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Medium
利維坦按:
我們常說“小我”和“大我”的關系,比如作為家庭的一員,你就是那個“小我”,和國家相比,家庭則是“小我”,一般而言,這兩者是可以相互兼顧保全的,但在特殊時期,比如戰爭,二者就出現了不可調和的沖突點:你是否會同意你的伴侶為了國家的安危而上戰場,相信這一定是非常艱難的道德選擇。
同樣,如果你找一個人結婚,自然希望對方偏愛我多于其他某個國家的某個陌生人。但是,這種偏好,是否有可能并不是因為我們想要找一個優先考慮我們的人,而是因為和激進的大善人在一起會讓我們覺得自己很差勁呢?換句話說,和他們相比,我們會覺得自己在道德上是個混蛋呢?
普通人經常在互聯網上閑逛。而互聯網上最大的日常道德困境寶庫是什么?是Reddit的“我是不是個混蛋?”(Am I the Asshole?)論壇。( www.reddit.com/r/AmItheAsshole/ )
所以,為什么不梳理那里數以百萬計的評論,來了解人們是如何做出道德決定的呢?
這聽起來像是一個笑話,但這實際上是丹尼爾·尤德金(Daniel Yudkin)過去四年的生活。當尤德金在賓夕法尼亞大學攻讀博士后時,他研究了道德心理學和道德哲學(他的研究領域),大多集中在涉及陌生人的假設、與情境無關的場景。
? New York Magazine
例如,著名的“電車難題”(Trolley problem)問的是,你是否應該主動選擇改變失控電車的方向,以便它撞死一人,從而拯救沿另一條軌道上的五人不被害,你應該這樣做嗎?
用這種方法來研究道德決策非常奇怪。
在現實生活中,我們面臨的權衡往往涉及我們真正認識的人,但“電車難題”想象了一個你與任何人都沒有特殊關系的世界。它不會問如果被綁在鐵軌上的人之一是你的母親,你是否應該做出不同的決定。
尤德金現在是賓夕法尼亞大學的訪問學者,他假設這種道德調查方式忽視了現實生活的一個重要方面:關系背景。
尤德金對此表示擔憂。哲學不僅僅對象牙塔中的學者們很重要,它也會影響我們建立社會的方式。“如果我們生活在一個忽視關系義務重要性的社會中,”他告訴我,“那么我們就可能將自己視為孤立的原子個體,并且不會足夠關注我們彼此之間的義務?!?/strong>
因此,他與合著者一起在最近的預印本論文中[1],著手研究了這個火爆的子論壇,在這里,人們描述了他們在道德沖突中的行為——無論是與配偶、室友、老板還是其他人——然后提出了這個至關重要的問題:我是不是個混蛋?
在Reddit上研究道德揭示了什么
尤德金和他的合著者大約抓取了2018年至2021年期間在“我是不是個混蛋?”(簡稱AITA)上的大約369,000篇帖子和1100萬條評論。隨后,他們使用人工智能將這些困境分為幾個類別,包括程序公平性(例如“我因為插隊會成為混蛋嗎?”)、誠實(“我不會說英語而十分尷尬”)和關系義務(“期待女友給我除去夾克上的毛球”)。
研究人員發現,最常見的困境與關系義務有關:即,我們應對他人負有何種責任的困境。
在人工智能的幫助下,尤德金和他的合著者對Reddit“我是不是混蛋?”上的帖子進行了分類。? Daniel Yudkin
接下來,他們想要找出某些困境是否更有可能在某些關系類型中出現。比如說,某些困境是否更容易在你和你的妹妹之間出現,而不是在你和你的部門經理之間?
因此,研究人員檢查了每種困境在38種不同關系中出現的頻率。他們驚訝地發現,遇到不同困境的可能性確實取決于你所面對的是誰。如果你和妹妹在一起,你更有可能在意關系義務,而與經理的互動更可能讓你考慮程序公平性。
對大多數人來說,關系背景在判斷行為的道德性時非常重要,這可能是顯而易見的。我們普遍認為,我們對不同類別的人有不同的道德義務——對你的姐姐、對你的經理和對一個完全陌生的人。
那么,對于現代哲學來說,大多數情況下它都忽視了關系背景,這意味著什么呢?
