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哲按: 2012 年,我在印度旅行期間,在印度國際中心看了一場古典舞演出。那場演出深深地打動了我,當時那個舞者靈動的眼神、多變的手勢和舞姿完美地詮釋了什么是身體語言的藝術。我當時拍了很多照片,見到珊珊的那一天,我把照片拿給她看。珊珊指著旁邊演奏的樂師說,這幾位樂師也是我出師首演時給我伴奏的樂師。
特別奇妙的緣分。 珊珊是北京人,打小就開始跳印度舞。她今天要講的這個追尋印度舞的故事其實是一個非常古典的拜師求藝的故事。 我說它古典,是因為在今天,我們越來越難見到這樣的師徒關系,越來越少見到這樣執(zhí)著求藝的堅持。 下面,是珊珊的故事。?
自幼學舞
我叫金珊珊,70 年代生人,我是一位從事印度古典舞蹈的中國舞者。
70 年代末到 80 年代初,我們國家引進了一批印度電影,像流浪者和大篷車等,引起了特別大的轟動。當時,大家都穿著喇叭腿,留著披肩發(fā),拎著錄音機,唱阿巴拉古,我也深陷其中。那時候的我年紀還不大,特別喜歡唱歌跳舞。在我的小朋友們在玩捉迷藏,跳皮筋的時候,我就時不時在頭上披塊紗,自己編一段印度舞,自編、自唱、自跳。
到了 83 年,東方歌舞團成立了藝術輔導中心,第一次面向社會招收學員,教授亞、非、拉各國的東方舞。
當時我 8 歲,通過考試錄取后就開始學習印度舞,認識了張均老師。張均老師是中國印度舞的鼻祖,也是第一個把印度舞帶到中國的人。
在東方歌舞團成立之前,它還是一個舞蹈班,張均老師是這個舞蹈班的班主任,然后她帶領這班的學生,跟隨周總理和陳毅副總理去緬甸,參加萬隆會議。那時候,新中國剛剛成立,我們正在打開外交的渠道,藝術相當于外交的一個橋梁去幫助我們建交。當時,她們排練了緬甸、斯里蘭卡等很多國家的舞蹈,在演出的時候獲得了巨大的成功。
我們每跳一個國家的舞蹈,那個國家的領導人就站起來帶頭鼓掌。那場演出結束之后,周總理決定要成立東方歌舞團,就把這一批演員全部都留下了。當時我們的老師都是各派舞蹈的大家,其中張均老師就是中國首屈一指的印度舞蹈專家。
我小時候眼睛很大,皮膚也黑。我的啟蒙老師蘇老師,一是她可能也覺得我長得有點像印度人,二是我在學習的過程中也建立起自信。慢慢就被她從最后一排調到第一排中間。跳著跳著,4 年就過去了。
轉眼到 1987 年,當時我們學了一個舞蹈叫「阿拉瑞普」,它是婆羅多舞蹈表演一整套體系中的第一段舞蹈。「阿拉瑞普」是一個梵文的詞匯,它的意思是「盛開的蓮花」。這個舞蹈從動眼睛開始,接著動肩動手臂,再加上上身的腰身動作、腳的動作,看起來感覺就像蓮花一層一層的綻放了。
當時是 5 個孩子一起跳,我是跳中間的領舞,蘇老師跟我說了這么一句話,「你好好練阿拉瑞普,等張均老師從印度回來給她看」。于是這成為我當時的一個目標。為了這個目標,我甚至有些廢寢忘食,沒命地去練習。除去吃飯睡覺,我就貼著鏡子前面各種練習。
轉眼就到了匯報演出的時候,我還記得當時的場景:我們在后臺化妝間化妝,這時候張均老師走進來問「誰跳阿拉瑞普的領舞?」然后蘇老師就把我介紹給她了,「這是珊珊,她會跳領舞。」張老師看了我一下說「好好跳,一會我要看的。」
其實我原本對這個舞蹈還是蠻自信的,結果被老師這樣一說,一下就變得很緊張。以至于那一場演出,我的腦子是很空白的,空白到我都不清楚我是怎樣跳下來的。跳完以后,我心里特別忐忑地等張均老師進來評價。但是很遺憾,我沒有等到張均老師來,她沒到后臺就走了。
接下來的幾天,我處在一種很失望,但又有點期待她給我做了什么評價的心態(tài)里。最后終于等不及了,我就給蘇老師打了一個電話,我說「張均老師究竟是怎么說我的呢?」蘇老師說「張均老師覺得你年紀有點大了,她看上了另外一個學生,一個 9 歲的女孩,她決定要收那個女孩為徒了。」
我現(xiàn)在說起這個故事,我還能感覺到我渾身的汗毛張開的感覺。
接下來是一段很有意思的故事。我記得那是一個暑假,我還在藝術輔導中心,經常會排練一些節(jié)目去各地演出。我們在東方歌舞團一層的排練廳,而張均老師帶著那個 9 歲的女孩,她叫林平,在二層的排練廳手把手的教她。
我坐在一樓排練廳里排練的時候,心早就飛到二樓了。看到她們開始,我就趕緊跑到二樓,隔著一個小窗戶往里看,看到老師對林平手把手地教,是那么細致入微地講解,我就受不了。眼淚隨之奪目而出,扭頭就跑到一層坐下,強裝鎮(zhèn)定,但我的心坐不住,接下來我又跑到二樓,又看,又受不了,然后往返兩樓跑了好多次。
在我 13 歲的時候,經歷這種被淘汰,夢想被澆滅的感受,不好受,但我心里的希望一直都沒有滅,我必須要想辦法,我必須要學習。
