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1年9月,周恩來即將赴任中央蘇區工作,遂在上海成立了第二臨時黨中央。時下,白色恐怖正籠罩著上海,臨時中央的經費無論再怎么節省,也是一筆相當大的數目。
對此,中央蘇區迅速以120兩黃金作為“特別經費”緊急支援上海第二臨時黨中央??蓻]想到的是,在轉運途中,這些黃金竟然憑空消失了,連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舊時上海灘
當初,為了將這筆經費絕對安全地送達,時任“財政部長”的林伯渠可謂想盡了辦法??粗@一堆黃金首飾,像極了出門時阿媽掏出來的手帕里裹的零零散散的錢,林伯渠深知蘇區的不易,他一定要想出一個萬全之策,保證這些黃金順利到達上海。
于是,一個詳盡而周密的計劃出爐了。
林伯渠立馬將這些黃金首飾熔成了12根金條,每根10兩,裝進特制的白銅小盒,用錫焊將盒口封死。然后,他又親自書寫了一個“快”字,讓雕刻店的老板用經沸水反復煮過的硬木刻成象棋大小的印章,再把印章按“快”字筆畫破解成七塊。最后,每塊筆畫再配上一個鎖具、一個鑰匙,分別寄給了七個地下交通員。七個人互不認識,從沒見過,他們的任務便是轉運這120兩黃金。
第一個交通員與第二個交通員交接時,先用暗語確定彼此身份,然后用第二個人的鑰匙打開第一個人的鎖具。成功后,第一個人便將他手中的新鎖具交于第二個人鎖上,這時,第二個人就把自己手中的筆畫交給第一人,第一個人便以此作為憑證上交上級,他的任務就算完成了。
抗戰時期的林伯渠
以此類推,剩下的六輪交接都是這樣操作,至于那個“快”字的筆劃,如何拆解的,根據保密規定,連林伯渠自己都不知道。
不然怎么說林伯渠牛呢?時至今日,又有幾個人能想出這種令人拍手稱奇的辦法呢?
可就是如此縝密的交接,可謂是“天衣無縫”,但最終還是出了問題。
1931年11月6日,第一個交通員從瑞金出發,經南平、福州、溫州、金華、杭州、松江,到達上海,七個交通員,七個轉運點,剛好。這是林伯渠親自制定的路線,看起來有些繞路,可安全系數卻最高,滿打滿算,一個月就能到達上海。
所以,在11月底的時候,上海臨時中央第一次發電詢問了蘇區黃金到達的問題,等米下鍋的急切,誰都能夠理解。緊接著,臨時中央又接連發了四封催詢電報,已經12月中旬了,依然沒有收到援助款。這時,蘇區意識到“款項”出了問題。
120兩黃金就這樣離奇消失了,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被拆解的“快”字
上海的腥風血雨越發濃密,要想查找這批黃金的去處談何容易?沒了這筆款項,臨時中央幾近癱瘓。大家眼睜睜看著被捕的同志一個個被敵人殘忍殺害,只因缺乏資金救不了他們;看著患病的同志因無錢治療,最終不治身亡;看著烈士的家屬因無錢救助而整日乞討;原本計劃好的大罷工,也因沒有經費而取消......
