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THER'DAY
父親節快樂
6.20 happy day
我們該怎樣做父母?這似乎是個永恒的話題。說到父親,我們總是形容父愛如山,如山般堅實,為家人開辟、守護一方安全的空間,但父愛也應該學會表達。就像被稱為“史上最成功的父親”的梁啟超,可能是中國式父親的一個榜樣。
梁啟超有九個子女,個個成才,各有所長,成就“一門三院士,九子皆才俊”的佳話。1923年至1929年間,公公共有五個子女在海外,他非常想念孩子們。
在這段時期,他們用大量的書信傳遞著兩代人的情誼。他們在信中討論國家大事、人生哲學;傾述著彼此生活中的苦樂、悲歡;他們互相惦念著、互相鼓勵著。信中沒有任何說教,只有循循善誘;沒有指責,只有建議;每封信中都充滿了真摯的愛,這愛變成一種力量,注入了孩子們的生命,使他們不斷地奮進。
關于梁啟超育子的經驗,我們從他寫給孩子們的眾多書信中也可管窺一二。
(注:以下書信內容皆摘自《梁啟超和他的兒女們(增訂本)》,作者是梁啟超外孫女,梁思莊之女吳荔明。)
家書·1
公公非常重視培養子女的實踐能力,具體指導他們加強外圍知識。
三舅思永在美國哈佛大學讀考古專業,想回國實習,并搜集一些野外資料。公公非常支持他的想法,并積極設法為他在國內安排機會。1926年12月10日,公公給三舅寫信,告訴他聯系的情況:
得十一月七日信,喜歡之極。李濟之現在山西鄉下(非陜西),正采掘得興高采烈,我已立刻寫信給他,告訴以你的志愿及條件,大約十日內外可有回信。我想他們沒有不愿意的,只要能派你實在職務,得有實習機會,盤費食住費等等都算不了什么大問題,家里景況,對于這點錢還擔任得起也。你所問統計一類的資料,我有一部分可以回答你,一部分尚須問人。我現在忙極,要過十天半月后再回你,怕你懸望,先草草回此數行。
這個計劃因為種種原因,一直未能如愿實現。1927年4月21日,公公又給三舅一信,提到關于去新疆考察的事,從信中可見他的學識之廣以及對兒子業務學習和發展前途的關心:
前兩封信叫你不必回來,現在又要叫你回來了。因為瑞典學者斯溫哈丁——他在中亞細亞西藏等地過了三十多年冒險生涯,諒來你也聞他名罷——組織一個團體往新疆考古,有十幾位歐洲學者和學生同去,到中國已三個多月了,初時中國人反對他,抵制他——十幾個學術團體曾聯合發表宣言,清華研究院、國立圖書館也列名,但我自始即不主張這種極端排外舉動——直到最近才決定和他合作,彼此契約,今天或明天可以簽字了。中國方面有十人去——五位算是學者,余五位是學生,其中自然科學方面只有清華所派的一位教授(袁復禮),他和李濟之同去山西,我們研究院擔任他這回旅行的經費,不用北京學術團體的錢。去的人我是大大不滿意的——我想為你的學問計,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若錯過了,以后想自己跑新疆沙漠一趟,千難萬難,因此要求把你加入去,自備資斧——因為犯不著和那些北京團體分這點錢,錢少得可憐——今日正派人和哈丁接洽,明后日可以回信,大約十有九可望成功的。他們的計劃時間一年半到兩年,研究范圍本來是考古學、地質學、氣象學三門,后來因為反對他們拿古物出境,結果考古學變成附庸,由中國人辦,他們立于補助地位——能否成功就只要看袁君和你的努力了,其他的人都怕夠不上——我想你這回去,能夠有大發見[現]固屬莫大之幸,即不然,跟著歐洲著名學者作一度冒險的旅行,學得許多科學的研究方法,也是于終身學問有大益的,所以我不肯把機會放過……總之,你接到這封信時,便趕緊預備罷,我第二封信,最多三天后,跟著就要來的,你若能成行——無論提前放假或暑假時來——大約到家只能住一兩天,便須立即趕路,我和他們打聽清楚該預備什么東西,一切替你預備全,你回來除見見我和你娘娘及一二長輩,及上一上墳之外,恐怕一點不能耽擱了,我想你一定贊成我所替你決定的計劃,而且狠[很]高興吧。別的話下次再說。
四月廿一日 爹爹
家書·2