有一天,我在樓道里碰到張均老師,她迎面走過來,我就壯著膽子問「張老師,您給林平上課的時候,我可不可以坐在旁邊看?」沒想到張均老師欣然答應了「沒問題,你來吧。」
于是從那時起,林平在中間跳,我就坐在旁邊看。但凡有一點希望,我就要把它爭取了。我現(xiàn)在回想起來,覺得當時的自己真的挺頑強的。
那時候,林平她爸媽騎自行車把她送到東方歌舞團后,還需要坐在這等她上課,下課后再騎自行車把她帶回家去。我發(fā)現(xiàn)后,就跟她爸媽說「以后你們就不用送林平了,我每天騎自行車到你家接上她,送她上課,反正我也要坐著看課。下課,我再把她送回去。」
林平爸媽聽到很高興,于是我自主包攬了接送林平的任務,有了個理由,名正言順地坐在教室里看課,這樣來回差不多經歷了兩三個月的時間。
那時候林平學的是婆羅多舞。
印度有很多派古典舞,但婆羅多舞蹈是里邊最具代表性的,它的歷史最悠久,印度特色也最分明。當時我不會想到婆羅多舞蹈將來會伴隨我一生,成為我生命中一件很重要的事。
那時候我沒有機會站起來跳,我也不敢站起來跳。但我真的非常渴望去學習,我就把看到的記在腦子里,回家自己練。
接著張均老師又開了另外一派舞蹈的課叫「奧迪西」,奧迪西是印度東部的一派舞蹈,很柔美,也很女性化。張均老師剛開始教這舞蹈的時候,我還是在看客的席位上。當時一些東方歌舞團專業(yè)演員也會參加,包括中國煤礦文工團的演員,還有林平。
當時,我還跟著旁聽,有一天,張均老師突然回過頭看了我一眼說「珊珊你要是想跳的話,你就在后面跟著跳。」我就有機會站起來走到后面跟著跳了。
結果我當時一跳,張均老師大吃一驚,包括所有的演員也大吃一驚,因為她們沒想到所有動作我都會,而且我跳得不比別人差。她們不知道我回家都在偷偷練,張均老師也沒想到我是一個偷藝的人。
1990 年,在學習一段時間奧迪西之后,我和另外一個女孩非常幸運地被張均老師挑中去參加東方歌舞團的印度敦煌對比晚會。我作為一個業(yè)余的學員,參加了東方歌舞團的正式演出,也是在那一次演出,我得到很多肯定的評價。
有一次,我們在屋里排練奧迪西,當時有一些東方歌舞團的演員來看我們排練,我出去拿了一瓶水,就有一群演員圍過來說「就是這個小姑娘,你看她那個樣子,她不像在學奧迪西舞,而是像當?shù)厝嗽谔L得都像印度人。」
那個時候,我還得到其他很多類似的評價。
去北大學印度語
后來團長王昆想要珊珊,但是因為人員調動王昆不再擔任團長了,這件事也不了了之,珊珊和東方歌舞團失之交臂。 轉眼到了高三,有一次珊珊參加了一個北京大學的藝術特長生的夏令營,在那次夏令營里,珊珊跳了印度舞,幸運的獲得了免試進入北大的機會。但當時北大只有四個系可以讓面試的藝術特長生選擇,這些都不是珊珊的興趣所在。她想要實現(xiàn)的,是將來可以去跳印度舞。所以珊珊動了放棄北大,去北京舞蹈學院的想法。但是了解了情況之后發(fā)現(xiàn),北京舞蹈學院當年也沒有印度舞的班。
這個時候,張均老師給了我一個指引,這個指引真的指引了我的人生道路。她特別跟我談了一下說「珊珊我覺得你要上北大,你可以去爭取上東方語言文化系。如果你去學印地語和印度文化,將來還可以到印度去留學,繼續(xù)去學舞蹈,并且成為一名印度文化的專家。但要是你選擇上北京舞蹈學院,你出來可能會是個舞蹈演員或者舞蹈老師,但僅此而已。」
這是張均老師當時給我指的路,我覺得她說的特別有道理,所以我就放棄了我北京舞蹈學院的夢。 我記得當時我還是高三,有一天,我也沒跟老師請假,自己就坐著公共汽車去了北大。 我從東門下了車,一路走一路問「北大東語系在哪里?」 他們和我說「東語系在西門。」 當我走到西門東語系,問「我想找印地語專業(yè)主任張雙鼓老師」的時候,結果對方和我說「張雙鼓老師現(xiàn)在在一教上課。一教在東門。」 于是我又步行走回東門。沒等我進一教的時候,下課鈴響了,人嘩嘩全都走了。我走到了一教,但我沒找到張雙鼓老師,當時已經中午了,我整個人又累,又懊惱。 走在路上,我一邊走一邊哭,「怎么就這么難?我怎么就找不著張雙鼓老師?!」 后來我給張均老師打了個電話,我說我想找張雙鼓老師,但我就是找不著他。張均老師說「你別急,我給他打個電話。」 因為張均和張雙鼓老師都是印度文化圈子里非常資深的教授,彼此都認識。然后張均老師過了一會回了個電話說「我跟張雙鼓老師說好了,他讓你下午 3 點到系里去找他。」 下午 3 點我到了系里,終于見到了傳說中的張雙鼓老師。張雙鼓老師和我說「張均老師給我打電話了,你了解這么多印度舞蹈和印度文化,我個人愿意收你,我們也愿意招你這樣的學生。但我還是要跟系里去申請,畢竟還要把你的檔案從招生辦拿來,必須經過學校批準,我不可以隨便拿你的檔案,所以你先回去等消息。」 然后我就回去等消息。一個星期之后,我接到了張雙鼓老師的電話,他讓我到東語系去面試。這次面試我的是印地語界的泰斗,金鼎漢教授,他是印地語界特別厲害的一個大師。然后他面試我也蠻有意思的,問了我很多關于文學方面的知識,問到詩經,談到資治通鑒,聊到四大名著等等,我用我僅有的那點知識去應答。 但還好,尤其是當我們談到四大名著,聊起紅樓夢的時候,因為我是一個紅樓夢迷,初中的時候我就把紅樓夢通讀了很多遍,我就跟金鼎漢老師聊了很多關于紅樓夢里的詩詞。他覺得我是有文學功底的。也聊了一些關于印度文化的知識,最后他很滿意,決定我可以進到東語系。