如此產生的種種后果,讓蘇區的同志們夜不能寐,眼睜睜看著發生的一切,打掉牙和血吞,無力追查之下,只有作罷。
一晃,時間便過去了18年。
1949年6月,羅瑞卿受命組建公安部并擔任第一任部長。三個月后,毛主席單獨召見了他,讓他幫忙解開壓在心底18年的心結。
羅瑞卿非常詫異,到底何事能在主席心里擱置十幾年?只見毛主席點燃一根煙,深吸了一口,緩緩說道:“找120兩黃金?!比缓螅惆咽虑榈膩睚埲ッ}講給了他聽。
雖說是陳年舊案,羅瑞卿聽完也倍感蹊蹺,那么大一筆金子,硬是就沒有留下一丁點兒的珠絲馬跡。他意識到案子相當棘手,思來想去,決定將任務交給當初最后一站的上海市公安局來辦。
當年黃金轉運線路圖
于是,上海專案組成立了,由蔣文增為組長,帶領徐立鼎、胥德深、鄔鴻三人立馬開始研究卷宗,短似簡介的案情介紹里,他們只找到了一個線索,那就是一個人的名字——林伯渠。
這時,林伯渠已是中央秘書長,要見他并非那么容易。經過討論,四人決定直接去北京。
林老工作繁忙,與四人會見了二十分鐘,他嘆息當年管理“快”字筆畫的鄧發同志已經去世了,如果他在,至少知道得更多。最后,林老告訴四人,他只知道第一個出發的交通員姓秦,在紅三軍高自立手下當過警衛員。
事不宜遲,四人立刻啟程去找高自立。幸好找得及時,在見面了解情況后不久,高自立就因病去世了。他告訴四人,他當年的警衛員叫秦樸,現在是南寧十三兵團的副師長。
直到蔣文增等人的到來,秦樸才知道自己當年轉運的物資竟然是120兩黃金。
他說,上級只告訴他去南門關帝廟接頭,接頭人叫廟祝。當時兩人對上暗號后,廟祝打開了他的鎖具,他換上新鎖具后,廟祝又給了他一個憑證(快字的其中一個筆劃),他將憑證上交后任務就完成了。
辭別了秦樸,蔣文增四人朝著下一個目標又出發了。這時,上海方面傳來一份絕密檔案,上面記錄著第一個交通員到第六個交通員的詳細資料,四人同時發問:“第七個怎么沒有?”
高自立
“問題可能就出在他身上了?!笔Y文增若有所思地說道,隨后,四人直接去了第六轉運站——杭州。
劉志純,負責杭州到松江的交通員。那是他最后一次跑交通任務,他記得很清楚:
1931年12月3日一早,我就抵達了松江,然后直接就去了“漢源棧房”。第二天,一個三十多歲穿戴黑色衣帽的人就來打聽有沒有杭州來住店的人,看他的行頭就像我黨地下工作人員,我便主動與他搭了話。
我們對上了暗語,他很快打開了鎖具,然后給了我一個信符,那是“快”字的倒數第二個筆畫“撇”。交接完,他沖我點了點頭,便拎著小皮箱一聲不吭地走了。我將信符上交之后,任務也就圓滿完成了。
“看來,問題就出在這最后一個環節上了”蔣文增確定地說道:“松江的那個黑衣男子拿到貨去了哪里?他為什么沒有送到上海?甚至整個人也失蹤了,這是最大的疑團?!?/p>
聽完蔣組長的分析,鄔鴻立馬說道:“那我們得去松江碰運氣了?!?/p>
網圖
松江縣城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要找一個不知姓什名誰的人,也如大海撈針。于是,當地公安局介入協助調查。
幾經周折,終于找到了當時客棧的賬房先生。
時隔多年,賬房先生對那個見過一面的黑衣人也只是還有點印象,其他的無法提供任何線索。這似乎有點糟心,搞得蔣文增四人無法入睡,大家坐在一起討論起下一步該如何進行?
