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維坦按:
英文automaton意為自動機,自動人偶,該詞源于古希臘語α?τ?ματον(autómaton),意為 “以自我意志動作”。但其實嚴格意義上來說,android對于本文中出現的自動機械更貼合。automaton的應用中,有很多類似音樂盒的裝置,這和本文探討的機械還是有不小的差別,雖然究其本質都是對于人類/人形機制的復現/再現,但android的復雜程度卻遠遠高于音樂盒。
“android”這個詞源于希臘語,意思是“像人一樣”,由法國醫生和圖書館員加布里埃爾·諾迪(Gabriel Naudé)創造。他是路易十三的私人醫生,后來還成為了儒勒·馬薩林(Jules Mazarin)主教擁有四萬冊藏書圖書館的設計師。諾迪是一位理性主義者,反對迷信。1625年,他發表了一篇為經院哲學家辯護的文章。文中提到了13世紀神學家和哲學家艾爾伯圖斯·麥格努斯(Albertus Magnus,大阿爾伯特),據傳,他用青銅制成了一個機器人。
這個故事似乎誕生自大阿爾伯特去世很久之后,由15世紀多產的評論家阿方索·德·馬德里加爾【Alfonso de Madrigal,也被稱為埃爾·托斯塔多(El Tostado)】創作。他改編并潤色了中世紀傳說中會動的雕像以及能說話的青銅頭的故事。
埃爾·托斯塔多說,大阿爾伯特花了30年時間用金屬打造了一個完整的人。這個自動裝置為大阿爾伯特提供了所有最棘手問題的答案,甚至在某些版本的故事中,它還欣然口述了大阿爾伯特的大量著作。
據埃爾·托斯塔多說,這個機器的命運最后終結在了大阿爾伯特的學生托馬斯·阿奎那(Thomas Aquinas)的手中。阿奎那因受不了“它的喋喋不休”,將其砸成了碎片。
諾迪并不相信大阿爾伯特所謂會說話的機器人。
他將其與其他自話人頭的故事一并斥為“虛假、荒謬和錯誤的”。諾迪指出,這些裝置完全不具備“肌肉、肺、會厭,以及完美發聲所需的一切必要器官”。諾迪總結道,根據所有的報告,大阿爾伯特大概確實打造了一個機器人,但卻從未能夠給他的問題提供明確且清晰的回答。
阿爾伯特的機器可能更類似于埃及的門農(Memnon)巨像,古代作家們廣泛討論過這種雕像:當陽光照射到它時,它會發出愉悅的低語聲,這是由于熱量使雕像內的空氣“稀薄”,通過小管道排出,從而發出類似低語的聲音。
1800年埃及記述中有關門農巨像的插圖。? wikipedia
盡管不相信大阿爾伯特的會說話的頭像,諾迪還是給它起了一個強有力的新名字:“android”。通過這種方式,他巧妙地將一個新術語引入了語言中,因為根據1695年法國哲學家和作家皮埃爾·貝勒(Pierre Bayle)的詞典,“android”是“一個完全未知的詞,純粹是諾迪的發明,他大膽地使用它,仿佛其已經被確立”。那是一個新生詞匯的有利時機:諾迪的術語迅速滲透到了新詞典和百科全書中。貝勒在其詞典中的“大阿爾伯特”條目中重復了這一術語。
于是,“android”在英國百科全書編纂者埃萊姆·錢伯斯(Ephraim Chambers)的《百科全書》補編第一卷中,作為一個詞條得以永存——在否定了大阿爾伯特“android”存在的同時,諾迪卻賦予了“android”作為一種機器類別的新生命。
“阿爾伯特·馬格努斯會說話的人頭”,來自約翰·亨利·佩珀爾(J. H. Pepper)的《百科全書科學簡化版》(1885年)。? archive.org
歷史記錄中,包含豐富信息的新實驗哲學的第一個實際機器人——諾迪詞源意義上的“android”,由“必要部件”組成的工作人形——于1738年2月3日在巴黎左岸一年一度的圣日耳曼博覽會展出。
這個android與早期的音樂自動機、液壓風琴和音樂鐘上的人物不同,因為它確實執行了它看起來要執行的復雜任務,在這種情況下,它演奏長笛就不僅僅是做出一些暗示性動作那么簡單了。