申請留學
1991 年珊珊上了北大。從進入北大的第一天起,珊珊就醞釀著想要找機會去印度留學。大二那一年,她開始付諸行動。
1992 年,我就遞交了留學印度的申請。
我先找張雙鼓老師去咨詢,因為張老師面試完我后就被借調到國家教委成為派駐印度的教育官員,所以他正好管我這一塊。
他說「我給你介紹一個國家教委的亞非司負責人,你去問他有沒有可能申請。但目前的確有明文規(guī)定,本科生一律不能外派。」
于是我就找到這位老師,我說「我特別渴望到印度留學,因為我現(xiàn)在學語言,但是我更想去學舞蹈。」他說你就先給北大遞個申請,北大如果能遞上來,我們就看看能不能批。要是北大不給你遞,我們也沒有辦法。只能抱著一個試試看的態(tài)度。
但是這個申請我遞了之后就石沉大海了,半年都沒有任何消息。
然后我就找到系主任,問他我的印度留學申請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他告訴我「現(xiàn)在國家有明文規(guī)定本科生不能外派,所以這個申請現(xiàn)在就壓在我這兒了,我不能遞到學校去。遞過去,學校外辦也會給我打回來的。」
然后我當時就壯著膽子說了這么一句話「其實是這樣,我已經找到了國家教委亞非司負責人了,他的意思是,如果北大能遞上去,他們那邊就能批。」
其實人家也沒給我一個特別肯定的說法,也不一定就給批,但我想著肯定要先遞上去才有這個可能。
結果沒想到系主任聽我這樣一說,就答道「既然你都已經認識那邊的人了,好吧,我就遞到學校去吧。」沒想到一遞到北大的留學辦公室,就批了。而且緊接著,從我開始,北大的本科生就打開可以外派的路了。那時候,北大東語系有 20 多個小語種,朝鮮語、日語、緬甸語、東南亞等等那些語言系,本科生陸續(xù)都可以外派了。
到印度拜師
但我們的留學申請剛批下來,印度就爆發(fā)了鼠疫,規(guī)模相當于我們國家當時的非典,然后全部都停航了。結果一等又等了半年,所以我們是 1994 年才真正去印度留學的。
我記得到印度的那天已經夜深了。第二天早晨,我們從招待所一出來,就看到所有的樹都好綠,天好藍,陽光灑在草坪上,人們就躺在草坪上喝茶,特別愜意的感覺。牛在旁邊悠閑地走,滿地都是松鼠,樹上都是綠鸚鵡。那一刻,我才意識到自己到了另外一個國度,真的不一樣。
■ 圖 / 95年珊珊第一次在印度留學
到了印度以后,在尼赫魯大學安頓下后,我就開始尋找我的印度舞蹈了。當時張均老師讓我給她的兩個老師帶禮物,讓我作為一個送禮的使者,也算是給我搭了個橋,讓我能夠有機會見到這些大師。
還有個前情提要,就是張均老師此前從印度回來帶回了一本書,是一本關于印度古典舞的書,這個書的作者叫做麗拉·薩姆森(Leela Samson),是一個婆羅多舞蹈家,書里邊有很多漂亮的劇照。我當時就對這本書愛不釋手,把這本書借去看了好久才還給張均老師。當時我就看上了婆羅多舞蹈的藝術家麗拉·薩姆森,打心里暗暗想「我到了印度,一定要跟她學。」所以從那個時候,就已經埋下伏筆了。
到印度以后,我給兩個老師送禮物,一個是卡塔克之王比留·馬哈拉吉(Birju Maharaj),一個是婆羅多的舞蹈大師麗拉·薩姆森。馬哈拉吉老師是男士,麗拉老師是女士,她當時40出頭。
兩位老師,我想先去見麗拉老師,因為我從老師那本書就愛上她了。但非常不巧,她不在家出國演出了,所以我只能把禮物留在她的家里。
然后當天下午去見了卡塔克之王馬哈拉吉,沒想到我見到他以后,他特別高興,當他知道我是張均老師的學生之后,他就讓我上去跳了一段。跳完以后他說「你為什么不當我的學生,你明天就過來上課。」
當時還有舞蹈研究所的一位老師也在,跟各位大師也都比較熟,他和我說「珊珊快快,大師說要收你為徒,趕緊給老師行摸腳禮。」
馬哈拉吉是卡塔克之王,他在印度是神一樣的存在。
這就不得不提到另外一派古典舞叫做卡塔克舞。卡塔克舞是在印度北部盛行的一派舞蹈,這個舞蹈在它發(fā)展過程中有伊斯蘭文化的融入,所以它是印度教和伊斯蘭教的兩種文化的結合。卡塔克舞是一個家傳舞蹈,馬哈拉吉他的爺爺是穆斯林宮廷的御用藝人。他的叔叔、爸爸全都是給國王跳舞的,所以馬哈拉吉從他三歲開始,就跟隨他的長輩在宮廷里給國王跳舞,所以他是卡塔克舞發(fā)展歷程中非常厲害的一個代表人物。
