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修明坐在地上,眼睛是閉著的,我盯著他看了一會兒,見他沒有反應,忍不住問:“你約我來,該不會是看你打坐的吧?”
第239章 苦難
杜修明仍然沒有說話,又過了近一分鐘,他長長吐出一口氣,隨后睜開眼睛,卻并沒有仰頭看我,目視前方說:“你能如此配合我,定是從吳兵那里聽了些什么話去,并且知道我今晚找你的目的,剛才我是在做著最后的準備。”
說完,杜修明兩手一撐膝蓋,站了起來。他穿著一件黑色的棉襖,看樣式已經有些年月了,下面穿著一條黑褲子,腳上是一雙布鞋。他的頭發與胡子全是白的,臉上皺紋并不少,一雙眼睛卻是炯炯有神。
“沒錯,很多事情我都知道了,要不是大師叮囑過我這件事,我今晚肯定不會來的。”我冷冷地說。
“哼!你不來也得來,靈衣還未上身,憑你現在的實力,我拿你還是有辦法的。”杜修明抬起頭來,瞪了我一眼,奇怪的是,我感覺到他的左眼珠有些不對勁。
我看著他,反問道:“靈衣上身后,我變得厲害,你就拿我沒辦法了,既是如此,你為何還要做這件事?”
“你一定以為我是個壞人吧?哈哈,可是壞人也有必須要做的事,而讓你成為真正的靈衣傳人就是我不得不做的,否則,我即便死了,也沒臉去見蔡家的列祖列宗。”杜修明終是承認了他的真實身份。
“你視人命如草芥,驅使厲鬼害人,我還以為你心中已是無所畏懼,沒想到你也有自己要遵守的規則。”
“規則?我不在乎規則,我只在乎先人的遺訓,在乎蔡氏家族的使命,雖然我心有不甘,不愿讓自己的后人還要受人驅使,但我不會違背先祖。”
杜修明的這一番話,算是印證了之前大師對他的猜測,說他是不甘于蔡家世代為仆,想要掌控靈衣傳人。然而,他們的使命是讓靈衣傳人“醒來”,不管他能否成功操縱靈衣傳人,他都不會阻止靈衣傳人的現世。大師曾與他相處過好些年頭,了解他的性格,知道他不會殺我,并且最終會幫我完成最后一道儀式,所以一直以來并沒有提醒我提防他。
“沒有人驅使你們,大師當年是把你當成朋友,我也一直把蔡涵當成最好的朋友,我們之間并沒有主仆關系,你所介意的事,根本就是不存在的!”我試圖勸說著他。
“那你說,憑什么我們蔡家的每一代人,在復活靈衣傳人時,都要以身獻祭,受到各種苦難的折磨?”
“各種苦難?”我皺眉重復著這四個字。
“我的爺爺在血祭后,兩耳失聰,我父親和我兒子那一輩,因靈衣傳人死了,不用履行復活你們的使命,本以為可以安度一生,然而,他們卻都死于意外,我父親溺水而亡,我兒子得絕癥死去,到了蔡涵,血祭之時他差點死了,好不容易救活過來,卻又成了那副模樣,你說,這是為什么?”
聽得這些話,我無比震驚,之前大師并沒有給我說蔡家的這件事,我完全沒想到杜修明干那些壞事背后會有如此的悲慘之因。這樣看來,他們蔡氏一族,為了完成這一切,所付出的犧牲遠比我之前想象的要大得多。
我看著杜修明,不知如何回答他,他在說完剛才的話后,情緒也有些激動起來,臉上的肌肉微微抽動。我的大腦極力地運轉著,想找出些理由來安慰他,說這只是一些意外,我回想著他說的話,突然發現一件事,他說了那么些人,唯獨沒有說他自己,我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般,馬上說道:“四十多年前,你也進行了血祭,你現在不好好的么。”
“哈哈哈哈……”
聽我說完,杜修明卻笑了起來,他笑得很怪異,笑聲回蕩在密閉的房間里,產生著回音,聽得我心里一陣發麻,有些不安地看著他。
笑完之后,杜修明猛地把臉朝我這邊一湊,并陰森森地說著:“你仔細看看,我這算是好好的嗎?”
他猛然的動作,嚇得我不自覺地往后退了兩步,緩過神后,我再往他臉上看去,發現他的右眼珠在左右動著,左眼珠卻一直保持著那個狀態。
“你,你左邊眼睛看不見?”我猶豫地問道。
“哼!”他冷哼一聲后,退了回去,也算是回答了我。
難怪剛才他瞪我時,我就覺得他左眼珠不對勁,便是因為他的左眼珠沒有正常地轉動,而我剛進門時,看到他一對眼睛炯炯有神,是因為那時我與他正面相對,他的右眼珠也是直視著我,根本就看不出來。
這個時候,我反而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我曾以為我所經歷的“三祭”是很痛苦的事,并因此而對設計這一切的鏡子一伙懷恨在心,現在與蔡家世代所受到的傷害比較,我那些真的算不得什么。
我想,換成是我,為了自己的后人,我也會嘗試著改變這一切的。
再看著杜修明,我心里的憤恨之意少了許多,這時,我想到剛才他說蔡家幾代人之時,在他兒子后面,緊接著就是蔡涵,我猛然醒悟過來,當初我問蘇亮是不是蔡涵爺爺時,他的原話是“算是吧”,難道,杜修明才是蔡涵的爺爺?
