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六便士的世界里,月亮是稀缺的,是勇敢的,是可遇不可求的,曾經的月亮變成六便士后,他們內心里的月亮夢還沒熄滅,所以他們更愿意為月亮買單。
媒體是一個有理想的職業,但是公關往往沒有。
多年以來,我遇見過無數個發自內心熱愛媒體行業,熱愛寫作的老師,但是幾乎沒有遇到過發自內心熱愛公關行業的老師,大家說的最多的就是,沒辦法,上有老下有下,討口飯吃。
也許是我孤陋寡聞,如果有,可以留言區告訴我。
好幾個大廠的公關VP在退休后,和我依舊保持著聯系,他們愿意跟我談論媒體,談論寫作,但一提到公關,他們均表示不想討論這個無聊的話題,厭倦了。
畢竟,目前整個中國的公關圈,大部分從業人員均來自媒體,他們是披著公關皮的媒體魂,在企業摸爬滾打的時候,他們需要時刻隱藏自己,告誡自己不要發朋友圈,不要在社群里鋒芒畢露,一旦他們退休或者換工作后,我們就可以再次看到他們的底色,他們大多數人會恢復媒體人的熱愛分享、尖銳和憤怒,他們的朋友圈會再一次活過來。
如果媒體是月亮,那么公關就是六便士。
但是,現實往往是,我們會為了生活,從月亮走向六便士,但是有了六便士之后,再想走回月亮,基本無路可走。
我最近,乘著熊孩子們還沒放假,去了一趟阿勒泰。
我在思考一個問題,月亮和六便士,存不存在沖突?兩者到底可以不可以兼得?
很多年前,我在作家陳村的小眾菜園,寫小說寫詩歌,當時李娟也在這個論壇里,偶爾貼出作品,一晃快二十年。
這中間,我全身心投入了六便士,用各種恬不知恥的姿勢,去搞錢,去爭名奪利,去寫一些自己都覺得邏輯可笑的商業軟文,雖然偶爾會回頭看看月亮,也會安慰自己,再等等,再等等,就往回走。
李娟不一樣,她一直在堅守月亮,耐住了寂寞,我原本都已經快把她的名字遺忘,沒想到她今年用如此猛烈的姿態,重新回歸,當然我知道,她可能并不在乎這一切,有與沒有,都不會影響她的寫作。
就像山間的野夫,世界如何動蕩,他們依然早睡早起,砍柴種田。
其實,我心里有答案。
一個頂級的作者,月亮與六便士,在結果中,不沖突,但是在過程中,沖突。
一個人不可能同時擁有兩者,必須在時間段里,做出取舍,這兩件事,都非常難,就如同創業,我們在一個時間段,百分百精力投入,大概率依舊會失敗,何況三心兩意。
但現實永遠不需要那么多頂級,更多的是平庸,中間態,是我們大部分碼字人,要面對的狀態,尤其是媒體人,一邊創作,一邊搞錢。
在阿勒泰的群山和森林中,我問自己,既然要又當又立,那么一個媒體人,如何才能開心的創作?
因為,這幾年,在媒體這個充滿了理想的職業里,我發現,半抑郁的媒體老師越來越多。
第一,可以寫的東西越來越少,寫作受限越來越大。
此處略去十萬字。
第二,隨著大時代的滾滾而去,收入越來越少,心里難免有些失落。
過去的二十年,是跑馬圈地的時代,各個領域,企業都在尋找山頭,資本像熱鍋上的螞蟻,大家一起奏樂一起演,媒體老師自然是這個過程中,上傳下達的最好介質,在2015年左右,只要你勇敢的從機構媒體出來,做一個自媒體,帶幾個應屆畢業生,都可以養家糊口,甚至小富。
如今,情況完全變了,你親自寫,還有可能會被退稿,來回折磨四五遍,當年我們信以為真的才華和洞察力,在這個時代又被重新定義了,錢少了,質量標準,自然就提高了,僅有的食物,留給了食物鏈頂端的老師。
我們突然發現,比自己認知和才華更在線的人,大把存在。
于是,層層降級,很多長尾慢慢就消失了。
第三,個性化寫作越來越多,在一個強調自我的時代,傳統媒體里中客的寫法正在過時。
一個合格的記者,從來不會在文章中,去強調我的感受,記者只負責記錄,并不負責說三道四,但事實上,如今的時代,受眾更需要的是情緒價值,需要你用“自我”,用一套邏輯自洽,去填充他們原本不夠自信的內心,說白了,就是用kol的視角來迎合受眾。