我當時還在學印地語,每天在尼赫魯大學下課之后,我坐著校車要一個多小時進到城里,到卡塔克中心學習卡塔克舞。學完以后天都黑了,再坐著公共汽車一路回到學校,這時候往往都趕不上晚飯了,所以我只能用手抓兩口吃。
但我心中對麗拉老師的渴望一直都沒有磨滅。一直以來,婆羅多舞是我心中一個沒有得到滿足,渴望不可求的夢。
而且麗拉老師,我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愛上她了。看了她照片之后,你就知道她有多美,不只是外形的美,更多的是她那種從內而外的神韻。
轉眼間就又到了 6 月份。當時張均老師跟著一個代表團到印度去訪問,因為她要去外地,拜托我?guī)退o麗拉老師送個禮物。
■ 圖 / 張均老師主講的婆羅多舞蹈教程,珊珊示范表演?????????
于是我再一次成為一個送禮物的信使,我給麗拉老師打了個電話,然后她說你到俄羅斯文化中心這來找我,那天她給一個俄羅斯的男孩做首演獨舞儀式。
解釋一下什么是首演獨舞儀式。印度古典舞是很系統(tǒng)化的,學完一整套的節(jié)目表演會花費大概6年的時間,你才可以由老師親自帶領上臺做一整套表演。這個時候,你才蛻變成為一名演員。而之前你只是學員,學員是不可以單獨上臺表演的,所以首演儀式是一個儀式性的歷程。而且這個首演儀式一定是你的 Guru ,你的老師親自給你伴奏。
在看俄羅斯男孩的首演儀式的時候,我就坐在第一排最角落,跟麗拉老師對著的一個座位。
這男孩中間跳了一段,結果忘記動作了,站在臺上愣愣地看著老師。老師給了他一個微笑,一點一點提醒他,做一些手勢提醒他,同時示意旁邊的樂師們把音樂的節(jié)奏放慢。這男孩慢慢地又想起來,然后再繼續(xù)跳。他們彼此的眼神交流和老師的關愛,這種默契,加上男孩很害羞的樣子,我覺得這種師生間無私純真的關系很美好。
看到她跟男孩的互動,當時我就在想,如果有一天我能是這個學生,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兒。
中場休息時,突然麗拉老師轉頭看了我一眼,招呼我。當時我的心都要跳出來了,激動地心想「她怎么知道我來找她的。」結果她叫我過來說「麻煩你幫我把門關上。」我說 「OKOK 」,把門關上了。
演出之后我就去找麗拉老師,把張均老師的禮物送給她。我當時特別緊張,磕磕巴巴地用上自己所學的所有印度語和英語,所有我會的詞都用上了。說完以后,我就沖出人群往回走,走著走著突然意識到,我把最重要的事忘了說。
于是我就再次返回劇場,這時候她已經走到后臺,我就叫她,她一回頭看到我說「你怎么又回來了?」
我膽戰(zhàn)心驚地說「我忘了跟你說一句話:我說我想跟你學。」
麗拉老師剛開始還滿面笑容,聽我說完,她突然一下變得很嚴肅說「我不教外國學生。」
她拒絕了我,扭頭就走了,留我一個人懵在原地。
3 個月之后,因為一個偶然的機會,珊珊發(fā)現(xiàn)麗拉老師有在一個學校里授課。珊珊就報名了這個學校的課程。但去了之后她才發(fā)現(xiàn),在這個班里上課的都是初學者,而且很多都是孩子。麗拉老師也不常過來,大部分時間是助教在上課。 珊珊很快就成了這里跳的最好的學生,她每天都期盼著能在學校里見到麗拉老師。 終于有一天,珊珊在一個場合上見到了麗拉老師,麗拉告訴珊珊,她會在下個星期二來學校。
于是在下星期二之前,我又開始了我苦行僧一樣的練習。除了吃飯睡覺,我就黏在鏡子前面練,那時候練到我都有一點魔怔了,坐在公共汽車上也比手畫腳的。
印度舞蹈是有表情有手勢的,有時候我一個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睜眼,看到我對面的人目瞪口呆地看著我。
轉眼就到了下星期二,那天我們所有學生們都在一絲不茍地做著熱身訓練。麗拉老師和她的助教坐在正前面,看著我們做熱身。正準備要做行禮動作,開始上課的時候,學校的校長打開門,把麗拉老師叫走了。一直到我們下課,她也沒回來。
助教上完課之后就走了,但是我知道麗拉老師沒有離開,因為她的包還在教室里面。于是我決定我也不走,要留在這等她。
當時所有的學生都走了,燈也暗了,我就坐在樓梯上面。等了她一個多小時之后,她從上面跟助教一起下來了。她看到我坐在那特別驚訝,她說「你怎么還沒走? 」
我說,我想跟你談談。
然后她說要和助教去一個活動,現(xiàn)在必須得走了,「你明天下午來我家吧」。我還沒反應過來,助教很興奮的說「聽到沒有?明天下午3點阿嘎讓你去他家」,我們稱她為阿嘎,這在南印度的語言里是老師或者姐姐的意思。