突然,組員胥德深說:“30年代的松江也就巴掌大個地兒,城里的住戶低頭不見抬頭見,本地的賬房先生印象都不深刻的人,會不會壓根兒就是個外地人,只是提前數日就住到了松江其它旅舍。”
蔣文增一拍桌子:“完全有這個可能!”于是,專案組決定調查松江城里所有的旅館。然而,查了個遍也沒有一個符合特征的旅客。
此時已臨近春節,大家決定先回上海作個匯報,等節后再擬定下一步計劃。恰好,胥德深的老友杜某正在松江軍分區當參謀,多年未見,他打算去看望一下。
可萬萬沒想到是,這一去,案件又有了新的線索。
舊時上海灘
杜參謀為人爽朗,聽說胥德深還有三個朋友,便熱情邀請他們一起來伙房吃飯。大家也盛情難卻,便都去了。
伙房廚師老柏炒了四道菜,完了,杜參謀叫他和大家一起吃。席間閑談,杜參謀問胥德深到松江做何公干,他便說了這樁18前的舊案和大家遇到的瓶頸。
廚師老柏突然開口說:“我是本地人,我知道那年頭松江還有一個可以住宿的地方。”四個人齊刷刷都放下了筷子。
“就是當年松江城里的保安團,我曾經在那里掌過勺,知道那里有個五十張床位的招待所,只不過是對內營業,如果外面的人想住,得通過熟人擔保?!崩习卣f完,蔣文增四人大喜,還過什么年,查案要緊。
果然,在1931年12月1日,一個來自上?!跋榈略础彼庝伒牧罕诩冊诒0矆F營長的擔保下住了進來,直到12月4日清晨才離開,這和劉志純見到黑衣人的時間剛好吻合。
一時間,蔣文增四人興奮不已,他們立馬回到上海,花了三天時間圍繞“祥德源”藥鋪進行了摸排,最終確定他是江蘇嘉定人。藥店老板早已病逝,其他人只知道他曾是老板的心腹,手藝好,性格內斂,后來突然就失蹤了,再也沒人見過他。
舊時上海灘
大家忽然有種預感,這樣的失蹤,多少與黃金案有絲絲的聯系。然而藥店老板的去世,讓線索幾乎又斷了。
幸好,在調查中蔣文增等人找到了梁壁純的照片,他立馬去到杭州讓劉志純辯認。結果讓人驚喜,照片上的人就是當年那個與劉志純接頭的黑衣人。
難道他在與劉志純交接完后發現自己運送的物資竟然是一大筆黃金,從而起了貪心,帶著黃金遠走高飛了?
不敢怠慢,大家決定啟程嘉定。
這時,上海這邊正在配合調查當初“祥德源”藥鋪周邊的所有中藥店老板及員工,看有沒有人認識梁壁純。工夫不負有心人,最后一個到場的師傅說,梁壁純就是他收的第一個徒弟。
這可是天大的驚喜呀!
舊上海中藥鋪
隨后,老爺子將梁壁純的家庭住址和人員全都說了出來。原來,他是嘉定南門外的人,妻子家住黃渡鎮,叫貞姑,給他生了三個子女,梁壁純失蹤后,她便在鎮上靠做小生意養活孩子們。
于是,蔣文增帶著三名組員決定先去黃渡鎮會一會貞姑。
可不巧的是,經過走訪摸排,貞姑早就不住鎮上了。鄰居說,早在幾年前就被一條小船從她家后門載走了,走時她沒有給街坊四鄰道別,我還是無意間看見的,不過,她姑媽去世的時候,她又大大方方地回來了。
如此神秘地離開,難道是梁壁純接走了她?可是他們已經九年沒有聯系了呀!
“姑媽,對,她在這鎮上一定還有親戚。”蔣文增認為貞姑回來一定會見親戚,見了就會聊上幾句,那就會留下線索。
果然,在鎮上排查的第三天下午有了新的線索:貞姑就是被梁壁純接走的,她們現在住在上海浦東洋徑鎮。
兩天后,梁壁純被傳喚到了上海公安局。這時,他已經不叫梁壁純了,而是叫申繼谷。為了隱藏身份,他改了名字。
舊時的水路交通
申繼谷沒有交代那120兩黃金的去處,反倒拿出了一份證明書。他說,自己當年被人下了藥。
1931年11月下旬,一直潛伏在“祥德源”藥房的梁壁純接到組織下達的命令:“轉運物資松江到上海,貨在人在,貨丟,要砍腦袋!”
沒想到“貨”到他手上,就真的丟了。
1931年12月4日那天,梁壁純從他的上線那里接過“貨物”便立即啟程去上海。他按照組織的吩咐走水路,一路相安無事抵達了曹家渡碼頭。梁壁純長舒一口氣,直接叫了輛嶄新的黃包車坐上直奔目的地。
年輕的車夫跑得很快,只是上橋時略顯吃力。這時,從旁邊來了兩個小青年幫忙推車,當時的上海很多流浪者為了掙倆饅頭錢都會這樣,梁壁純也就沒有放在心上。不料,兩個推車人趁他不備用一條毛巾捂住了他的嘴,梁壁純頓時暈了過去,他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他醒來的時候,躺在一家旅舍的床上,裝“貨”的皮箱已經沒了蹤影。他嚇得不輕,便盤問店掌柜自己如何來到他的店里?店掌柜只說是兩個年輕人從黃包車上將他抬進來,其他的也什么都不知道了。梁壁純趕忙讓老板將實情寫作證明,收起來就匆匆離開了。
偵察員們聽得目瞪口呆,他們迅速調查了梁壁純口供的真偽,竟然全是真的,難道這些黃金就這樣離奇消失了?
