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3日晚，曾經的千億級房企中南建設，因股價連續20個交易日低于1元，痛提A股退市的命運，收下了深交所的終止上市事先告知書。

兩天后的傍晚，伴隨股價封死跌停收于0.43元/股，噸位更大的世茂集團，同樣的原因，踏入同一條河流。

售爺在他前幾天的《昨日像那東流水》中，談到房企老板的命運變幻時說，旭輝地產董事長林中一度抑郁，靠打才慣蛋把自己自洽回來。

林董后來跟河南建業老板胡葆森吐槽，沒想到自己50多歲了，還得經歷如此變故和轉折，滿頭白發的胡葆森告訴他：

我馬上70歲了，還不一樣。

但若要對人生命運的“沒想到”打個分，世茂集團創辦人許榮茂，恐怕是比林董和胡董的得分都更高。

許先生是中國房地產業最先富起來的人，富豪榜上還沒有許家印、王健林之時，他就已經頻繁出現在《福布斯富豪榜》的中國前10、前5里。

許先生以174億財富，僅次于黃光裕位列《福布斯中國富豪榜》第二名的2006年，我曾對他有一次將近3個小時的拜訪。

印象最深刻的，是他的低調和謹慎，尤其是對曝光自己的排斥。

包括問到經營管理偏好等個人化問題，始終低聲細語的他，也都不是用“我”來回答，而是“我們”。

他說，自己學醫出生，最關心的是公司的長遠發展，是業務和財務健康度。

此后10多年，房地產業英雄輩出，首富輩出，許先生卻落寞與落后了。

到2018年，恒大、碧桂園紛紛銷售超5000億，融創也超4500億，但世茂卻不到1800億；

許家印、王健林、楊國強紛紛中國首富，許榮茂的名字卻前10，甚至前20都找不到了。

事情也就在2018年之后有了變化。

2019年，許榮茂之子，41歲的許世壇，出任世茂集團總裁。

新一代接班的世茂，一夜間風格大變。

2019年當年，世茂就從泰禾、萬通、粵泰、明發等房企收購了超過20個項目。

年底業績單出來，銷售大漲48%達2600億，并沖入行業前10。

2020年1月，疫情陰霾籠罩中，世茂就又以拯救者身份，攜手了因為擴張太猛陷入債務危機，擁有超8000億貨值的福晟集團。

許世壇親自前往福州，定調這場被形容為“千億級世紀合作”的大拯救：

將1+1大于2。

當年，世茂的銷售突破3000億，負債也從2019年前的2000多億飆升到了4373億。

然后是2021年下半年，房地產掉頭向下，2022年7月，一紙違約公告翻開了大故事變成大事故的新一頁。

世茂這個名字，來自于許世壇的“世”，許榮茂的“茂”。

接班不過兩、三年的許世壇，只用兩三年就超過了許榮茂的二三十年，然后又用更短的時間，不堪回首月明中。

很多次，看到世茂的有關消息，腦海里都會浮現當年低聲細語的許先生，然后冒出一個聲音：

諸葛一生唯謹慎。

后半句，當然不是呂端大事不糊涂。

但許世壇糊涂嗎？

他海外學成歸來，拿的是英國格林威治大學的房地產理學碩士學位，接班之前也已經在集團歷練了近20年。

相比糊涂，他更多可能是不服，是特別想讓世茂重新高光。

就算他糊涂，孫宏斌、胡葆森等等等等，都糊涂了嗎？

前面提到的旭輝林中，我2019年曾跟他走過一天的戈壁，談到房地產，他講得最多也是風險管理，是管理和品質制勝。

當時的旭輝也已經在更小心的開船，包括通過與其他企業開展項目合作等分散風險。

聊起內地開發商為什么不學香港同行大量持有物業，他還開玩笑說，

永遠不要想做資本家，永遠要靠勞動賺勞務費。

去年以來，我在朋友圈里看到的林先生，沒有抑郁的痕跡，只有永不放棄的努力。他比過去更勤奮地更新著朋友圈，主要是兩件事：

一是，幾乎每有保交樓項目出來都會分享，并且強調不但保交還保品質，最近一條是5月1號發的，講旭輝2024年1—4月已交付超1.6萬套新房。

一是，旭輝代建的重要項目或重要進展，他也都會分享出來。從他朋友圈看到，這兩年，從保障房到高端住宅，旭輝都在努力爭取代建。

代建的意思就是字面意思，幫人代工建設，也就是：

管理，品質，勞動，賺勞務費。

貝恩資本竺稼曾在我的訪問中，復盤他當年協助TCL收購彩電鼻祖法國湯姆遜，卻快速慘遭傳統彩電被液晶電視取代，最終讓TCL深陷泥潭的教訓：

其實都看到了CRT彩電被液晶風險，但沒想到風險來得這么快、這么猛。

TCL李東生當時的想法是，液晶的代替普及會有比較長的過程，TCL可以利用這個窗口期再賺幾年，然后用更強的實力去打液晶戰爭。

結果，湯姆遜還沒扭虧，傳統電視就宣告了死亡。

除了極少數已經不是在辦企業，而是在搞犯罪和詐騙的，如今深陷險境的房企老板，多多少少恐怕也都是：

看到了風險，但沒想到風險來得這么猛，這么快。

不只是他們，更多人恐怕也都沒想到。

跟液晶普及的技術迭代不同，這個風險本身，也更有變幻與莫測的玄妙。

【5】

許榮茂、林中都是福建人。

福建人都愛唱一首歌，《愛拼才會贏》，歌中有名句：

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

不知什么時候，也不知是誰，在這后面，還加了一句。

剩下的九十分靠運氣。

就在世茂5月15日痛提A股退市命運之際，關于國家要出房地產大招的小道消息鋪天蓋地，所有地產股應聲大漲。

世茂香港上市旗艦世茂集團，更是一路暴漲。

16日晚，諸多主流媒體發布消息，多部委成立聯合工作組，醞釀推出房地產“重大舉措”。

17日，央行、金融監管總局連發三條房地產新政：

取消全國層面首套住房和二套住房商業性個人住房貸款利率政策下限；首套住房商業性個人住房貸款最低首付款比例調整為不低于15%，二套住房商業性個人住房貸款最低首付款比例調整為不低于25%；下調個人住房公積金貸款利率0.25個百分點。

17日，全國切實做好保交房工作視頻會議在京召開：

強調要打好商品住房爛尾風險處置攻堅戰，扎實推進保交房、消化存量商品房等重點工作，并且明確：

商品房庫存較多城市，政府可以需定購，酌情以合理價格收購部分商品房用作保障性住房。

消息傳出，房地產股再次暴漲。如果房市真的就此逆轉，依然被鎖在世茂A股的股民，大概可以這樣哭——

額的個老天爺啊，這都什么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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