公公還指導孩子們選擇學校和專業。我的媽媽思莊在加拿大考大學是一件大事,究竟上哪個大學呢?當時公公梁啟超希望女兒在加拿大讀大學,他在1926年2月9日的信中寫道:
“莊莊暑假后進皇后大學最好。全家都變成美國風,實在有點討厭,所以莊莊能在美國以外的大學一兩年,是最好不過的。”
他還在1926年6月5日信中鼓勵道:
思莊考得怎樣,能進大學固甚好,即不能也不必著急,日子多著哩。我寫的一幅小楷,裝上鏡架給他做獎品,美極了,但很難帶去,大概只好留著等他[她]回來再拿了。
媽媽未辜負公公的期望,考上了加拿大著名的麥基爾大學,而這幅裝上鏡框的漂亮小楷,隨著媽媽經過六十年風風雨雨,完好地保存在家中,作為一件極珍貴的紀念物一直掛在我家的墻上。
1925年前后,梁啟超與林徽因、梁思莊在北京游覽長城
媽媽思莊入大學兩年后該選專業了,公公更是細致地考慮,以他的遠見卓識看到將來生物學及信息對社會發展的極端重要性。最初,他要媽媽學當時中國還幾乎是空白的現代生物學。1927年8月29日,他在信中寫道:
你今年還是普通科大學生,明年便要選定專門了,你現在打算選擇沒有?我想你們弟兄姊妹,到今還沒有一個學自然科學,很是我們家里的憾事,不知道你性情到底近這方面不?我很想你以生物學為主科,因為它是現代最進步的自然科學,而且為哲學、社會學之主要基礎,極有趣而不須粗重的工作,于女孩子極為合宜,學回來后本國的生物隨在可以采集試驗,容易有新發明。截到今日止,中國女子還沒有人學這門(男子也很少),你來做一個‘先登者’不好嗎?還有一樣,因為這門學問與一切人文科學有密切關系,你學成回來可以做爹爹一個大幫手,我將來許多著作,還要請你做顧問哩!不好嗎?你自己若覺得性情還近,那么就選他[它],還選一兩樣和他[它]有密切聯絡的學科以為輔。你們學校若有這門的教授,便留校,否則在美國選一個最好的學校轉去,姊姊哥哥們當然會替你調查妥善,你自己想想定主意罷。
然而,麥基爾大學的生物教授教得很不好,學生們還得花錢請他的助教補課,雖然助教講課很精彩,但還引不起媽媽對生物學的興趣,她把苦惱告訴了二舅思成。公公得知后,趕緊寫信說:
莊莊:
聽見你二哥說你不大喜歡學生物學,既已如此,為什么不早同我說。凡學問最好是因自己性之所近,往往事半功倍,你離開我很久,你的思想近來發展方向我不知道,我所推薦的學科未必合你的式,你應該自己體察作主,用姊姊哥哥們當顧問,不必泥定爹爹的話;但是新學期若已經選定生物學,當然也不好再變,只得勉強努力而已。我很怕因為我的話攪亂了你治學針路,所以趕緊寫這封信。
八月五日 爹爹
梁啟超致梁思莊
家書·3
公公對每個孩子都充滿了父愛,并給予非常具體的指導;他不但發表自己的意見,而且十分尊重孩子們自己的志愿。媽媽一直保存的公公寄往加拿大的親筆信就十分感人:
莊莊:
你來的〈信〉狠[很]勤,我得著總是歡喜到了不得,現在家里光景并不狠[很]緊,你不用著急,你的學費是家里頭正當支出并不算多,何況一切由你周三哥和姊姊經理,并不用我操心,你只要安心做你的學問便是了,其他都不必憂慮。
你功課不甚好也不要緊,因為你進大學原算是提早一年多的功課,格外費些力是意中事,況且原學社會科學,中途又改自然科學,當然又要吃力一點,但都不要緊,學自然科學的人,先得些社會科學常識,也是好事。現在重新學的生物學,假使兩年光陰不夠用,便再多留一年或半年為何不可,你的年紀還小哩。
你暑假后留坎或轉學美國全由你自己和姊姊哥哥們商定,我在遠不便遙制,只要你身體結實,用功不太過分,我便放心了。
四月廿八日 爹爹
家書·4
公公不僅注意對孩子們的知識訓練,更注意他們的道德培養,要他們生活艱苦樸素,要他們熱愛生活,并注意擇友。1927年8月29日,公公在給二舅思成的信中說:
一個人想要交友取益,或讀書取益,也要方面稍多,才有接談交換,或開卷引進的機會。不獨朋友而已,即如在家庭里頭,像你有我這樣一位爹爹,也屬人生難逢的幸福,若你的學問興味太過單調,將來也會和我相對詞竭,不能領著我的教訓,你全生活中本來應享的樂趣,也削減不少了。我是學問趣味方面極多的人,我之所以不能專積有成者在此,然而我的生活內容,異常豐富,能夠永久保持不厭不倦的精神,亦未始不在此。我每歷若干時候,趣味轉過新方面,便覺得像換個新生命,如朝旭升天,如新荷出水,我自覺這種生活是極可愛的,極有價值的。我雖不愿你們學我那泛濫無歸的短處,但最少也想你們參采我那爛漫向榮的長處。