安托萬·柯塞沃克的《吹笛牧羊人》。? wikipedia
這個裝置是一種新奇事物,但它對許多集市觀眾來說一定很熟悉,因為它模仿了著名雕像的樣子,該雕像位于杜樂麗花園(Tuileries Gardens)的入口,現在在盧浮宮博物館:安托萬·柯塞沃克(Antoine Coysevox)的《吹笛的牧羊人》(Shepherd Playing the Flute)。
像該雕像一樣,android也呈現為一個半人半羊的牧神——手持長笛的機械牧神。機械牧神突然變得栩栩如生,開始吹奏它的樂器,連續演奏了12首曲子。起初,觀眾懷疑這一定是個音樂盒,內部有一個自動機制產生聲音,而外部人物只是假裝在演奏。
雅克·沃康松的自動機:長笛演奏者,自動排便鴨和鈴鼓演奏者。? Wikimedia Commons
但事實并非如此,android確實在演奏一支真正意義上的長笛,從它的“肺”(三組風箱)中吹出空氣,并能靈活運用嘴唇、柔軟的舌頭和覆蓋皮革的手指。甚至有報道稱,觀眾帶上自己的長笛,機器也可以演奏。
這個吹笛android是年輕工程師雅克·沃康松(Jacques Vaucanson)的作品。他是格勒諾布爾一個手套制造商十個孩子中的老小,出生在1709年寒冷的冬天,那時路易十四的長期統治日漸衰落,正值可怕的饑荒和法國戰敗的最血腥的一年。沃康松在這一黑暗時刻中嶄露頭角,他的一生與啟蒙運動同步,其作品也將成為文學的靈感來源。
孩提時代,他就喜歡制作鐘表和修理手表。上學期間,他開始設計自動機。在里昂短暫的修道生活期間,一位教會要員下令摧毀了沃康松的工作坊,19歲時,他來到巴黎尋求機遇。起初,他想成為一名醫生,參加了一些解剖學和醫學課程,但很快就決定將這些研究應用于一個新領域:在機器中重現生命過程。
吹笛演奏者是沃康松5年努力的成果。當它完成后,沃康松向巴黎科學院提交了一份解釋其原理的備忘錄。這份備忘錄包含了已知的第一個關于長笛聲學的實驗和理論研究。
“沃康松”,圖自《偉大的古代和現代發明家》(The Great Ancient and Modern Inventors),1864年。? gallica.bnf.fr
在圣日耳曼博覽會進行了為期8天的首次展出后,沃康松將他的機器人搬到了市中心一座16世紀建造的豪華大宅——朗格維爾酒店(H?tel de Longueville)。在金碧輝煌的大廳里,每天約有75人參觀,每人支付昂貴的入場費3里弗爾(大致相當于巴黎工人一周的平均工資)。巴黎科學院的成員也集體前往朗格維爾酒店觀看這位吹笛子的android機器人。沃康松每次接待10到15人,向公眾解釋了吹笛機器人的原理,然后讓它開始演奏音樂。
評論界好評如潮。一位評論家寫道:“全巴黎都來欣賞……也許是有史以來最奇特和最令人愉快的機械現象”,并強調該android機器人“確實在吹奏長笛”。另一位評論家也同意這一說法,稱其是“有史以來最神奇的機械作品”。記者兼流行作家皮埃爾·德方丹(Pierre Desfontaines)在他的文學期刊中,描述吹笛機器人的內部包含“無數的線和鋼鏈……通過模擬肌肉的擴張和收縮,它們形成手指的運動,就像活人一樣。無疑這種基于對人體解剖學的了解……指導了作者在機械方面的設計”。
在由哲學家、作家狄德羅(Denis Diderot)以及數學家、哲學家達朗貝爾(Jean d’Alembert)編輯的知識普及巨著《百科全書》(Encylopédie)的“android機器人”條目中,沃康松的作品成為了android機器人的典范。該條目由達朗貝爾撰寫,將android機器人定義為執行人類功能的人形。
在巴黎科學院成員在朗格維爾酒店參觀后不久,沃康松宣讀了一篇關于吹笛機器人設計和功能的備忘錄。android機器人由兩組齒輪帶動的重物驅動。底部齒輪組轉動一個帶有曲柄的軸,推動三組風箱,連接到三條氣管,為吹笛機器人的肺部提供三種不同的吹氣壓力。上部齒輪組轉動一個帶有凸輪的圓柱,觸發一個控制吹笛機器人手指、氣管、舌頭和嘴唇的杠桿框架。
