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家是最小國,國是千萬家。家風的“家”,是家庭的“家”,也是國家的“家”。政協融媒特開設“家風”欄目,為您講述政協委員的家風故事。
“風物長宜放眼量”“窮且益堅,不墜青云之志”……記憶中的一封封家書、一句句教誨、一次次陪伴,讓我無比深切地感受著、懷念著來自父母的深沉愛意。父親母親的愛是人生低谷中的一盞明燈,指引我前行,是風雨中的一把大傘,樸實無華卻能遮風擋雨。
回望成長的足跡,我很慶幸自己深受父親的豁達、母親的堅韌所影響,在遇到人生挫折的時候,也能更坦然堅強地面對。
肖冬梅(左一)與父親(中)、二哥(右一)合影。
一
父親的豁達是從生活中打磨出來的,印象里,他還年輕時就已經是一頭白發。高考那年,父親以高分獲得名校青睞,最后卻因特定歷史時期的所謂家庭出身和社會關系問題,與大學失之交臂,這也一直是父親心中的一個遺憾。
所幸命運之神在重重地關上機遇之門時,給父親打開了一扇窗。在回鄉務農兩年后,父親有幸于1966 年走上耕讀中學講臺,成為一名民辦教師,從此開啟近四十年的桃李人生。他先后在雪峰山下的躍龍中學、苗竹小學、洞口中學、花古中學等多個中小學任教和擔任校長,給不少山村孩子插上夢想的翅膀,精心培育、傾力引導孩子們走出雪峰山脈到山外讀大學、碩士、博士研究生甚至海外留學深造,通過知識改變人生命運,培養了眾多社會主義新農村的建設者。
父親的一生,可以說是為鄉村教育事業夙興夜寐、嘔心泣血、無私奉獻的一生。他總說,雖然自己沒能讀上大學,但很慶幸還有一個三尺講臺,讓自己能在教師崗位上發光發熱。
記憶里父親一心撲在教書育人上,大部分時間都留給了學校和學生,家里的負擔更多被母親所承擔。小時候兄弟姐妹多,家里老人身體不好,家庭條件困難,我母親像男人一樣在外干農活,用單薄的肩膀撐起了家的溫暖港灣。
在我心目中,母親對我影響至深,雖然她是一個上學少的農村婦女,但品行格外高潔,且富有包容心。母親做過村婦女主任,也當過出納,鄰里鄉親家里但凡有糟心事,就會來找她幫忙,她從不推辭并總能協調處理得很好。
母親總是用實際舉動教導著我們不要總想占他人便宜,雖然家里缺吃少穿,但只要家里來了人,她便會想方設法拿出最好的東西來招待客人。有人給家里送了東西,她也一定要加倍給對方還回去才安心,絕不讓人家吃虧。
《文史博覽?人物》2024年1期發表《肖冬梅:父愛母愛伴我同行》
二
受父親影響,我從小就愛書。他在家熱衷于朗誦各種名著典故,《三國志》《水滸傳》《紅樓夢》……這都是父親對我的文學啟蒙。再加上那時學校房間緊張,不像現在有專門的閱覽室,學校便將訂閱的報紙雜志放在父親的辦公室,那是我兒時最愛去的地方,《小溪流》《少年文藝》……當下時興的雜志刊物我看了一遍又一遍,這也培養了我在閱讀上比同齡人看得更快、理解更深的能力。
雖然家里條件不好,但父親母親一直咬牙供我們四兄妹讀書。中考那年,我考上了湖南圖書情報學校,那一年也是學校第一次面向全省招生,幾乎所有中考狀元都來了,我是我們村第一個中考考出去的學生,當時村里敲鑼打鼓地送我去入學。
離家在外讀書的那段歲月,對十幾歲的我而言最難是思鄉。老師說我是班上最愛哭的孩子,其實平時我很少哭,只有想父母了才會哭。來自洞口縣花古鄉苗竹村的家書對我來說便是最大的慰藉,由母親督促,父親主筆,每月及時送至我手中的家書里飽含著來自父母親雙重的愛。
一直到我成家,家書也不曾斷過。信里他們會囑咐我要“志當存高遠”、“窮且益堅,不墜青云之志”……而讓我始終銘記的是父親某次引用了毛澤東的“牢騷太盛防腸斷,風物長宜放眼量”,以此來告訴我眼前的困難不算什么,日后回過頭來看,不過是成長的一部分。這些教導也支撐著我走過了此后的人生坎坷。
中專畢業后我先后在洞口縣圖書館、湘大圖書館任職,同時在父母的支持下,我也沒有放棄學業,考上了大學本科,又繼續攻讀碩士、博士。學成畢業后,我選擇了和父親一樣,走上了人民教師的道路。
成為“同行”以后,父親經常會跟我探討教書育人的道理。我一直信奉德國教育家福祿貝爾的一句話:“教育之道無他,唯愛與榜樣而已。”這其實跟父親傳遞給我的是一個道理,父親認為,只有成為學生的榜樣,才能潤物細無聲地影響學生,引導他們更好成長,只要真心對待學生,學生是能感受到的。父親對學生的熱心、愛心和耐心一直影響著他的學生和我們四兄妹,尤其給以教師為終身職業的我和妹妹留下了寶貴的精神財富。
三
讓我感到無比幸福的是,父母從不吝于向我表達愛意和欣賞,他們經常通過書信來告訴我:“得女如此,夫復何求。”
兒時的一幕至今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某次下大雨,父親把我背在背上,一手撐著傘,身邊還有母親溫暖的手拉著我。在人生的風雨季節,每每想到這個場景,我就覺得格外安心,他們一直是我最堅強的后盾,一路呵護著我、陪伴著我。
母親在 51歲那年突發心臟病去世了,這對我們家是沉重的打擊。父親年歲大了后,有時會來湘潭大學跟我住上一段時間,我便經常帶著他在校園里散步,工作的時候他會和我待在辦公室,我用電腦辦公,他在對面看《本草綱目》,仿若兒時的映照,那時伏案工作的他對面是翻看刊物的我。
偶爾我在上課,他會悄悄來到教室后面聽我講課,還會開玩笑地作出點評。有時我們承辦一些國際會議,大家說英語,白發蒼蒼的老人家坐在后排,即便聽不懂,也能津津有味地聽上一整天。每次聽完我的發言,父親都會鼓勵我,給予我無條件的肯定。
“長大后你就成了我。”父親經常笑說,他很欣慰我比他做得更好。
2017年,父親也因癌癥永遠離開了我們。“父母在,人生尚有來處。父母去,人生只剩歸途。”曾經老家的房子是我朝夕盼歸的港灣,一放假便只想快馬加鞭趕回家。父母去世后,那里更多的充滿了物是人非的荒涼,讓人觸景生情。即便修起了新房,我也很少去了,父母不在的故鄉,是回不去的故鄉。
口述 | 肖冬梅
文 | 政協融媒記者 李崎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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