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11月27日,為掩護東北野戰軍秘密入關,同時抑留傅作義集團于平津地區,毛主席一日內連發三電,分別給三個野戰兵團下達了緊急命令,前一道命令可謂“明修棧道”,后二道命令則是“暗渡陳倉”,電報接收人分別是楊成武、楊得志和程子華,平津戰役的序幕由此拉開!命令電原文較長,筆者在這里濃縮一下,簡要說明軍委三道電令的大概意思:
華北2兵團司令楊得志
1、華北軍區第3兵團,自集寧出動,迅速包圍張家口并展開攻擊,吸引北平之敵增援;
2、華北軍區第2兵團,從易縣周圍出動向紫荊關地區實施集結,準備截擊北平出援之敵;
3、東北野戰軍先遣兵團,火速越過長城沿線趕赴北平西北的懷來地區,相機增援華北兩兵團的作戰。
楊成武第3兵團聞令而動,所部經六晝夜急行軍,1948年12月2日趕至張家口以西以北城郊,旋于當晚8時起發起猛烈進攻。
深夜,駐張家口的傅系第十一兵團司令官孫蘭峰,通過鐵路電話線聯系到傅作義,急三火四地要求增援。
傅作義長考達數小時,判斷東北野戰軍暫時不可能入關,因此解放軍對張家口的進攻,不過是局部行動,無非是“試圖切斷北平和歸綏的聯系而已”,遂決心趁東野主力未至前,首先擊破我華北軍區部隊,于是急召第35軍軍長郭景云,當面下達了命令:
“把你的補訓師留下,帶上101師、267師立即出去,把張家口外圍的共軍打跑”!驕狂的中將軍長郭景云領命出動,從豐臺登車一路奔張家口而去,毛主席醞釀釣的這條大魚,終于上鉤了!
新保安戰役態勢
01、“察綏軍之母”完全實現了摩托化
國民革命軍第35軍的番號,原屬湖南軍閥何鍵的湘軍,后何鍵兵權被奪該軍番號撤銷。
中原大戰結束后的1931年6月,這個番號按統一序列頒給了“東北邊防第7軍”,也就是張學良收編的晉綏軍余部,時任軍長(兼第10師師長)便是閻系大將傅作義。
后閻錫山重掌山西軍事,傅作義先后晉升第7軍團長和第7集團軍總司令等職,不過35軍始終是其基本部隊。
抗戰勝利后,傅作義的部隊已經在綏遠地區自成系統,所部“察綏軍”幾乎就是第35軍不斷擴張的產物,新擴編的部隊之骨干軍官,也絕大部分來自第35軍。
因此第35軍堪稱“察綏軍之母”,自然是傅作義的心頭肉,傅作義調升“華北剿總”總司令時,第35軍軍長魯英麟,下轄第101師、新編第32師和暫編第17師,全軍兵力約30000人,是傅部核心機動力量。
1948年1月中旬,第35軍在河北淶水以東地區,遭到華北我軍的沉重打擊,軍部及新編第32師基本覆滅,另外兩個師也傷亡慘重。
新編第32師師長李銘鼎戰場被斃,軍長魯英麟羞憤交加,深感難以對傅作義交代,戰后舉槍自殺。
郭景云
該軍殘部逃回北平后。傅作義大呼肉痛,遂補人補槍加以重建,2月間擢升第101師少將師長郭景云為中將軍長。
彼時傅作義已經直接接受了美援,因此重建后的第35軍在裝備上反而大大加強。
除輕重武器一色美式外,軍部直轄一個75毫米山炮營、一個105毫米榴炮連,軍部汽車團加上各師裝備的卡車,總計擁有美式大卡車420余輛,基本實現了全軍“摩托化”,這在當時是非常罕見的裝備水平,甚至蔣系的“五大主力”,也從未真正達到過全軍摩托化的程度。
第35軍重建后下轄第101師、暫編第17師(后改第262師)、暫編第26師(后改第267師),郭景云將殘余官兵和第一批補充來的新兵,首先補齊了第101師、第267師的建制,使其基本恢復了戰斗力。
至于第262師,當時正依靠抓丁逐漸完成整補,暫時還不能拉上戰場,因此傅作義才稱其為“補訓師”。
也就是說,由郭景云率領馳援張家口的第35軍,實際只包括軍部和101師、267師共16000余人,但是裝備精良并擁有420余輛卡車,機動力非常強大。
彼時從北平到張家口的距離,不過200余公里,第35軍以摩托化急行軍趕路,至多6到7個小時,就可以到達目標地域,所以郭景云來得飛快。
美式卡軍
02、郭景云接到火速回撤北平的命令
包圍張家口的楊成武兵團,實際兵力只有三個縱隊共八個旅50000余人,而郭景云第35軍抵達后,敵人總兵力增至一個兵團部、兩個軍部、六個師另二個騎兵旅,同時還有兩個地方保安團。
并且在一嶺之隔的宣化,敵人還駐有二個師和一個保安團,因此我軍兵力和裝備陡然間處于劣勢。
郭景云指揮35軍主力另附一個騎兵旅,對華北第3兵團的第2縱隊發起兇猛反擊,企圖一舉消滅該縱,戰斗至為激烈。
我2縱指戰員浴血奮戰,堅決守住陣地,比如第5旅的一個營撤下來時,竟然只剩下十余人!