第二天下午 3 點,我到了麗拉老師家。這時我才知道,原來那些最棒的舞者,那些高年級的學生都在她家里上課,低年級的才在學校上課。
印度這種師徒關系跟我們中國的梨園或者私塾關系非常相似。傳統(tǒng)里學生到老師家拜師求藝還要住在老師家里,跟老師一起生活。
我去的時候老師還沒下來,所有的學生安安靜靜的在做熱身,沒有一個人敢大聲說話。我就跟著大家一起做熱身。
過了一會,麗拉老師下來了。她先寫東西,沒理我。好半天之后,她才抬頭看著我說「你昨天想跟我談什么?」
我說「我想跟你學。」她說「我先看看你會什么,你先跟著上一節(jié)課。」
于是我就跟著大家一起上了一堂課,這時候我才發(fā)現(xiàn)我的根基有多么不穩(wěn)。人家都學了很多年了,我畢竟沒有受過專業(yè)訓練,我的基本動作跟其他人相比,顯得很輕描淡寫。
這堂課上完后老師什么都沒跟我說,我也沒問。下節(jié)課,我就又來了,自己默認她同意收我做學生了,她也沒有否定我。我就繼續(xù)跟著她上了快一個月的課,那一個月對我來說是非常幸福的一個月。
我像是在世外桃源,坐在她的教室里,伴著陽光燦爛和鳥鳴聲,花也開了,每天都非常期待著上課。
老師每天都會換一條紗麗。一個月以來,她都沒有穿過重樣的紗麗,都是不同的顏色和質地。她每天從樓上夾著打節(jié)奏的樂器走下來,就像仙女下凡一般。
她講課的時候,我覺得我被定格了。看著她端坐在教室前面講,那是一種無法用語言形容的美,所以這一個月我過得非常幸福,我也進步很多。
■ 圖 / 舞蹈課后珊珊和印度同學小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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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麗拉老師之間產生誤會
這一個月之后,開始了一些跌宕起伏的情節(jié)。
有一次,我們集體連著三天去看印度頂尖藝術家們的表演。第一天馬哈拉吉,卡塔克之王,第二天是奧迪西舞派的當家人馬特維·姆達格爾,第三天是麗拉老師的婆羅多舞。
當時麗拉老師不知道我學過卡塔克,卡塔克也不知道我現(xiàn)在去學了婆羅多。
但是在印度有一個規(guī)矩,你不可以同時學兩派,你也不能同時跟兩個老師學習。選定一位老師,就要從始而終,不能跳來跳去的。這也是老師們最顧慮外國學生們的原因 —— 他們什么都想學。
但我就是初來乍到的外國學生,我也不清楚。直到我要拜麗拉為師的時候,有人才提醒我不能再學卡塔克了。我應該從卡塔克退出,再參加到婆羅多。但我不知道該怎么和馬哈拉吉說,我只能以「我要回國了,無法上課。」為借口,不得已向他撒了個謊。
但那天卡塔克之王演出的時候,所有人都看到了我。所以我必須得跟馬哈拉吉解釋一下自己要回國,但還沒離開。
但當我到了后臺,見到馬哈拉吉的時候,他特別高興,因為他很喜歡我這個學生。馬哈拉吉就用他的手放在我的頭頂,給了我一個賜福,然后我給他做了一個摸腳禮。
在印度,學生對老師行摸腳禮是一個很普遍的禮節(jié),是我們每天上課都要做的。但是正當我給馬哈拉吉行摸腳禮的時候,我用余光看到麗拉老師走進來了,我就趕緊站起來了。結果她從我面前徑直走過去,連看都沒看我一眼,就跟馬哈拉吉開始交談。我就無聲地退出去了。
我想當時她一定是看出來我學過卡塔克,或者是學過什么別的。于是我暗自決定到第三天,麗拉老師表演的時候,我一定要盛裝出席,穿著紗麗,給她好好地行個摸腳禮。
到了那天,我化了妝,穿著紗麗來了。結果演出之后,我沒能摸到麗拉老師的腳。因為她被采訪圍成了里三層外三層,我一直在那等,但一直沒有等到機會。最后因為校車要沒了,我被同學拉走了。
這件事之后,麗拉老師就對我產生誤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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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上最后一節(jié)課的努力
轉眼到了 1995 年的 10 月份,這一年印度文化關系委員會(ICCR)組織了一個盛大的演出,把各國的民間文化聚集在一起。當時的中國駐印度大使館給珊珊報了名,讓她帶去一個傣族舞表演。于是珊珊在那段時間要經常去 ICCR 排練。 有一天,麗拉老師說她馬上要去印度南部的金奈參加一個音樂舞蹈季,兩三個月后才回來,明天就是走前的最后一堂課。但是好巧不巧,這一天也是 ICCR 的最后一次排練,第二天就要演出了。