目標直指那輛黃包車。
舊時的黃包車
當年的黃包車都是有車號的,可那么多黃包車中到底是哪一輛呢?幸虧梁壁純昏睡的那家旅店的店小二記性好,他說黃包車離開時,他特地看了一眼,車號好像是300169。
這就簡單了!蔣文增立馬帶隊開查,可查出來的車主是雇的車夫,在當時也得有50來歲了,與那個年輕車夫極不相符,而且他的車從不外借。
線索斷了,查了這么久的案子又重新陷入了迷局,蔣文增等人郁悶到了極點。
這天,同住一個院的退休老刑警看見蔣文增郁郁寡歡,便多了句嘴,問他遇到了啥困難(辦案上)?
聽蔣文增一說,老刑警隨口就說一句,你何不去監獄試一試,有些年頭的事,萬一那撥人是慣犯,某一次失手就有可能被抓進了監獄。
蔣文增忽然像被打了雞血:“對呀!這不是不可能呀!”說完,他立馬著手聯系監獄方。
監獄里突然開設了小廣播,反復播放著一條內容:1931年曹家渡搶劫黃金一案,如有知道的,檢舉有功,可提前釋放。
沒想到事情還真有這么巧!一個叫馮安寶的犯人說:“這個事情,我知道!”
舊時上海提籃橋監獄
馮安寶說他家曾經就有一輛黃包車,是他父親買來自用的。表哥吉家貴和他的玩伴阿古、小克經常來他家玩,幾個人最愛玩的就是拉黃包車。1931年9月,父親又買了輛小轎車,就干脆把黃包車送給了表哥??墒?,只過了三個月,大概就是12月中旬,他竟然把黃包車擦得干干凈凈又送還給了父親,聽我父親說他發達了,在租界里開了一家南貨店。
“這轉眼就暴富了,你們說是不是跟那筆黃金有關呢?”馮安寶急切想減刑,說完就反問刑偵人員。
蔣文增若有所思,他突然想到一個問題:“你還記得你家黃包車的車號嗎?”
“自家的車當然記得,是300196”。
“這就對了”,蔣文增一臉興奮,他轉身離開,心里盤算著那個店小二原來是把“196”記成了“169”,一個數字之差呀!
擱置了18年的懸案,所有的矛頭都指向最后一個交通員,不曾想真相竟來了個大反轉!
網圖
兇手終于成功抓獲了,他就是南貨店的老板吉家貴。
他說,當年他就是想改變生活,尋思著弄點錢開個店,結果第一次作案得逞把自己都嚇了一跳,整整120兩黃金。隨后他便將這些黃金分成三份,每份40兩,他和阿古、小克每人一份,各自去創業,不再往來。
直到抗戰勝利,在一次外灘的游玩中,吉家貴偶遇了當年的阿古。他告訴吉家貴小克已經不在了,他從了軍,是在與日軍激戰時陣亡的,自己經營著一家五經店,生意還不錯。
經過抓捕與搜尋,阿古到案了,從他和阿克家搜出了剩余的20兩黃金,經瑞金老金匠辨認,確實出自他之手。
至此,1931年黃金丟失巨案告破。
1950年11月18日,吉家貴和阿古被判處死刑,立即執行;梁壁純被判處十年有期徒刑,后來沒多久又被釋放了;馮安寶檢舉有功,經查明所犯事也是女主故意說得嚴重了,于當年7月釋放回家。
到此,擱置了整整18年的“黃金失蹤之謎”真相大白。
為了新中國,先輩們實屬不易!向所有先輩們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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