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靂舞入奧,體現了奧林匹克運動年輕化、商業化的發展趨勢
2023年10月7日,浙江杭州,2022杭州亞運會霹靂舞女子決賽,劉清漪VS湯淺亞美。圖|東方IC
文 | 符佳佳 辛曉彤
編輯 | 余樂
街舞工作室老板路青崖沒有想到,十年前需要貼錢辦賽的“地下愛好”,隨著學員的不斷增多,在2024年成為他主要的收入來源。而在一萬多公里外的法國巴黎,霹靂舞正走向奧運會這個體育競技的最高舞臺,以全新的姿態面向大眾。
2020年12月,國際奧委會執委會召開會議,同意2024巴黎奧運會增設霹靂舞 (Breaking) 、滑板、攀巖、沖浪四個大項。這四大項當中只有霹靂舞是“新增項”,前三項已經亮相東京奧運賽場。綜合來看,這幾個項目都擁有“兼具觀賞性和競技性”的比賽形式特征,也有鮮明的青年態度和青年色彩。
權衡齊整與靈動的標準化之路
20世紀70年代,霹靂舞 誕生于在美國紐約布朗克斯區 (貧民窟) ,這里幫派林立,地下派對和街頭集會選擇用“斗舞”方式達成一致。和平和非暴力是霹靂舞的原初精神,競技是其以剛化柔的原始方式。碰撞不可避免,但勝利需要光榮。
從街頭文化到國際認可的競技類體育項目,霹靂舞的官方化之路漫長而復雜。
1984年洛杉磯奧運會,霹靂舞作為閉幕式表演首登奧運舞臺。20世紀80年代傳入中國后,霹靂舞迎來一波小流行。杰克遜的太空步 、“擦玻璃”,是對外開放的時代印記,也是一代人青春的共同回憶。
一直以來,霹靂舞都被看作一種藝術形式,直到2016年,國際奧委會決定將霹靂舞納入在布宜諾斯艾利斯舉辦的青少年奧林匹克運動會,正式將其帶入體育領域。2019年,霹靂舞被列入世界體育舞蹈聯合會競賽項目,同年,巴黎奧委組就提出要把霹靂舞帶進巴黎奧運會,直到2020年底最終確認。
2023年,霹靂舞首次登上亞運會,中國選手劉清漪奪得女子組冠軍,順利鎖定一個奧運參賽名額。而亞運會男子組銅牌亓祥宇和女子組第四名曾瑩瑩,也在不久前的奧運資格賽中一路過關斬將,鎖定了另外兩個巴黎席位。
2023年10月7日,浙江杭州,2022杭州亞運會霹靂舞男子組決賽,亓祥宇憑借最后一段“醉拳”的精彩發揮,奪得銅牌。圖|東方IC
霹靂舞能從其他舞種中脫穎而出,成為正式的體育項目,與它自身的特點有關:不同于街舞中的其他形式——更加率性自由、創意表達而失于無序,以至于難以評判,霹靂舞強調可以量化的技巧和身體控制,可以在賽事中進行客觀的評判;也不同于體操和花樣游泳——最難的動作往往可以得到最好的名次,霹靂舞比賽中擁有更多的個人發揮空間,表現力、韻律感和審美同等重要。
美國霹靂舞運動員杰弗里·路易斯 (綽號“Bboy Jeffro”) 表示,“我感到自由。在這里沒有標準的服裝,穿搭靈活而自由,只要整體風格和諧即可。音樂也是隨機的,原創和新的旋律是常有的事,在每一寸動作里,我可以充分展示我的獨特魅力。”
霹靂舞主要包括Top Rock (搖滾步) 、Footwork (腿部動作) 、Freeze (定點) 、Power Move (整體移動) 四大內容。巴黎奧運的霹靂舞比賽包括男子組和女子組兩個單項,各16人參賽。比賽形式為1V1對抗。運動員要在比賽中完成自己的動作組合。
國際奧委會主席巴赫提到:“霹靂舞是一種真正的表達方式,觀眾能夠強烈地感受到運動員的個性化表達和表現,霹靂舞不僅僅能傳達出運動氣概,更重要的是它能夠讓觀眾看到‘你’的自我表現。”
與普通比賽的最終式打分原則不盡相同,霹靂舞打分采取trivium原則 (撥盤式打分) ,評委在比賽過程中根據實際情況不斷變動撥盤的具體數值,對選手的舞蹈技巧、舞蹈表現力、音樂節奏感、創意與難度以及舞者個人風格等方面做出具體實時的反饋。霹靂舞裁判麥克斯·奧利維拉解釋,“此類設置是為了更好地保證打分的客觀和公平。”
奧運項目增減的背后:年輕、多元、商業化
新項目入奧的這條路上,霹靂舞并不孤單。2003年6月,國際奧委會正式批準小輪車列為2008年北京奧運會的比賽項目。滑板、攀巖在2020年東京奧運正式會被列為奧運會比賽項目。
與之相對,2020年12月8日,國際奧委會拒絕了為2024年巴黎奧運會增設跑酷、越野跑、海岸賽艇、沙灘手球等項目的請求,此外,跟東京奧運會相比,巴黎奧運會比賽取消了空手道、壘球、棒球、帆板男女RSX項目、競走男子50公里項目以及舉重中的4個級別項目。