到 12 月份,因為我的簽證快到期了,我就遞交了一個延長申請。但 ICCR 沒有答應我的延長申請,所以到 12 月,我就必須回國了。
又因為接下來麗拉老師要外出參加活動,所以這是我最后一堂課。
但 ICCR 說「你不許去,你要排練。」
我記得請假的時候,當時的官員特別嚴厲,我說「我說我有事,下午不能來。」他說「如果你不來,就取消你演出的資格。」
我火氣就上來了,我說「你取消就取消,反正我不能來。今天下午是我最后的一堂課,難道我連最后一堂課都不能上嗎?」
我一邊說,眼淚一邊就出來了。官員看到之后愣了一下說「你去吧,你是唯一一個可以缺席排練的人。」
我就立馬打了一輛摩托三輪車,一路趕到麗拉老師家。進到老師家的時候,他們已經開始上課了。但因為我沒有時間回學校換衣服,我身上還穿著跳中國舞的黑色練功衣。
老師看到我說 「I'm not happy,you are dancing with this。你不能穿這件衣服上婆羅多舞課。」
我說「我剛才去參加排練,已經沒有時間去換了。」
麗拉老師「那不行,你不要上課了。」
我說「我回去換一下衣服,再來行嗎?」
麗拉老師「沒有人可以等你。」
我說「那我不跳了,我坐在旁邊看可以嗎?」
她說 「沒有地方坐,你走吧。」
因為前面已經經歷得夠多了,我當時真的沒有哭。
每到這些困難的時候,我似乎就變得更頑強,我就不信邪。
后來,我就回到 ICCR 去參加演出,結果沒想到我的傣族舞跳得特別成功。結束表演時,滿場都是大喊 China,China。當時還要評選最佳節(jié)目,我獲得了一個金獎。
而且表演后的兩天,ICCR 給我打了個電話,告訴我批準了我的延長申請,我的獎學金也可以再延一年。
我特別高興。但這時候,我的師兄跟我說「你不想學印地語了,只想跳舞,對吧?如果是這樣,你應該把你的印地語獎學金轉到婆羅多,否則學舞蹈的費用得你自己出。但只要你的導師簽字,你就可以把獎學金轉到婆羅多舞。」
于是我給麗拉老師打了個電話,剛開始她拿起電話的時候還挺開心地說「 Yes?」,當她聽到我是誰之后,明顯感覺她的聲調降了一下。
但當我提到ICCR 同意延長我的簽證,我想把獎學金轉到婆羅多舞的時候,我明顯感覺到麗拉老師還在生氣,她說「不要跟我說你的任何事情,不管是你的獎學金還是你要去哪個學校,跟我都沒有任何關系。」便把電話掛了。
接著她外出去參加音樂季了,我就回到宿舍。不過那一段時間,自己也沉淀下來了。
沒有舞蹈課,學校也放假了,我一個人就在宿舍里看了很多書。因為我們舞蹈除了跳舞,我們還要學習理論。有一本書叫做舞論,它是一個成熟于 2000 年前,關于戲劇、音樂、舞蹈的一個著作。我們現(xiàn)在跳的舞蹈有很多部分都要背誦舞論里邊的,比如各種手勢的名稱用法、眼睛動作的用法、頭的用法、各種腳步……全部分門別類,特別系統(tǒng)地總結了,所以我們要背它。
而這對我來講有多難呢,它是梵語的。我要想弄明白一個詞,我首先要從中文翻到英文,再翻到印地語,最后再翻到梵語。所以,那一段時間我真的是沉下來看了一些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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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麗拉老師改善關系
后面,麗拉老師回來了。這個階段,我們的關系就是我跟她打招呼,我在她眼里是透明的,她完全看不到我,就算我們面對面坐著她也看不到我。
接下來發(fā)生一件特別有意思的事。
我們每周五是理論課,有一天,她講到了一段詩歌,這詩歌講的是關于舞蹈表演的真諦。
麗拉老師向大家提問,誰能告訴我「薩得維格姆」是什么意思?全班同學都坐在位子上一言不發(fā)。老師就開始點名一個個問,沒有一個人知道。最后到了我跟前,我明顯感覺到麗拉老師猶豫了一下,但她可能覺得還是要問一下,就沖我點了個頭。我驚喜地發(fā)現(xiàn)我在沉淀的那一段時間研究過這個詞,于是我用印度語回答了這個問題「薩得維格姆」實際上是心中的這種真情,舞蹈不只是肢體動作,它還有聲音和服飾等,其中,最重要的是你心中的真情。
等我回答完,可以看出來麗拉老師很驚訝。她馬上轉頭跟同學們說「你們看看是誰回答這個問題?竟然一個外國人用你們的語言解釋了你們的文化,你們不覺得害羞嗎?」
這以后,珊珊明顯感覺麗拉老師對自己的態(tài)度在發(fā)生轉變。 但珊珊還是沒有底氣,感覺自己更像是每天在這里蹭課。多說一句哈,因為那段時間珊珊沒有穩(wěn)定規(guī)律地上課,所以麗拉老師一直也沒有收過珊珊的學費。
