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涂一樂

上周末和男友一起逛街，路過一家玩具店，有個小女孩哭嚷著，要求媽媽給她買柜臺上巨大的毛絨玩具。我輕聲和男友說：“我小時候從來不會這樣撒潑打滾地要一個玩具。”

他問：“那如果你非常想要一個東西，但爸媽不給買，怎么辦？”

“我會懂事地說我不要了。”

放棄自己喜歡的事物，裝扮成大人期待的“懂事小孩”，是我一直在做的事。

我突然想起小學時，學校組織大家一起去公園春游。廣場上有賣氣球的小販，小朋友們大多叫嚷著要求父母給自己買氣球。我一眼看中了一個紅色小花氣球，正躊躇著該怎么和媽媽開口，就聽她說了一句：“氣球有什么用？買來玩一會兒就膩了！”

我看到那朵紅色小花氣球在風中晃蕩了兩下，終究還是輕聲應和：“嗯。”

“我家女兒最懂事了。”我媽滿意地笑了。

每一次，在我掩蓋自己的需求之后，我大概率都會得到這句夸獎。即使這句夸獎沒有任何實際用處，但我為了不讓自己成為大人們的麻煩，依舊按照他們的意志，成長為了一個“懂事”的大人。

而這種對自我需求的克制，也一直延續到我的戀愛關系里。

剛在一起的時候，因為天氣太冷，對方多次主動問要不要接送我上下班。我覺得太麻煩他了，一再拒絕他的提議。最后是他說：“如果你實在過意不去，就請我吃早飯。”我才勉強同意。

有一次我們在外面一起吃完晚飯，原定計劃是他送我回家，然后再繞路去公司送個文件。但他朋友臨時催他喝酒，我不想他為難，就主動說：“你先去忙，我幫你去公司送文件，之后我自己回家。”他愣了一下，果斷地說不行。“我自己的工作，為什么要你繞路幫我去做？”他頓了頓，繼續說“而且你有時候真的過分懂事，其實可以不用這樣的。”

然后我才突然意識到，在這段關系中，我好像一直在把自己的需求往后放，就像小時候聽出媽媽的言下之意而撒謊說自己不想要氣球一樣。長大之后的自己，在面對愛的照顧和選擇時，我依舊扭捏地藏起自己的需求，本能般懂事地體諒他。

剛戀愛時的“懂事”大多是小事上的讓步，而我朋友的處境卻不再是小事上的“體諒”。她前段時間剛收到一個北京的offer，薪資可觀，工作內容也是她擅長且喜歡的，但家在杭州的男友成為她唯一的猶疑。留在杭州，聽話地接受男方家里的安排，結婚生子安穩一生；北上北京，瀟灑地奔赴夢想，但感情的未來會變得充滿變數。

我和男友聊起這件事，他話鋒一轉，問我：“如果這份offer是你的，你會怎么選？”

我陷入沉默，他語氣突然變得有些著急，“你當然應該選擇那份新工作。”他說，“我們的未來是需要兩個人一起努力的，你不能總是逼自己舍棄自己想要的東西來成全我們的感情。這對你并不公平。”

有那么一瞬間，我好像又看到了童年時錯過的紅色小花氣球。它在空中漂浮著，招搖地擺動著，有風吹過來，它自然地朝我飄過來，又向后晃了一下。那一刻，我無比確定，我是想要它的。而且，只要我稍微跳起來一些，我就可以得到它。

早就應該說出口的。

“我想要”、“我需要”、“我希望”……諸如此類的話，本就應該被斬釘截鐵地說出來。在親密關系里，一味掩藏自己的需求，讓所有本應有的利益為愛讓步，或許會得到一句“懂事”的夸獎，甚或更多的憐愛，但實際不過是狹隘的幼稚。

如果這份愛，需要你一味掩飾自己的野心和需求，偽裝成“懂事”的人來苦心維持，你或許應該重新審視這段戀愛。健康的愛絕不是對自我需求的克制，而是對彼此需求的成全。

小時候看過一部古早臺劇《愛上查美樂》，其中有一個讓人印象深刻的小細節。為了讓女主查美樂盡快走出失戀，男主以烈帶她去咖啡店，問她喜歡喝什么咖啡。查美樂愣住了。以前，查美樂始終圍著男友轉，扮演懂事又體貼的女朋友。前男友的喜好就是查美樂的喜好，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喜歡喝什么口味的咖啡。

于是以烈點了店里所有的咖啡，在查美樂面前鋪滿整整一桌。“就今天吧，下午兩點五十五分，讓我們來徹底搞清楚，今年二十七歲的查美樂，究竟喜歡什么樣口味的咖啡。”他語氣篤定，堅定地鼓勵她嘗試。

那個瞬間，可以說是我對古早臺偶的完美心動時刻。在真正愛你的人面前，你不需要掩飾自己的喜好和意見。直面自己的內心，讀懂自己的想法，成全自己的意愿，然后大膽、響亮地說出：“我最喜歡的是焦糖瑪奇朵。”

擁有完美烘焙技術的查美樂，即使不做一個懂事的女朋友，也可以擁有美好的、獨立的人生。委曲求全并不會換來堅定不移的真心。說得再悲觀一些，愛或許是一時的避風港，但在依賴避風港之前，你得保持自我揚帆的實力。

要自己珍視自己、自己保護自己，做自己的參謀師和救兵。在未來的航線上，你必須做自己的艦長。在需要右轉時，你要敢于決斷，大聲說：我需要右轉了。

否則，他就會按照自己的想法選擇航向，而默認你是心甘情愿跟隨他的影子。

你得有自己的標準和想法，不論是自己喜歡喝的咖啡口味，還是自己想定居的城市和工作，永遠不要忽視自己的欲望和夢想。你要敢于提要求，敢于做決定，才能真正在愛里獲得尊重和話語權。

是的，我就是想要那個紅色小花氣球；是的，我希望你能來接我上班；是的，我今天想和你一起吃飯；是的，我很喜歡那份異地的新工作；是的，我要勇敢地把所有欲望和野心和盤托出……

前二十幾年，我尊重所有人的意見，討好所有人的觀點，只換來一個“懂事”的虛名。拿在手上也不知道誰會在意。而現在、此刻，我決定更尊重自己的心意，仔細聆聽自己的聲音，為自己發言，為自己表態，為自己勇敢行動，真正把人生的方向盤握在自己手里。

愛是航行的陪伴，我自己才是掌舵的指向標。

- end -

圖 | 《愛你，羅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