也知道我們一家對她最好,就經常挺著大肚子,來我家幫我們做家務。
時間久了,她也好像開始恢復了記憶,用她那外鄉話,跟我們說她來自云南哪里的,因為實在聽不懂,知道她講的是云南那邊少數民族的方言后,父親就從隔壁村找到懂這個方言的大嬸。
讓這大嬸跟流浪女一交流,我們才知道,這流浪女是來自云南的,叫阿梅,但具體哪個村,她也記不起來了。
也再次提交了新信息給警察,但也一時半會沒找到什么信息。
直到后來,她兒子都出生了,都沒找到她的家人。
阿梅在我們一直沒走,為了讓她能自力更生,父親把村里的一塊荒地借給阿梅去耕種,還給了她不少糧食種子。
阿梅也是挺能干的,為了活下去,把一片荒地整成了可種田的土地,然后她也靠著給大家做農活,和自己種糧食,在我們村生活了好幾年。
在她來村子第五年一天上午,阿梅不知怎么的記起來一些事,然后找到我父親,說了一個隔壁鎮的村子名,要我父親帶她過去,說她好像來自那里。
我父親也是很好心,踩著三輪車載著他們母子去了那個村,挨家挨戶找了個遍。
最后終于在一戶40多歲的光棍男家門口停下,阿梅指著光棍家的門牌,跟我父親說著我們這里不是很標準的話,說就這里,她從這里走出來的。
我父親叫來了當地村支書,去約見了那個光棍,一開始那光棍男說不認識阿梅,可看熱鬧的鄰居看到阿梅的模樣,就偷偷告訴我們,阿梅就是光棍男花錢從外面買來的。
后來,幾個鄰居都證明了,我父親就報警叫來了警察,結果這么一查一問,終于弄清了一切。
原來阿梅,是來自云南某個少數民族的,20歲時被人販子拐走了,幾經周折就賣給了光棍男做老婆。
而阿梅進入光棍男家后,被鎖在屋里不讓外出,阿梅不聽話就會被打。
周圍人多少知道這情況,但礙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就沒去管,況且光棍男也是地痞子,誰也不敢惹。
阿梅受不了,趁著一天晚上,光棍男喝醉酒睡了,她撬開門鎖跑了。人生地不熟,走山路時意外摔傷,從而失憶迷迷糊糊走到我們這邊,看見一座石橋,很像她家里的,就選擇去了石橋下生活。
在光棍男家里找到了,阿梅在逃跑時沒帶走一些證件,最后通過這些證件,讓阿梅找到了自己的家人。
在1995年那會兒,阿梅帶著她兒子走了,走之前,她把這些年在村里掙的錢,種的很多糧食都分給了村里人,而我們家最多。
盡管我們家不想要,甚至想變換成錢給阿梅和孩子,但都被阿梅回拒了,她說:這些年,要不是我父親把她安置村里,又給她土地和房子,還幫她找家人,也許她和孩子都活不到今天。
雖然阿梅回云南了,但偶爾也會聯系我們,一開始是寫信,后來有了手機,就會打電話,再后來快遞方便了,也會寄一些他那邊的特產給我們。
不過由于山高路遠,相隔千里,我們中間近三十年沒見過面。
然而,5年前父親重病住院,因為家里實在沒多錢看病,就發起了眾籌,而阿梅看見了,就帶著她已經長大工作的兒子,不遠千里重新回到了我們這邊,來看望了我父親。
并且還給我父親5萬元看病,我母親表示不能收這么多,畢竟聽說阿梅的兒子才剛出門工作不久,還沒娶媳婦呢。
可阿梅卻表示這錢一定得收,并且還要讓她兒子感謝我們。
阿梅跟她兒子說:“阿強,這些都是我們家的大恩人,沒有他們的幫助,我們母子早就餓死在外面了,你記住,要好好感恩他們一輩子!”
阿梅的兒子也是懂事,向我們挨個鞠了躬,甚至還想下跪的,被我們攔了下來。
阿梅那次回來看了我父親后,我們兩家就成了親人一樣,阿梅還認了我父親做哥哥。
去年阿強結婚,我們一家都被邀請去參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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