最受關注的是奧運會的初始項目之一——舉重。2024巴黎奧運會比賽只有男女各五個小項,參賽人數從東京奧運會的196人縮減到120人。這不是國際奧委會第一次縮減舉重參賽人數,在2016年里約奧運會,舉重參賽人數曾多達260人。
國際奧委會調整項目進出的考量,是在努力適應奧運新的受眾背景。《 奧林匹克2020議程 》明確提出,“繼續發展均衡的、與青年一代緊密相關的、支持性別平等、創新、普世的奧林匹克運動,并確保頂尖運動有機會參與其中。”
舉重、長距離競走,評價體系單一化,缺乏持續的看點,正在不斷流失觀眾、特別是年輕觀眾,也缺失可以成功破圈,創收商業利潤的增長點。
一味強調刻苦訓練和規訓標準的風向成為往事,基礎性項目正在逐漸失去聲音。在過去,刻苦、踏實和沉著是人們追求的體育精神;而現在,叛逆、張揚和強調自我正在成為新的奧運精神的注腳。
街舞品牌caster主理人石頭這樣評價霹靂舞:“和競技體育的追求極致一樣,舞蹈的極致也需要辛勤和汗水,與過往的比賽項目別無二致,但打破常規、追求自由、好玩隨性的‘潮’態度,則是當代青年的‘特立’。這是年輕人的自律且自由。”看起來無定式的比賽,往往最寬容也最嚴峻。在追求競技比賽的高度的同時,也恰恰在追尋藝術創作的廣度。
走向年輕化、潮流化的奧運:孕育新的商機
受國家文化和旅游部產業發展司委托,中國傳媒大學文化產業管理學院、CHUC全國街舞聯盟共同完成的2023年《中國街舞產業發展研究報告》指出,全國街舞從業者近300萬,培訓機構超萬家。每年學習人數超千萬,撬動2500億元的資金盤。
現在的中國青年,面臨小眾文化對大眾文化的洗禮,在浪潮中尋找同伴、認同和自我認同。精神享受、自我發展、身份認同、文化建構,是年輕人消費的新樣態。
在奧運會之前,街舞類綜藝《這!就是街舞》頻頻出圈,展現出街舞元素蘊含的商業價值。2018年首季節目還未開播,就已完成6個億招商投資。截至2024年1月,該綜藝已經連續走過六個年頭,六季收視率和冠名質量持續走高。
節目中的相關廣告和冠名多集中在服飾、配飾、3c數碼、視頻、酒水等方面,對準18歲-28歲的消費群體;肯德基在《這就是街舞》中出現時,以 “現磨咖啡在失重情況下不倒”而出圈。
這一系列變動直接推動了線下培訓的發展。據路青崖回憶,“2018年幾乎是我們這個行業的一個分水嶺。之前知道的人很少,大多數知道的人都是混這個圈子的,節目 (《這!就是街舞》第一季) 的影響是很直接的,哪怕疫情虧的很嚴重,現在也基本回轉了,比疫情前的學員數量更多。除了成人培訓之外,很多家長也會希望孩子能夠接受街舞訓練。”他笑道:“我們小時候被認為不務正業的東西,被這一代家長認可,今年我們在暑假開設了4個青少年班。”
霹靂舞的入奧,為奧運會注入了新的活力,吸引了大量年輕觀眾。這一變化提升了奧運會的關注度,也直接增加了奧運收益盈利——賽事組織、場地租賃、廣告贊助等。街舞擁有齊全的產業鏈,服裝服飾、演藝經紀、品牌賽事、潮流電商、賽事培訓,教育培訓、影視作品、舞臺精品、電視選秀、音樂制作。入奧直接拉動相關教育培訓機構以及相關體育用品市場的快速發展,其他相關產品、鞋服、音樂設備等。媒體版權、電視轉播、網絡直播等,會因為熱度的增高而進一步擴大市場。
不論是街舞類綜藝首先入局,分得第一杯羹;還是普通人乘勢而上,賺得行業的紅利,都在彰顯年輕、多元、趣味成為新消費呈現的新特色,也成為奧運所追求的新元素。霹靂舞入奧,讓我們相信《奧林匹克2020議程》中的那句口號“去改變或被改變”,要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具說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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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曉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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