1996 年的 3 月份,這個時候我已經延長留學了三個多月,我突然收到北大的來信。因為我要畢業(yè)了,北大讓我必須回去了。
在我離開之前,我在那個舞蹈學校上了最后一節(jié)課,一個特別好的朋友問我「你在這一年多的時間里,有什么收獲?」
我說「我收獲有很多,交了很多朋友,也學到很多。但是我唯一遺憾的是我沒成為麗拉老師的學生。」
她說「你知道麗拉老師是怎么評價你的嗎?」
我說「麗老師居然還能評價我,我覺得我在她眼里簡直就一錢不值,她是那么生我的氣。」
她告訴我,麗拉老師說「伊莎(我的印度名字)有一個最大的優(yōu)點,她在上課的時候特別專注老師說的每一句話,所以當老師糾正別人的動作的時候,這個錯誤在她身上不會再犯。」還有一個就是說我很真誠,如果我能夠長時間呆在印度的話,她一定會教我的。但是這些外國學生就是跳來跳去的。
臨回國的頭一天,我去看麗拉老師了。我覺得那是我一輩子不會忘的一天。
我記得當時是春天,陽光明媚的。麗拉老師住在亞運村的小區(qū)里,她的房子有一個小花園,有的時候我們下課了,就看到麗拉老師在陽光中拿著一個花鏟,照顧她的植物。
那一天,我沒有跟老師提前預約說我要來辭行。當我走進老師的房間的時候,她在跟另外一個學生坐在那喝茶,她看到我一點都不驚訝,老師可能為了緩解我的緊張,她說你為什么不去給自己做一杯茶呢?
等我再端著茶出來的時候,我的老師終于對我展露了笑顏。我曾經寫過一篇博客叫做《天使展笑顏》,就是我的心一下就被融化了,我當時就已經意識到老師已經接受我了。
我跟她說我第二天要回國了。她特別不理解「你如果喜歡學婆羅多舞,你為什么不申請婆羅多的獎學金來?」
我說你不了解,因為我在中國沒有地方學婆羅多,我在北大是學印地語的,所以我申請的是印地語的獎學金。我只能選擇走文化語言的道路,拐了個彎再來印度學舞蹈。
然后麗拉老師讓我回去好好練,等我畢業(yè)典禮結束后,盡快回來。
回去后我給她寫了一封信,我問「如果我下一次回來,我專心學婆羅多,你肯不肯收我?」
這封信其實石沉大海了好幾個月,但是她收到了,她在 3 月 3 號回答我說「你盡快回來。」
她意思是我會教你。但是等我下一次回來已經是 1998 年了,中間隔了兩年。
回北大畢業(yè)之后,和大部分同學一樣,珊珊找了個工作,進了外企做白領,在一家日本制藥企業(yè)里工作。雖然待遇豐厚,也受老板的賞識。但是珊珊知道,她放不下對婆羅多舞的熱愛。所以工作了不到兩年她決定辭職,重新回到印度去找麗拉老師學舞。當時印度大使館也給珊珊提供了獎學金,但珊珊擔心拿了獎學金,有可能把她分配到別的老師那里去學習。所以她放棄了獎學金,拿著在外企工作攢下的存款,自費前往印度找麗拉老師。
回到印度后,我覺得麗拉老師心里對我是有一點點小愧疚的,因為她覺得我之前來的那一年時間全都浪費了,她也看到了我的這種真誠。所以她用了一年的時間教完了我 6 年的課程。
很多人跟我說,包括我的印度同學,「老師有的時候會考驗你,她看你是不是真的想要學,是不是真誠。」
我感覺到那一次回去后,我是經受住了考驗的,所以她真的是全心全意地在教我了。
那段日子里,我每天早晨 8 點先和另外兩個同學跟麗拉老師單獨練習,同時下午的所有的課程我也都參加。
到音樂舞蹈季的時候,她還會帶著我到金奈去參加演出,所以那一年收獲特別的大。而且自從麗拉老師和我的關系改善以后,她會向她的學生們介紹我,因為她對我是非常自豪的,對我的舞蹈也是非常肯定的。有時候,她會說「我也不知道這個人是怎么不遠萬里來到了我的生活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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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師禮首演獨舞儀式
1999 年,我告訴老師,我可能要回國了。
麗拉老師突然問我「你為什么不做完出師禮獨舞首演儀式再走?」那時候,距離我回國只剩下一個月的時間了。
當時我的同學們都投來了羨慕的目光。因為他們都學了很多年,還沒有辦首演儀式,而我可能是學習時間最短的。
■ 圖 / 首演儀式后珊珊和麗拉合影
然后我用了 20 多天,把最后所有的節(jié)目全部都學完了。老師讓我的同學幫我去找劇場,幫我印請柬,幫我去分發(fā)請柬給所有賓客。
我當時特別感動的是,我的獨舞晚會請柬是以麗拉老師的名義發(fā)的。請柬設計的特別美,它是一個藍色的底,上面有一雙金色的手,那是麗拉老師的手。下面寫了一段話,以麗拉·薩姆森的名義邀請所有人來參加我的出師禮獨舞晚會。
■ 圖 / 珊珊獨舞晚會請柬????????