1906年,梁啟超與梁思順(右一)、梁思成(左一)、梁思永(右二)攝于日本東京
他對大姨夫婦說:
生當亂世,要吃得苦,才能站得住(其實何止亂世為然),一個人在物質上的享用,只要能維持著生命便夠了。至于快樂與否,全不是物質上可以支配。能在困苦中求出快活,才真是會打算盤哩。
他教導四舅思忠:
一個人若是在舒服的環境中會消磨志氣,那么在困苦懊喪的環境中也一定會消磨志氣。你看你爹爹困苦日子也過過多少,舒服日子也經過多少,老是那樣子,到底志氣消磨了沒有……我自己常常感覺我要拿自己做青年的人格模范,最少也要不愧做你們姊妹弟兄的模范。我又很相信我的孩子們,個個都會受我這種遺傳和教訓,不會因為環境的困苦或舒服而墮落的。你若有這種自信力,便‘隨遇而安’的做。
他教導我媽媽:
多走些地方(獨立的),多認識些朋友,性格格外活潑些,甚好甚好。但擇交是最要緊的事,宜慎重留意,不可和輕浮的人多親近。莊莊以后離開家庭漸漸的遠,要常常注意這一點。
家書·5
公公對每個兒女都非常疼愛,他自己總說喜歡女孩子,實際他并不偏心。1923年,公公全家在天津時,給在國外的大姨思順寫了一封信,信中幾乎提到了每一個孩子,讀來真讓人感到他父愛慈祥:
寶貝思順:得復電大慰,我因久不得汝信,神經作用,無端疑汝有病耳。昨日在南開講畢,思永、思忠留校中聽別人講演,我獨攜思莊去吃大餐,隨后你媽媽把思達、思懿帶來,吃完后五個人坐汽車兜圈子到馬廠一帶,把幾位小孩子歡喜到了不得。你媽媽說,我居然肯拋棄書桌上一點鐘功夫作此雅游,真是稀奇。我和思莊說,明年姐姐回來,我帶著你們姐妹去逛地方,不帶男孩子了;莊、懿都拍掌說,哥哥們太便宜了,讓他們關在家里哭一回。思達說他要加入女孩子團體,思莊已經答應他了,我今日起得甚早,隨意寫幾句告訴你。
爹爹 八月一日
1924年之后,全家有五個孩子在國外,公公不斷地與他們通信,收不到他們的信時,總是焦急萬分,收到信時,就會像小孩兒一樣高興得手舞足蹈。在1926年9月26日的信中,他寫道:
孩子們:今天從講堂下來,接著一大堆信——坎拿大三封內夾成、永、莊寄坎的好幾封,莊莊由紐約來的一封,又前日接到思永來一封——令我喜歡得手舞足蹈。……思忠真占便宜,這回放洋,在家里歡天喜地的送他,比著兩位哥哥,已經天淵之別了;到了那邊,又分兩回受歡迎,不知多少高興。我最喜歡的是莊莊居然進了大學了。尤其喜歡是看你們姊弟兄妹來往信,看出那活潑樣子。我原來有點怕莊莊性情太枯寂些,因為你媽媽素來管得太嚴;他又不大不小夾在中間,挨著我的時候不多——不能如老白鼻的兩親家那樣——所以覺得欠活潑。這一來很顯出青年的本色,我安慰極了。
在20世紀20年代風云變幻的中國,公公梁啟超始終注意把握孩子們的前途,他以自己超人的智慧、廣博的知識和卓越的遠見,對孩子們進行言教和身教。公公對孩子們的前途都有周密的考慮,他精心培養每一個心愛的孩子,不僅努力培養他們成為有學問的人,還要他們成為品德高尚,有益社會的人。公公希望孩子們充分享受人生的快樂,但他不強求孩子們都和他一樣,而是相信孩子們最終將走自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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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吳荔明
作為梁啟超的外孫女,吳荔明以詳實的史料和鮮活的事例,生動講述了梁啟超及其兒女們的非凡經歷,更為廣大讀者指點了家庭教育的迷津。本書此次新版,除文字方面作了許多修訂增補,更增加不少珍貴歷史照片,讀者從中可以得到思想的啟迪和精神的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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