為了設計一臺能夠吹奏長笛的機器,沃康松對人類吹笛者進行了細致的研究。他設計了各種方法,將他們演奏的方方面面轉化到他android機器人的設計中。例如,為了標記小節,他讓一位笛手演奏曲調,同時另一個人用鋒利的筆尖在旋轉的圓柱上打節拍。
那年冬天,沃康松在展覽中增加了兩臺新機器。其中一臺是第二個會演奏音樂的自動人偶,它是一個真人大小的普羅旺斯牧羊人,可用左手握著的笛子吹奏20首小步舞曲,同時用右手擊打掛在肩上的鼓。笛子只有三個孔,這意味著音符幾乎完全是通過吹氣壓力和舌頭的變化產生的。在努力重現這些微妙之處時,沃康松發現,人類吹笛者使用的吹氣壓力范圍比他們自己意識到的要大得多。
這個吹笛者還帶來了另一個驚人的發現。沃康松原以為每個音符是通過特定的指位和吹氣壓力的組合產生的,但他發現,每個給定音符所需的吹氣壓力取決于前一個音符。例如,E音后的D音需要比C音后的D音更多的壓力,因此,他必須準備兩倍于音符數量的吹氣壓力。高音符的高泛音在笛子中共鳴,比低音符的低泛音更強;然而,吹笛者自己并未意識到在補償這一效果。這種泛音的物理原理,直到1860年代才由赫爾曼·馮·亥姆霍茲(Hermann von Helmholtz)解釋清楚。
這些自動人偶不僅僅制造音樂,畢竟這一成就音樂盒早在兩個世紀前就已實現,但android機器人能夠通過靈活的嘴唇、舌頭、手指和開合的肺部來演奏音樂。它們模擬了人類演奏音樂的過程,隨著世紀的更迭,此類模擬設計者們開始轉向更復雜的任務,即,制造能夠模仿人類語言的機器。
沃康松的自動鴨:這只自動鴨可以拍打翅膀和跳躍,不過最引人注目的地方在于,可以讓其吞咽下一些谷物,觀看其消化和排泄的過程。《科學美國人》,1899 年1月21日。? Linda Hall Library
在沃康松的“自動鴨”首次亮相的次年,即1739年,一位名叫克勞德-尼古拉?勒卡(Claude-Nicolas le Cat)的外科醫生發表了一篇文章(現已遺失),描述了一個“自動人偶,在其中可以看到動物運行的主要功能:循環、呼吸和‘分泌’”。不清楚這個早期項目的后續發展,但勒卡在1744年再次提出這一想法,據魯昂學院的會議記錄記載,他在那里宣讀了一篇震驚四座的備忘錄。聽眾說,“勒卡先生向我們講述了他的自動人計劃……他的自動人將具備呼吸、循環、消化、分泌、乳糜、心臟、肺、肝臟和膀胱,以及所有隨之而來的功能。”
勒卡的自動人偶將具備“一個活人所有的操作”,不僅包括血液循環、心臟跳動、肺的運作、食物的吞咽、消化、排泄、血管的充盈和出血耗盡,還包括——顯然跨越了機械身體和理性靈魂之間的笛卡爾邊界——“甚至言語的發音”。
堂吉訶德正在檢查會說話的頭。來自1662年馬丁·恩格爾布萊希特(Martin Engelbrecht)創作的版畫。? The British Library
這個理念,即模擬清晰言語的可能性,在前一世紀引發了一連串的哲學討論。
雖然一些人仍然認為這是堂吉訶德式的異想天開,但當堂吉訶德自己遇到一個會說話的青銅頭(實際上是連接到一個隱藏的人)時,他完全被迷住了,而他那不易受新事物影響的侍從桑丘·潘薩(Sancho Panza)則對其毫無興趣。塞萬提斯的同代人、西班牙作家馬丁·德·里奧(Martín del Río)也認為,“無生命之物發出人類的聲音并回答問題是不合理的。因為這需要生命、呼吸、完整的生命器官的協同作用,以及說話者的某種邏輯能力。”
幾十年后,德·里奧所說的人工機器似乎是可以實現的。阿塔納修斯·基歇爾(Athanasius Kircher)在1673年寫道,關于大阿爾伯特會說話的頭顱和古埃及門農巨像的傳說,雖然某些懷疑論者認為這些裝置“要么根本不存在,要么是欺騙世人的,或者是在惡魔的幫助下制造的”,但許多人相信,可以制造一個具有喉嚨、舌頭和其他發聲器官的雕像,當它被風激活時,可以發出清晰的聲音。
