鷺客社：守望共同的塵世故鄉

前行的 路上，總是會有印象深刻的人走著走著就 消失了！ 一位海外游子 回顧性的 隨筆 ，牽扯到 兩位英年早逝的 “海子”，我們的心中，又何嘗沒有自己深為欽佩、才華橫溢的“海子”。然而，我想說的是，盡管流星短瞬即逝，光卻已經劃過了心靈。—— 林鴻東

我的學長“海子”

安徽懷寧有個海子，他叫查海生。邵武煤中也有個海子，他叫應雙海。

應雙海是我的學長，比我高兩屆。我89級高三，他87級高三。我開始并不認識他，（感覺這句是廢話），認識他的時候是在學校禮堂邊的單雙杠旁。那時我體弱，常常放學后就去練單雙杠。那天，見高年級的幾個男生在玩單雙杠，玩得風生水起。玩單杠時，他們先來幾個引體向上，然后是雙腿繞杠翻轉，速度快，有力道，接著是腰部過杠，身體向前翻轉，他們玩得爐火純青，虎虎生風。我不了解具體的體育術語，只好這樣表達了。最后，他們接著玩雙杠，動作都顯得嫻熟、輕松、有力。我和同班的同學都看呆了。有個同學悄悄地告訴我，那個玩得最好的，皮膚白嫩的高手就是應雙海。就是數學老師口里說的“往屆的學生”，就是家長嘴里說的“別人家的孩子”。他書讀得好，體育也非常棒，學校開運動會時，總是他颯爽英姿的身影。短跑、長跑、集體接力賽、跳遠等項目，他都參加。他身材高挑，但又壯實，有著白里透紅的肌膚，讓女生都羨慕，這讓我記住了他。

有一天，很偶然的機會，我在校園里撿到一張數學考卷，卷子上全是打鉤，字跡清晰、工整、大方，還透著優雅的氣息。急忙看了姓名，哇靠！應雙海！三個字印入我眼簾，成績欄里寫著120，普通題滿分外加附加題20分。翻到附加題部分，他居然寫著解法一、解法二、解法三等多種解題過程，簡明而扼要。對于一個高一年級解析數學常常不及格的我，真是驚呆了。能解答附加題，已經夠厲害了，他居然還要寫上解法一、解法二…不是高手在民間，而是高手在眼前呀。然而，我始終并不能和他說上話，乃至成為朋友，因為那個不夠開放的年代，人與人之間關系不容易建立起來。

我剛上高二那年，應同學便高三畢業，卻不知道什么原因只考上南平師專。教他數學的倪老師，成了我的老師。倪老師是和藹可親的好老師，路上遇見走到一起時，他竟把手臂搭在我的肩膀上。他有時上課也講起往屆生的傳奇，應雙海便是他心里的驕傲。等到我高三畢業，考上南平師專歷史科，應同學也從中文科畢業，分配到邵武三中任教。

我在上師專時，從低應學長一級的88級學長那里，聽到了應學長的另一個傳奇。應學長有一次去南平另一大專學校，被門衛攔住了不讓進門。應學長一定要進去找人，和門衛爭執起來，后來被保衛科人員留下來寫檢討。應學長不慌不忙，竟然寫了一萬來字。乖乖，寫的紙都不夠了，讓保衛科人員再拿紙來。他說：你們要我寫可以，不過你們必須陪我寫完為止。乖乖，保衛科人員一看，這得寫到什么時候，還寫得邏輯清晰，言之有理的。最后，只好放了他。

我到師專畢業時，卻傳來了應雙海學長去世的消息，也是和查海生一樣，在邵武拿口火車站臥軌自殺的。據傳是因為失戀，心愛的女生和他分手。女生的名字最后一個字是“蘭”或者“南”，因為我們很多人“蘭”、“南”讀音不分的。他當時常常和人念叨著“要建海南（蘭）圖書館”，要讀很多書。這是那個時代的悲劇吧。1989年安徽的海子走了，但他的詩卻永生。1991年煤中的海子走了，但他的紅白皮膚、矯健身姿和解法一、解法二，永遠留在我的心里。因為那張撿到的試卷，因為卷上的一個個紅鉤，因為卷上娟秀飄逸的筆跡，使我暗下決心：我一定能學好數學。當年高考我的數學成績是96分，滿分120分。因為他在體育場上的風姿，我在后來到如今的歲月里沒有停止過身體鍛煉。在中國生活時，堅持游泳和登山，在海外生活時，身體里蘊藏著運動的動力，所以我沒有讓自己身體閑下來，也從運動鍛煉中體驗了生命的價值。

在海子的紀念日里，我懷念著兩位海子。海子，我愛你們，你們真正活過。

謹以《春天，十個海子》，來結束本文。

春天，十個海子全部復活

在光明的景色中

嘲笑這一個野蠻而悲傷的海子

你這么長久地沉睡究竟為了什么？

春天，十個海子低低地怒吼

圍著你和我跳舞，唱歌

扯亂你的黑頭發，騎上你飛奔而去，塵土飛揚

你被劈開的疼痛在大地彌漫

在春天，野蠻而悲傷的海子

就剩下這一個，最后一個

這是一個黑夜的孩子，沉浸于冬天，傾心死亡

不能自拔，熱愛著空虛而寒冷的鄉村

那里的谷物高高堆起，遮住了窗戶

他們把一半用于一家六口人的嘴，吃和胃

一半用于農業，他們自己的繁殖

大風從東刮到西，從北刮到南，無視黑夜和黎明

你所說的曙光究竟是什么意思

3月26日 急就章

作者簡介：李峰，1971年出生，祖籍福建長樂，南平邵武煤礦長大，1991年7月畢業于南平師專歷史系，曾在福州市長樂一中任教，現定居澳大利亞悉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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