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涂一樂

朋友最近快被逼瘋了。

她正在嘗試和一個男生分手。按道理來說，分手又不是離婚，應該不是一件太困難的事。但他倆在短短兩周內分了四五次，還是沒徹底分開。她不止一次跟我說，自己好像失控了。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行為和想法，明明已經分手了，但依舊時時刻刻拿起手機想給他報備行程，穿好看的吊帶前，內心也會膝跳反射般迅速拉響警報：“他會不會生氣？”在街上看到比自己好看的人，她也會暗暗問自己，如果自己變成這樣，會更被他欣賞嗎？

而一旦他回來死纏爛打，很吊詭，她就會因為心慌而火速選擇復合。

逃不出去。就像孫悟空翻不出五指山一樣，她拼命撲騰，四處碰壁，反復投降。

我此前也對他們的感情略知一二。對方乍看也是正人君子，可是稍作了解便發現，關系明明滿是陷阱。貶低她、嘲弄她是日常，夾雜著他隨口的畫餅，“只要你xxx，我們以后就可以xxx”，偏偏表情十分真誠。而一旦爭吵發生，萬般機緣巧合，他都能把錯誤推到對方身上。最后大度表演原諒，是“我寬容大度，再給你一次改正的機會”。

他頻繁地將“你這樣的人，除了我誰會愛你”、“你只要乖乖的，我們就永遠在一起”、“我都算很客氣了，你身邊的人早就忍你很久了”之類的話拋給女方，不斷利用、蠶食她本有的自信。一邊把控她的人格，一邊揮霍她的愛，就像寄生蟲，不斷吃掉她的能量。

我看著日漸頹唐的她，說：“你有沒有想過，他可能跟前陣子電視劇里那個衛明一樣，是有自戀型人格障礙的人。”

什么是自戀型人格障礙？我們也可以簡稱其為NPD，它并不是一種性格的概述，而是一種真實存在的病理性精神疾病。其最大的表征就是一切以自我為中心，將其他一切，包括愛人、社交都當做可利用的工具，靠打壓、PUA來獲得掌控感和自我滿足，達成最有利于他的目的，是很難矯正的一種高度自戀。

他們給不出什么漂亮純粹的愛意，他們不管愛上誰，都是在愛自己。

迅速脫單了，他們只會覺得自己有魅力而沾沾自喜；女友很乖巧，他們會因為自己高超的掌控力而驕傲自賞；他們看待面前的你，和看待一部手機、一個掃地機器人一樣，毫無區別。

在他們眼里，你被量化為一個個功利化的工具——她賢惠溫婉適合顧家，她美麗動人適合被攻掠拿去炫耀。你的每一個特征都被他拆解為一個個性能指標，衡量標準并不是你本身多么可愛多么有魅力，而是你“是否可控、是否好用”。

而可怕的是，NPD人因為極致的利己和理智，往往會成為看似獨立而優秀的社會人。

他們慣用謊言哄騙真心，表面深情浪漫，可實則始終是在自戀。他愛你嗎？你可以說他愛你的賢惠，愛你的美麗，愛你的乖巧，可一旦你不再賢惠不再美麗不再乖巧，他會立刻將你棄如敝履，如同丟棄一只破舊無用的手機。

而可怕的是，一旦陷進這樣的愛情，你會在不知不覺中，把他的邏輯嵌套在自己身上，將他對你的評價，內化為自我規訓的戒尺。因為自己無法達到他可利用的標準，而陷入內耗與不被愛的恐慌中，惶惶不可終日。

“我這樣穿，他應該會喜歡吧？”

“今天這頓飯局，我應該表現得更得體，幫他爭取到客戶的好感吧？”

“我的職業生涯進展太慢了，會被他拋棄嗎？”

久而久之，這場愛情會徹底成為自我物化的游戲。那些惴惴不安的患得患失，自我主體性丟失的惶惑，必然會將自己推至永不見底的深淵。

你在盼望什么呢？

盼望你對他的臣服能換來他的肯定？盼望你對他的依戀能換來他對你的眷戀？盼望他也和你一樣，死心塌地地愛你，為你不惜犧牲自我？

別傻了姑娘，他只是在吸血，絕不會給你一絲一毫愛意的饋贈。

你說不對啊，他以前也溫柔過，耐心過，那些不是幻覺。

對，那些不是幻覺，那些是再真實不過的誘餌。當獵人想要捕殺獵物，誘餌越真實，越誘人，獵物上鉤時，才會越死心塌地。

但其實，他哪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愛呢。他只是在愛自己，他沉迷在自我魅力中，把每一次戀愛當做自己的籌碼。他無時無刻不在衡量，度量一切你可為他所用的工具屬性。

久而久之，你也會忘記，你曾是一個多么鮮活而明媚的人。

你本可以享受風和桂花帶來的香氣，和相愛的人在公園散步，嘟囔著說想吃街頭的炸串。你本可以肆無忌憚地穿任何你喜歡的衣服，在繁重的工作和見縫插針的旅行中，記錄不同側面的美與歡笑。你本可以在不喜歡的時候大聲說不喜歡，在討厭的時候大膽說討厭，完全自由而自主地愛上一個人或放棄一個人。

是的，真正被愛的核心是，你作為一個并不完美的人，被另一個不完美的人完全接納和理解。人和人的碰撞與相愛，本質是內核的觸碰與欣賞。

他不會量化你的性格和價值，更不會掌控你的選擇和自我。跌跌撞撞，磕磕絆絆，他或許沒有那么聰明，甚至略帶些笨拙，但他只是愛你，最本真的你。

- end -

圖 | 《面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