基歇爾附上了一張說話人偶的設計草圖。他的學生加斯帕爾·肖特(Gaspar Schott)也是一位多產的自然哲學家和工程師,他甚至提到基歇爾為當時的瑞典女王克里斯蒂娜(Christina of Sweden)建造的一個會回答問題的雕像。毫無疑問,女王的前任哲學老師笛卡爾曾讓她對理性言語與機械身體之間的關系產生了興趣。
盡管模擬言語的想法并不新鮮,但在18世紀中葉,實驗哲學家和機械工程師對它重新產生了興趣。他們認為,言語是一種類似于呼吸或消化的身體功能——他們并沒有明確區分言語的頭腦思維和生理機制——即使是懷疑論者也在生理細節上表達了他們的懷疑,而不是原則上的反對。例如,在1738年對沃康松吹笛者的熱情評論中,德方丹預測,人工機器永遠無法產生清晰的言語,因為說話的物理機制將始終是不可理解的:人們永遠無法確切知道“喉部發生了什么……[以及]舌頭的動作,下巴和嘴唇的所有變化”。德方丹認為,說話本質上是一個有機過程,只能在活體喉嚨中發生。
德方丹并不是唯一持此看法的人。在當時,對人工言語可能性的懷疑者普遍認為,人類的喉頭、聲道和口腔太柔軟、太靈活,無法通過機械方式來模擬。大約在1700年,路易十四的私人醫生丹尼斯·多達特(Denys Dodart)向巴黎科學院提交了幾篇關于人類聲音的備忘錄,他認為聲音是由聲門的收縮引起的,而這些是“無法通過藝術模仿的”。作家兼學者貝爾納·勒·布耶·德·豐特奈爾(Bernard le Bovier de Fontenelle),當時是科學院的常務秘書,他評論說,沒有任何管樂器是通過這樣的機制(單個開口的變化)來發出聲音的,這似乎“完全超出了模仿的范疇……大自然可以使用我們完全無法獲得的材料,并且她知道如何以我們完全無法知曉的方式使用它們”。
最后一位持“材料困難說”的是哲學家、作家安托萬·庫爾·德·熱貝林(Antoine Court de Gébelin),他觀察到,“擴散到聲門所有部分的顫動,肌肉的抖動,它們與上舌骨的撞擊,后者上下運動,空氣在口腔兩側的回響……這些現象”只能在活體中發生。
也有很多人不同意這一觀點。例如,好辯的唯物主義者朱利安·奧夫雷·德·拉·梅特里(Julien Offray de La Mettrie)看了沃康松的吹笛者后就認為,說話機器“不再被認為是不可能的”。
“聲音器官”,來自安托萬·庫爾·德·熱貝林的《原始世界》(Primitive World,約1773-1782年)的插圖。? gallica.bnf.fr
在17世紀最后的30年,有幾個人開始從事人工言語的項目。他們都認為,口語的聲音需要一個盡可能類似于喉嚨和口腔的結構。這種認為說話機器需要模擬發聲器官的假設,并不總是主導著關于人工言語的思考。
1648年,皇家學會的首任秘書約翰·威爾金斯(John Wilkins)描述了一座說話雕像的計劃,該雕像將通過使用“不清晰的聲音”來合成言語,而不是模擬:“我們可以注意到,水的波動就像字母L,熱物體的熄滅聲像字母Z,弦樂的聲音像字母Ng(原文如此),鞭子的抽動聲像字母Q,諸如此類。”
但在1770年代和80年代,說話機器的建造者們大多認為,不建造一個會說話的頭就不可能創造出人工言語:要復制發聲器官并模擬說話的過程。
第一個嘗試制造這種機器的是英國詩人、博物學家伊拉斯謨·達爾文(Erasmus Darwin,查爾斯·達爾文的祖父),他在1771年報告說,他“設計了一張木制的嘴,嘴唇是柔軟的皮革,背部有一個閥門作為鼻孔”。達爾文的說話頭用“絲帶……拉伸在兩塊略微凹陷的光滑木頭之間”作為喉部。它用“非常哀怨的語調”說“mama, papa, map and pam”。
米卡爾神父兩個會說話的頭像,E. A. Tilly制圖。? wikimedia