面對2縱部隊的死戰不退,郭景云不得不加強兵力和炮火,雙方殺得難解難分,豈料12月5日凌晨,正準備重新組織進攻的郭景云,突然接到了傅作義的緊急命令:
一分鐘也不要耽擱,全軍火速撤回北平!
郭景云不明所以,傅作義在稍后的電報中解釋說:密云當天突遭猛烈攻擊,根據逃回來的潰兵報告,解放軍都是戴“狗皮帽子”的,事情很明顯,東北野戰軍入關了!
傅與老蔣
程子華摟草打兔子攻擊密云,嚇得傅作義不僅下令35軍回縮北平,還準備放棄張家口以集中兵力應對。
消息傳開,張家口的達官貴人們紛紛決定跑路,怎么跑最快最安全?當然是坐著35軍的汽車去北平。
于是郭景云軍部的門檻都被踏破了,省政府的、黨部的、參議會的、甚至張垣一些富商和地主,也都懇求郭景云帶他們回去,當然孝敬是少不了的。
大咧咧的郭景云照單全收,只要門路硬或者銀子足的,一律同意隨行。
于是這幫人回家帶上太太姨太太、兒女和金銀細軟等,亂哄哄來到35軍軍部,足足裝滿20多輛卡車;
不僅如此,有些商人還想把值錢的貨物,通過35軍的卡車運到北平去,比如某富商在當地就存有400桶汽油。
他請求郭景云每輛卡車裝一桶,并承諾安全到達北平后,三分之二的汽油將歸郭軍長所有,郭景云欣然同意,于是繼續裝車,全副武裝的35軍官兵只能繼續等待,本來傅作義的命令,是要求35軍在凌晨5時必須出發。
結果這一來二去,35軍折騰到中午12時才開出張家口,整整晚了七個小時!某種意義上,郭景云真的是自尋死路,完全不懂兵貴神速的軍事常識,貪婪已經沖昏了他的頭腦!
03、“超員超載”其實是個挺要命的事
按郭景云的估計,即便35軍比預定時間晚出發了半天,只要開足馬力,當天下午6時左右也能趕回北平。
可惜郭景云算漏了三點,其一是相當數量的卡車出現嚴重“超載”,這是個簡單的數學題。
前文介紹過,第35軍趕來張家口的共16000余人,420輛卡車上還要搭載裝備、彈藥和備用燃料,那么平均每輛卡車上要塞進40人以上,這已經非常擁塞了,結果從張家口回來時,又帶上了不少人員和“私貨”,嚴重拖慢了部隊的行軍速度。
其二是因為過多夾帶非戰斗人員和貨物,造成卡車數量怎么騰挪都不夠用,原定隨35軍同時返回北平的第104軍258師(乘火車增援而來的),被迫暫留張家口,從而使35軍的整體戰斗力削減了三分之一,間接也要了郭景云的命。
傅作義雖然對郭軍長磨磨蹭蹭大為不滿,但是心疼愛將和命根子部隊,還是派出來12架作戰飛機,一路給35軍提供空中掩護,摩托化開進的氣勢那是蠻足的,400多輛大卡車于是浩浩蕩蕩東來。
其三是郭景云沒有預料到,道路會遭到破壞,驚聞第35軍企圖逃回北平,而預定截殺該部的楊得志第2兵團,此時剛剛出紫荊關過了涿鹿,距離“平張公路”至少還有三日行程,于是平綏線上的地方武裝和民兵游擊隊,被緊急動員起來,
這些地方武裝正面硬剛肯定不是35軍的對手,但是騷擾和破路,卻是他們的強項。
嚴重超載的第35軍車隊,在不斷被騷擾下,直到黃昏時分,才到達下花園和雞鳴驛一帶,如果按原計劃,這會應該能看見北平城了!
