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文輝的崛起,很有點舊時代天時地利人和的味道,既有能力的因素,也有造化的成分。
民國時期,成都西邊的大邑縣安仁鎮,是個神奇的地方,短短數年間,這個巴掌大的小地方居然冒出3個軍長,8個師長,15個旅長,其中的代表人物就是親叔侄倆,侄子劉湘先發跡,幺爸(小叔)劉文輝跟著雄起。
劉文輝雖然比劉湘高一個輩分,但年齡卻小劉湘七歲。當他從保定陸軍軍官學校第二期畢業,四處碰壁時,劉湘已是中將師長。
1917年,劉文輝在大哥劉文淵的陪同下,走進成都劉湘公館。七歲的年齡差,加之江湖閱歷已深,劉湘對幺爸應該有相當的了解,知道幺爸雄心勃勃,不是庸碌無能之輩。這種家族關系,尋常的安排多是留在身邊,輔佐自己成就霸業,可能是考慮到長輩輔佐晚輩有些別扭,又或者是出于家族抱團爭霸的想法,劉湘沒有留下劉文輝,而是把他推薦給了第八師師長劉洪范,并且給予了諸多關照,使之幾年內便升遷到了旅長。
更為關鍵的是,劉湘給了劉文輝一塊極利于發展的好地盤,這地方現在叫宜賓,過去叫敘府。
劉文輝得到敘府這塊好地盤,立即召來五哥劉文彩以及四哥劉文成,替自己大肆斂財。
劉文彩后來臭名昭著一點不冤,這廝在敘府收稅,據說把稅收到了1993年,老百姓罵他,就差放屁沒收稅了。
有了錢,不斷招兵買馬,自覺翅膀硬起來之后,劉文輝曾站在敘府城外的翠屏山上,志得意滿地說:“這里就是我爾后統一全川的策源地!”
當時的四川,群雄并起,亂的不行。
起初,劉文輝還是叔侄攜手,一致對外的心態。
1920年代初,川軍驅逐滇黔軍后,劉湘被川內軍閥共舉為川軍總司令兼四川省省長,但隨即遭到熊克武的攻擊。劉熊大戰時,劉文輝自告奮勇,傾全旅兵力,由宜賓赴重慶,為劉湘守老巢。
此戰,劉湘雖然暫時敗北,卻讓劉文輝得到了深切啟示:四川軍閥間的人際關系無定,聯合、倒戈,各有套路,如何連橫合縱至關重要。
第二年,劉文輝在維系自己保定系的同時,全力襄助以劉湘為首的速成系,這一次連橫合縱至關重要,1924年,劉湘在劉文輝等十多位川軍將領的聯名擁戴支持下,最終擊敗熊克武。
劉文輝因此得到了巨大好處,不僅收編了熊克武的部分殘部及防地,而且奪下了敘府南六縣防區。
此后,二劉再次聯手,相繼又擊敗了劉成勛、賴心輝,將其防區瓜分,到了1928年,基本形成了劉湘、劉文輝主宰,二劉和鄧錫侯、田頌堯分割四川的格局。
一山難容二虎,這是恒律。
得益于此前的天時地利人和,以及連橫合縱的戰略獲益,到了1928年,劉文輝已擁有7個師20多個旅140個團12萬以上兵力,且占據人口稠密、物產豐饒的70余縣防區,論硬實力,已有力壓“賢侄”劉湘之勢。
這時候,躊躇滿志的劉文輝想起了五哥劉文彩在敘府時說過的話:“你未必不能當四川督軍。”
面對幺爸的挑戰,劉湘搶先一步,提出了“擁蔣統川”的口號,意在借老蔣的政治軍事勢力,擊垮劉文輝,實現統一四川的霸業。
這一手政治好牌,讓劉湘得以聯合川內眾軍閥,占得了先機。
而劉文輝呢,在性格上非常霸道,從一開始,他就沒走老蔣的路子,而是盡力向西南發展,扶植滇軍胡若愚打回云南,支持王家烈獨霸貴州,投靠汪精衛、擁護馮玉祥以反對蔣介石。
可是,在川內,無形之中,他卻陷入了孤立無援的境地。
1931年,劉文輝以200萬元從英日等國購進武器和飛機零件,從上海起航經萬縣港,結果遭到劉湘扣留,多次協商無果,劉文輝赴重慶交涉,但劉湘拒絕發還。
5月,劉文輝以吊唁劉湘母喪名義再次來到重慶,以50萬和30萬收買劉湘手下的范紹增和藍文彬,不料范紹增將實情告劉湘,賄款交出,秘受不宣的藍文彬被劉湘撤職查辦,淪為階下囚。
眼見80萬賄款打了水漂,劉文輝先是截斷劉湘糧道,而后又搞了一次暗殺,荒誕的是派出的殺手胡文鵬在劉公館的大樹上潛伏三天沒吃沒喝,到了第四天竟然餓暈,從樹上掉下來被活捉。
互相斗狠到這階段,一場大戰在所難免。
1932年10月,二劉大戰打響。
在這場歷時一年的大戰中,劉文輝實際處于被群毆的態勢,鄧錫侯、田頌堯等地方實力派都趁機向他捅刀,打到最后,劉文輝狼狽至極,退守雅安時,竟然連直屬特科團也叛變了。
眼見大勢已去,劉文輝一方面讓大哥勸劉湘不要豆萁相煎,另一方面趕緊向劉湘通電認錯,擁護他統一四川。
劉湘沒有趕盡殺絕,放了幺爸一條生路。
在召見劉文輝部下、下臺的川康邊防軍副總指揮冷寅東時,劉湘說:“我幺爸腰桿不能硬,硬就要出事。我不是要搞垮他,主要是壓壓他的氣焰。一筆寫不出兩個劉字,總是一家人嘛。我還是讓他保留部分軍隊,以待西康建省由他任省主席?!?br/>在劉湘看來,與其讓鄧錫侯等異姓做大,不如讓幺爸占據次要之地。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
1938年,劉湘早死。
劉文輝在西康,很難再像從前一樣稱霸,因為與老蔣不對付,最終選擇了起義。
1976年6月24日,劉文輝彌留之際,留下一句話:“搞政治沒意思?!?br/>劉文輝一生,雖然善終,但終歸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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