下一個模擬言語的是法國人米卡爾神父(abbé Mical ),他在1778年向巴黎科學院展示了一對會說話的頭像。頭像內包含“幾個人工聲門,以不同形式排列在繃緊的膜上”。通過這些聲門,兩個頭像進行了一段贊美路易十六的對話。其中一個頭像說,“國王給歐洲帶來了和平,”另一個頭像回答:“和平為國王帶來榮耀,”第一個頭像補充道,“和平帶來了人民的幸福,”第二個頭像總結道,“哦,國王,您是人民可愛的父親,他們的幸福向歐洲展示了您王座的榮耀。”
巴黎的八卦作家路易·貝蒂·德·巴肖蒙特(Louis Petit de Bachaumont)指出,這些頭像有真人大小,但外觀卻鍍著俗氣的金子。它們含糊地說了一些詞,吞掉了某些字節;此外,它們的聲音沙啞,措辭緩慢。
盡管如此,它們無可否認地擁有“說話的能力”。被任命檢查米卡爾說話頭像的學者們一致認為,它們的發音“非常不完美”,但仍然對這項工作表示認可,因為它模仿了大自然,并包含了“我們在解剖……聲音器官時所看到的相同結構”。巴肖蒙特記錄說,學者們對米卡爾神父印象深刻,以至于在1783年9月19日凡爾賽的蒙特哥爾菲爾熱氣球演示活動中,一只羊、一只公雞和一只鴨子成為世界上第一批航空乘客時,科學院的6位代表邀請米卡爾陪同他們,并向國王介紹了這位著名說話頭像的制造者。
次年,可能是在數學家萊昂哈德·歐拉(Leonhard Euler)的建議下,圣彼得堡科學院贊助了一項獎項比賽,旨在確定元音的性質并構建一個類似于人聲管風琴管的樂器來表達它們。科學院成員C.G.克拉岑斯坦(C. G. Kratzenstein)贏得了該獎項。他使用了根據發音時舌唇及口腔位置變化的人工聲門(簧片)和風琴管。
1791年沃爾夫岡·馮·肯佩倫(Wolfgang von Kempelen)關于說話機器部件的設計。風箱充當肺部,將空氣輸送到配有振動簧片的發聲器官中,振動簧片的聲音通過開閉閥門來控制。圖中沒有顯示橡膠“嘴”的附件,它通過一個帶有類似鼻孔的輪緣連接到“o”。? digital.slub-dresden.de
在世紀之交前,又有幾個人制造了說話的頭像。其中有一位匈牙利工程師沃爾夫岡·馮·肯佩倫(Wolfgang von Kempelen),在21歲時,他被瑪麗亞·特蕾西亞(Maria Theresa)女皇聘請到神圣羅馬帝國宮廷工作。
土耳其下棋人偶:這臺機器似乎能夠與人類對手下一場激烈的國際象棋比賽,但實際上它只是對機械自動化的復雜模擬:隱藏在柜子里的人類國際象棋大師通過一系列杠桿從下面操縱土耳其人機器人。? digital.slub-dresden.de
1769年,他因制造了一個會下棋的土耳其人偶(內部巧妙隱藏著一位棋藝高超的人類棋手)而成名。幾十年后,肯佩倫開始探索清晰言語的秘密。
描繪沃爾夫岡·馮·肯佩倫的《語音機制》(The Mechanism of Speech,1791)中人工和自然語音組成部分的圖示。? digital.slub-dresden.de
1791年,他發表了“一個說話機器的綜述”,報告稱他將風箱和共鳴器連接到類似人聲的樂器上,如雙簧管和單簧管;他還嘗試了像克拉岑斯坦那樣,改造人聲風琴管。在20年的嘗試中,他一直堅信,“言語是可以模仿的”。
最終的裝置,有作為肺的風箱,一個象牙制的聲門,一個帶有鉸鏈舌頭的皮革聲道,以及帶有橡膠口腔的嘴,嘴的共鳴可以通過開閉閥門來改變,還有兩個小管作為鼻孔。設備上有兩根杠桿連接著哨子,第三根杠桿則與可以放到簧片上的一根線相連。這些使其能夠發出流音和摩擦音:Ss、Zs和Rs。
這臺機器讓人想起沃康松的發現(對于一個給定音符的吹氣壓力取決于前一個音符)。肯佩倫報告說,他首先嘗試獨立地發出給定單詞或短語中的每個聲音,但失敗了,因為連續的聲音需要彼此調整才能正確發音:“語音的清晰度只有在它們之間的比例關系和整個單詞和短語的連接中才能顯現出來。”聽著他的機器模糊的語音,肯佩倫意識到語言機械化的另一個限制:對語境的依賴。