而且她邀請的都是非常重要的人。首先邀請了我們中國使館的大使和參贊,當時是公使過來參加的。印度這方面她邀請了很多著名的藝術家,包括舞蹈評論家、著名樂師,他們都來參加了我的出師禮。
我是在 1999 年的 5 月在新德里的一個劇場呈現(xiàn)了我的首演儀式,特邀嘉賓是奧迪西舞派的當家人馬特維·姆達格爾。他給了我一個賜腳鈴的儀式,我把腳鈴戴在腳上開始演出。當時跳了整整兩個半小時,9 段全是獨舞。
麗拉老師拿著一個銅制的,類似于小镲似的鐘。我跳的節(jié)奏,老師都會擊打出來,所以她從頭到尾都要引導演出。
我會時不時的瞟一下老師,我覺得她還是挺欣慰的,眼睛一直注視著我。
我有一張照片,這張照片我一直珍藏,不舍得發(fā)出來。照片中我在臺中間跳舞,從我的角度拍過去,麗拉老師在背景里端坐著給我打節(jié)奏。我特別地珍惜這張照片。
然后演完了之后,所有的觀眾都過會來和演員交談。我覺得這是特別好的一個感覺,就是演完出之后,沒有人會立刻掉頭就走,他們會跟演員交流,會說他們的感受,會給你贊美和鼓勵。
整個過程麗拉老師一直在我身邊,也會參與到一些交流里面,就像我的母親。
聊到首演儀式還有一個特別有意思的事情。二十年之后,我女兒在同一個劇場,同樣由我的老師帶領上臺,而且是同一撥樂師參與了我女兒的首演儀式。我女兒 18 歲的時候做的首演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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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的 Guru
首演結束后不久,珊珊回國生子,在女兒兩歲多的時候她又帶著孩子回印度繼續(xù)留學。2006 年,珊珊回國成立了一個培訓中心教授印度舞。這些年里,珊珊和她的學生們承擔了中印文化交流的大部分演出。而麗拉老師也成了珊珊一生的老師和摯友,她每年都會來中國給珊珊的學生們上課。
■ 圖 / 麗拉老師在北京給珊珊的學生傳授舞藝
有一次,麗拉老師來中國,我開車帶她出去吃飯。在路上,我就把這么多年的故事從頭講了一遍,很多事情麗拉老師都已經不記得了。我們兩個人當時的對話也特別有意思,我問她「你還記得自己說過不可以穿著這樣的衣服上課嗎?」
當我說到一些很高潮的時候,她會說「 Oh my god! 我希望我沒有說過這個話。」
這些事情之后再回想就覺得蠻有意思的,但當時真的還是挺難過的。只是這么多年走過來了,我覺得我和我的老師對彼此的關愛是互相的,沒有任何懷疑,也沒有猜忌,她對我的教導、全心的愛和我對她的真誠讓我覺得,我們彼此是相互了解的。
我一直認為世界上最美好的關系就是師生關系。在印度叫做 Guru-shishya(parampara),在中國我們有師徒傳承。
我從小渴望能有一個好的老師,一直在尋找一個 Guru。
所以我很幸運,遇到張均老師和其他老師,最后當我遇到麗拉老師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我找到了。
所以我認了這個 Guru,她就是我一輩子的 Guru了。現(xiàn)在我女兒是我同學,線上課我們兩個人一起上,而且我們是雙人舞拍檔了。(完)
■ 圖 / 女兒現(xiàn)在是珊珊的舞伴
本周六,珊珊和她的學生們會在印度駐華大使館組織的一個春天市集上表演婆羅多舞。使館的朋友給我發(fā)了活動的邀請海報,我也放在 故事FM 的微信公眾號推送里了。本來這個海報里是帶有一個報名的二維碼的,結果昨晚朋友告訴我,還是把二維碼撤下來吧,名額已經報滿了。那就只能希望珊珊以后多多演出,讓我們都有機會去觀看她和學生的表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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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圖來源于珊珊??????
Staff
講述者 |金珊珊
制作人|@寇愛哲
主播 |@寇愛哲
聲音設計|趙力杰
混音|趙力杰
文案整理|張玲
運營|鳴鳴
BGM List
01.StoryFM Main Theme mideast - 彭寒(片頭曲)
02.迎著光 - 桑泉
03.精氣神 - 桑泉
04.Life Circle - 彭寒
05.比閃爍更遙遠 - 桑泉
06.三葉 盆的變奏 - 彭寒
07.The Other Side of light - 彭寒
08.超愛吃魚頭 - 桑泉
09.談論一次皮囊-桑泉
10.珍貴的人- 彭寒
11.遙望 - 桑泉
出品|聲音故事傳媒「故事F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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