揭示哲學的盲點
讓我們說得更準確一點:并非所有的哲學都忽略了關系背景。但其中一個分支——功利主義——卻在這個方向上有著強烈的傾向。功利主義者認為,我們應該為大多數人尋求最大的幸?!椅覀儽仨毱降鹊乜紤]每個人的幸福。因此,我們不應該偏袒自己的朋友或家人。
這種倫理學方法興起于18世紀。如今,它在西方哲學界極具影響力,而不僅僅是在學術界。像彼得·辛格(Peter Singer)這樣的知名哲學家也在公共領域中推廣了這一理念。
彼得·辛格:著名澳大利亞哲學家,動物解放運動活動家,美國普林斯頓大學生物倫理學教授,澳大利亞墨爾本大學應用哲學與公共倫理中心榮譽教授。他專事于應用倫理學的研究,從效用主義的觀點來思考倫理問題。他以著作《動物解放》、論文《饑荒、富裕和道德》而聞名。? The Conversation
然而,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對此提出質疑。
“長期以來,道德哲學一直試圖找出適用于所有人的普遍道德原則,不論其身份如何,”尤德金告訴我,“正是由于這種努力,道德哲學家們真正遠離了關注人際關系的視角。但當我面對這些數據,就會清楚地意識到,當你抽象地看待關系背景時,道德方程式中就會失去一些真正重要的東西。”
普林斯頓大學的莫莉·克羅基特(Molly Crockett)和耶魯大學的瑪格麗特·克拉克(Margaret Clark)等道德心理學家,也一直在研究道德義務是否與人際關系有關。
“這是一個經典的例子,”克羅基特幾年前告訴我,“想象一下一位名叫溫迪的女士,她可以輕松地為年幼的孩子提供一頓飯,但她卻沒有這樣做。溫迪做錯了什么嗎?這取決于這個孩子是誰。如果她沒有給自己的孩子提供一頓飯,那她絕對做錯了!但如果溫迪是一家餐館老板,而且這個孩子沒有餓到饑腸轆轆的地步,那么他們之間的關系就不會產生特定的義務,促使她喂養這個孩子。”
克羅基特表示,隨著全球化的興起,我們作為道德主體的角色變得更為棘手,因為這迫使我們思考,我們的行為可能會如何影響那些永遠不會謀面的陌生人。“成為一個好的全球公民現在與我們非常強大的心理傾向相沖突,即優先考慮我們的家人和朋友,”克羅基特告訴我。
功利主義者會說,我們應該克服這些強大的心理傾向,但許多人對此持不同意見。哲學家帕特里夏·丘奇蘭德(Patricia Churchland)曾告訴我[2],功利主義是不現實的,因為“對于你自己的孩子、家人、朋友沒有特殊考慮——從生物學上講,這簡直是荒謬的。人們無法這樣生活”。
哲學家帕特里夏·丘奇蘭德認為,道德有其生物學基礎,換言之,大腦的差異會塑造我們的道德立場。良心也許就體現為大腦對其他人如何看待我們的行為進行預測。? Cold Spring Harbor Laboratory
但僅僅因為我們的大腦可能傾向于對一些人更關心,并不一定意味著我們應該屈從于這種傾向,對吧?
“不,事實并非如此,”丘奇蘭德說,“但你很難為為了拯救20個孤兒而拋棄自己的2個孩子做道德辯護。甚至康德也認為‘應該’意味著‘可以’,我不能為了地球另一端我不認識的孤兒而拋棄我的孩子,僅僅因為他們有20個,而我的只有2個。這在心理上是不可行的。”
如果你問我,那還算公平合理。雖然我尊重那些選擇拯救20個孤兒的人的決定,但我肯定也不會因為有人按照他們與生俱來的本能行事而責怪他們。
那么……我是混蛋嗎?
參考文獻:
[1]osf.io/preprints/psyarxiv/5pcew
[2]www.vox.com/future-perfect/2019/7/8/20681558/conscience-patricia-churchland-neuroscience-morality-empathy-philosophy
文/Sigal Samuel
譯/天婦羅
校對/兔子的凌波微步
原文/www.vox.com/future-perfect/24145761/reddit-am-i-the-asshole-moral-philosop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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