郭景云接到前衛部隊報告說,雞鳴驛以東的公路下午被破壞掉了,工兵正在搶修,暫時不能繼續前進,氣得郭景云大罵:媽的,八路八路,老是“扒路”!可又無可奈何,他擔心夜間行軍易遭伏擊,于是不顧左右勸阻,下令在這兩個村子宿營。
1948年12月6日天明,第35軍繼續向東開進,一邊走一邊修路,還要不停應付公路邊上的武裝襲擾,每次爆發戰斗,400多輛卡車的龐大車隊都得全部停下來,如此折騰到天黑時分,郭景云勉強率部到達新保安。
這座小城并無我軍防守,楊得志兵團之前南下時,曾在平綏線上留下來一個第4縱隊第12旅,如今這個旅接到了死命令!那就是堅決堵住35軍第退路,于是4縱政委王昭一邊組織襲擾,一邊以旅主力搶占了新保安以東的“東八里”,構筑工事決心死戰不退。
郭景云此刻多少清醒了點,知道不能在新保安久留,乃指揮部隊瘋狂強攻東八里,然而在4縱12旅的頑強抗擊下,戰斗一直持續到午夜時分,35軍也未能突破解放軍的阻擊線。
中為楊得志
04、“郭大麻子”和第35軍插翅難逃
郭景云有點泄氣,相當決斷地下達了命令:“停止進攻,部隊休息,睡覺”!旁邊的參謀長都快瘋了,一再說明絕不能放棄進攻,更不能全軍宿營,應該一鼓作氣沖過去,吵了半天,也吵不過軍事主官郭景云。
就這樣,王昭率12旅成功地又拖住35軍整整一夜,軍座郭景云倒是睡得挺香。
1948年12月7日上午,郭景云出動大批兵力,在飛機的助戰下猛撲東八里陣地,企圖殺出一條逃路來,我12旅則拼死阻擊。
然而雙方的兵力和裝備相差實在懸殊,戰至午后,12旅傷亡慘重逐漸不支,眼見35軍即將完成突破,沿著平張公路撤回北平去,郭景云大喜過望,發電給傅作義報捷,到這個時候,楊得志兵團主力能否及時趕到,已經成為新保安戰役的勝負手。
華北第2兵團500公里奔襲,一路爬山過河,著實不容易,但是如果不能截住35軍,則一切努力都將歸零,毛主席在電文中口氣至為嚴厲:“務必全軍立即行動,阻住該敵,如被突走,由你們負責”!
千鈞一發之際,曾被軍委迭電斥責的“楊羅耿兵團”主力,終于在12月7日下午趕到了!楊得志火急火燎,馬上命令兵團前衛鄭維山的第2縱隊,全面接手12旅的阻擊陣地,牢牢頂住郭景云的突破!
兵團政委羅瑞卿事后那是一身冷汗,在行軍動員時曾說:“要大家都清楚,如果讓35軍從我們手里逃過新保安,和懷來的104軍會合,那我們第2兵團是交不了賬的,是要鑄成歷史大錯的”!
隨著華北第2兵團主力抵達,35軍終于啃不動了,郭景云無奈之下,天黑后命令全軍撤回新保安固守,楊得志隨即將部隊完全展開,自12月8日起,將35軍牢牢包圍在新保安城中,解放軍的兩條腿,終于跑贏了敵人的汽車輪子!
第35軍被困新保安,傅作義必須全力營救,那就不能放棄平津南逃,整個傅部50多萬人馬,都被牽制在從歸綏到天津的千里防線上,而東北野戰軍主力趁此時機,80萬大軍全部秘密進入關內,平津戰役大局已定!
1948年12月21日,楊羅耿兵團對新保安發起總攻,第35軍在48小時內灰飛煙滅,而郭景云也步了前任軍長的后塵,窮途末路之際自戕身亡!
晚年楊司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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