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群里和朋友們聊魏明倫去世的消息。我突然想起來問了一句:馬識途還在嗎?
“他也走了,就在幾個月前。”
我也有點印象,但是一時竟然記不起了,過去十年,每年都看到成都媒體報道馬識途過生日,感覺他會永遠活下去。
我還想起了幾年前去世的流沙河先生。他們三個人中,我唯一熟悉的就是流沙河,在他去世前的幾年,我去聽他的講座,和他吃過飯,也送過他回家。
他們三個屬于不同時代,也是非常不同的人。在人格、學問上不同,業界的評價也不同。
但是也有相同的地方:都是“成都老人”,非常了解成都這個城市的歷史和文化,擁有全市范圍內的知名度和影響力。
他們的題字,被用作店鋪招牌,或者標志建筑物上;他們都寫過關于成都的書籍,在這個美食之都,外出吃飯不用花錢,因為永遠都有人愿意買單。
更重要的是,作為“文化老人”,他們甚至有一些“例外”的權利,比如可以發出批評的聲音,而不用擔心被追究。
一個城市有沒有這樣的“文化老人”,還是不一樣的。大部分城市,所謂“文化”都只是政治的點綴,看作協或者文聯的會議紀要就知道了。而“文化老人”可以有一點脾氣,或者盡量保持某種風范,發出一點獨立的聲音(雖然也不太多)。
在這樣的城市,“文化”構成一種獨特的權力:它代表著民間敘事傳統,形成一種歷史評價。城市管理者有任期,后浪可以推翻前浪,而“文化”則具有長期性和連續性。
盡管常常是微弱的,文化還是能對權力形成一點制衡。你很難想象,在任何情況下,派出所會約談他們。
走在流沙河先生身邊,會清晰地感受到這種文化的力量。他很瘦小,但是又很堅定,據說很多年前在成都街頭,普通市民就能認出他。這些“文化老人”其實非常講究,連穿衣服都有自己的風格。
魏明倫去世后,下一個有這種影響力的成都文化人是誰?我一時間還想不起來。
川大有很好的學者,但是影響力只在學院內;阿來在創作上很厲害,但是和成都的關聯似乎很弱,而且或許是因為長期擔任作協主席,太過主流。
我最佩服冉老師,對本地文化有著很好的研究,但是似乎太過剛烈和獨立,以至于形成了某種“脫離”……而且,新一代終究是不同的,你很難想象冉老師會給人題字。他不屬于“書寫時代”,20年前,他就日更一帖了。
“文化老人”有題字權,并不完全是因為字寫得好,他們身上有著某種和書法有關的傳統的東西:更多依賴中國傳統知識和學養,也更深地嵌入本地生活。他們是“前互聯網”時代的“完整的人”,影響力的形成,本身就和紙張與書寫有關——他們用筆和紙寫作。
可以說,那個文化意義上的“老成都”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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