你看到的那些左或者右,其實都是流量妥協的結果,很多明面上左的kol,內心里卻是個右,你說可笑不可笑。
但是,在這個半抑郁的過程中,我反而看到了一些另類。
他們并不一定生活在北上廣深,有些甚至遠離大城市,一年到頭也不會在圈子里遇見,文章更新頻次很低,有時一周寫一篇,有時半個月寫一篇,甚至還有些半年寫一篇,但是一篇就是一篇,他們的文章,不用在社群里發紅包,就會被人自發轉發朋友圈,或者在社群里被人討論。
他們也會商業化,收費很貴,但是卻從不缺生意,在別人吃不上飯的時候,他們往往還在挑三揀四,選客戶,或者拒絕客戶。
我和他們中的一些人,討論過一個問題,我們寫作,到底是寫給別人看,還是寫給自己看,到底是要讀者爽,還是自己爽。
最后的答案,驚人的一致,為了自己爽。
當一個作者開始思考讀者喜不喜歡的時候,他已經開始淪為二流,頂級的作者,首先要做到的就是尊重自己的內心,真實是寫作的第一要求,連自己都要欺騙的作者,不可能會追求善良。
還有一個非常有意思的現象,這些人自己寫公眾號,卻從來不看公眾號,他們討厭碎片化的吸收模式,他們長期讀書,與人打電話,但是從來不關注同行。
大家都知道,有很多自媒體從業者,每天早晨睜開眼睛,第一件事情,不是洗臉刷牙或者交公糧,而是習慣性打開自己給自己劃定的監控范圍,看看誰誰誰又有商單了,這個動作有沒有意義?我覺得對于廣告體系完善的機構媒體有意義,但是對于個體戶,意義為負,只會讓人充滿了戾氣。
一個人,一個號,把文章寫好,交付行業頂流的產品,生意紛至沓來。
作為一個媒體人,在必須要同時擁抱六便士和月亮的時候,一定要先擁抱月亮,而不是六便士,尤其在如今這個六便士預算越來越少的時代。
畢竟,在六便士的世界里,月亮是稀缺的,是勇敢的,是可遇不可求的,曾經的月亮變成六便士后,他們內心里的月亮夢還沒熄滅,所以他們更愿意為月亮買單。
畢竟,滿大街都是六便士,我們的時代,不缺這個。
真的沒什么好羨慕的,在搞錢這件事上,沒有盡頭,寫好文章的前提,一定是有一個合理的預期,并且管理好自己的預期,快樂的寫作,心態太重要了,你調整不好心態,每天去跟人比軟文數量,只會一路“黑”到底。
我前段時間,寫文章提到了信海光、王冠雄他們當年的風光,后來他們私下也都找我交流了,其實這個過程很正常,這是個江湖,人來人往,人都會老去,年輕的時候,我們像火山一樣噴發我們的才華和精力,財富積累夠了,為自己,為快樂,就變得更加重要。
往往,更加深沉的作品,都是在靜下來心后的中老年生涯,才能誕生,因為六便士帶來的壓力已經微乎其微,如果不能擁抱月亮,那大概率就是,你內心深處并不熱愛寫作。
前段時間,我跟一個已經移民美國的前公關VP交流,他說可能未來會回來繼續工作,我很納悶,他為何不著書立作,類似的納悶,也發生在很多同樣退休的大廠VP身上,我們干了那么多年的媒體,碼了那么多的字,又干了那么多年的公關,看了那么多的商戰,為何我們不愿意去留下一點點連貫性的思考呢?
今年早些時候,程苓峰吐槽吳曉波的《騰訊傳》寫得爛,后來我就在想這個問題,一個企業如果要立傳,誰最適合來操刀?
毫無疑問,這些退休的前公關VP最合適。
還是那個靈魂一問,當年的月亮,真的存在嗎?也許一開始,我們進入這個行業,碼字,就是為了六便士。
月亮從來沒有存在過。
心中真正有月亮的人,年輕的時候,會在無數個睡不著的夜晚,把靈光乍現的創造力,記錄在床頭的筆記本里,記錄在上鋪的床板上,年紀大了之后,他們的手機里,依然有密密麻麻數不清的備忘錄,那里依舊承載了他們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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