肯佩倫的機器只能算是取得了一定意義上的成功。據報道,它用稚嫩的聲音唧唧喳喳地念著元音和輔音,能發出“媽媽”和“爸爸”等單詞,并能含糊地說出一些短語,例如“你是我的朋友——我全心全意地愛你”,“我的妻子是我的朋友”,以及“跟我去巴黎吧”。如今,這臺機器保存在德國慕尼黑的德意志博物館。
肯佩倫和他的支持者們強調,這個裝置是不完美的,它本身并不是一個真正的說話機器,而是一個展示了制造說話機器可能性的裝置。
在1770年代、80年代和90年代的這段繁榮期之后,人們對言語模擬的興趣有所下降。
19世紀的一些人,包括發明家查爾斯·惠斯登(Charles Wheatstone)和亞歷山大·格雷厄姆·貝爾(Alexander Graham Bell),制造了他們自己的版本的說話機器。但大多數情況下,人工言語的設計者們再次將注意力轉向言語合成而不是模擬:通過其他手段再現人類言語的聲音,而不是試圖再現實際的發聲器官和生理機制。
1828年,早先曾否定國際象棋機器人智能可能性的劍橋應用力學教授羅伯特·威利斯(Robert Willis)輕蔑地寫道,大多數研究元音的人“似乎從未超越發聲器官來探究它們的起源”,這顯然假設了元音離開發聲器官就不能存在。換句話說,他們將元音視為“人體的生理功能”,而不是“聲學的一個分支”。
威利斯認為,元音聲完全可以通過其他手段產生。無論發聲器官本身是否可以人工模擬,這已成為一個與是否可以再現言語聲音分開的獨立問題。即便到了1850年,法國生理學家克勞德·貝爾納(Claude Bernard)在筆記中寫道:“喉頭是喉頭,晶狀體是晶狀體,也就是說,它們的機械或物理條件只有在活體中才能實現。”
約瑟夫·法貝尓制作的會說話的人頭“優佛尼亞”(Euphonia)。? wikimedia
人們對言語模擬的失望如此之深,以至于當一位移民美國的德國人約瑟夫·法貝尓(Joseph Faber)在19世紀40年代末設計了一臺相當令人印象深刻的說話頭像時,沒有人對此表示任何關注。法貝尓的說話頭像以肯佩倫和米卡爾的模型為參照,但要復雜得多。它有人的頭部和軀干,再次裝扮成土耳其人的模樣,內部裝有風箱、聲門、舌頭、可變共鳴腔,以及帶有橡膠下頜和面頰的口腔。這臺機器可以發出所有的元音和輔音,并通過杠桿連接到一架17鍵的鍵盤上,法貝尓可以像彈鋼琴一樣彈奏它。
1844年,法貝尓首次在紐約市展示了這臺機器,但幾乎沒有引起公眾的興趣。隨后他帶著它來到費城,在那里也反響平平。P.T.巴納姆(P. T. Barnum)在費城找到了法貝尓,給該機器起名為“優佛尼亞”(Euphonia),并帶著它去倫敦巡演,但即使是巴納姆也沒能讓它取得成功。最后,優佛尼亞在19世紀70年代末在巴黎展出,不久之后所有關于它的報道都消失了。
說話頭像的時代已經過去。在20世紀初期,人工言語的設計者們從機械轉向電子言語合成。模擬發聲器官和說話過程——顫抖的聲門、可塑的聲道、柔軟的舌頭和口腔——是18世紀最后幾十年的特定現象,當時哲學家和機械師短暫地癡迷于這樣一個想法:清晰的語言是一種身體功能,笛卡爾在心靈與身體之間的鴻溝可以在發聲器官中得到彌合。
文/Jessica Riskin
譯/天婦羅
校對/兔子的凌波微步
原文/publicdomainreview.org/essay/early-androids-and-artificial-speech/
本文基于創作共享協議(BY-NC),由天婦羅在利維坦發布
文章僅為作者觀點,未必代表利維坦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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