“你是蔡涵爺爺?”想著,我問了出來。
“對。”
“那蘇亮與你們又是什么關系?”
“他與我是親兄弟。讓靈衣傳人現世是整個蔡家的使命,但是血祭只需要蔡家每一代長子的血液,所以,他沒有受到傷害。”
我暗自點頭,原來如此。不過,蘇亮雖是沒有因為蔡家的使命而受傷,卻是為了讓蔡涵蘇醒過來而形同枯槁,現在很可能已經不在人世,這樣的結果也是讓人哀傷的。
“你知道蔡涵在哪里嗎?”想著蘇亮死后,蔡涵的處境堪憂,我便問了一句。
“我也不知道,蘇亮走時,說要帶他去做一個普通人,可是,如果這場重復沒有終止,無論他走到哪里,他的后人仍然不可避免地要與下一世的靈衣傳人產生交集。”杜修明說到這里時,語氣里透露出一股子落寞與無奈之意。
“我不會讓這場重復再繼續下去的!”我篤定地說著。之前我有這個想法時,想的是我與蘇溪的未來,現在,也加上了蔡涵的未來。至于那所謂的災難,反而是我次要考慮的,因為我并不知道它到底指的是什么。
“四十多年前,吳兵也這樣說。”杜修明不留情面地給我沷了冷水。
我當然不會說“我一定會比吳兵更加強大”這樣的話,我只是在心里告訴自己,我不會失敗的!
見我沉默不語,他又說道:“你還有什么要問我的沒有?沒有的話,我們就開始吧。”
他說的開始,自然是指最后的儀式。我想了想,關于王國林的事一直沒有弄明白,便問:“當初有一算命先生找到王國林,說他是“木”命,讓他找一個五行屬水的孤兒收養,那個算命先生想必就是你吧,隨后你再通過馮堅把王澤送到了王國林家中,在那之后,王國林公司的業績越來越好,這真是像你說的那樣嗎?”
“他能發財,與王澤無關,不過是我暗地里幫著改動了他公司里的風水而已,他卻因此對我說的話極為相信。”
“那么,王澤死后,你是如何說服王國林幫助你花費了二十來年時間布置那個五行兇陣呢?冷易寒與馮堅都是五行兇魂之一,他們便是在二十多年前被王國林算計到其中的。在這個過程中,王國林不惜付出讓公司員工人心惶惶、公司業績極速下滑的代價,也要完成布陣,他到底會得到什么好處?”
“王國林一生無子,他將心血全部傾注在了王澤身上,并且準備讓王澤接班,王澤卻是意外身死,讓他所有的希望都破滅,你覺得,如果我告訴他,我有辦法讓王澤復活過來,他還會介意錢財這些身外之物嗎?”杜修明看著我,微微一笑。
我看著杜修明的左眼,突然覺得這只無法視物的眼睛反而才是他的真實寫照,眼睛是心靈的窗戶,眼睛瞎了,與外界不通,不就正好把心也遮住了么,王國林算計了那么多人,在冷易寒面前演了二十多年戲,沒想到自己卻是一開始就被杜修明算計了。
第240章 真的貴人
不過,王國林也是一個人精,我相信,他如此信任杜修明,肯定不只是因為杜修明讓他的公司聲名鵲起,在復活王澤這件事上,杜修明定是用了什么手段,讓他真的看到了希望。
“恐怕不只是這么簡單吧?”我便問了一句。
“沒錯,王澤死后,他找了許久都沒有找到王澤的尸體,我通過卜算之法,找到了王澤,隨后將其放置于銅棺之中,銅棺可保尸身不腐,我拍了一張王澤躺于銅棺中的照片給他看,照片里的王澤與睡著的活人無異,他自然就相信我有大本事了。他曾多次提出要見王澤,我都沒同意,他便找了那莫凡,讓莫凡私下幫他尋找銅棺和王澤,我又豈能讓他如愿。不過,為了安撫他,我也會教他一些術法,讓他嘗點甜頭。”杜修明回答道。
我想起在公司的那天晚上,王國林先是用迷魂香把我迷倒,當我在他辦公室抱著米嘉往外走時,是他的聲音響起催動了五行兇陣,那日他念動的咒語是——元始安鎮,普千萬靈,太上敕令,超汝孤魂,五行兇陣,使者難行。
當日我聽得不是很明白,現在看來,最后這句“使者難行”,便是指的我了,而這五行兇陣也是王國林在杜修明的授意下,刻意為我準備的。
在最后的“金”魂一關,王國林讓米嘉的魂魄顯現出了他自己的樣子,以期引誘我將他吞噬。后來,劉勁告訴我,第二天早上,警察在馮堅的辦公室里發現了王國林,發現時,他的嘴角有血漬,房間里有些燒過的香紙。
這幾點都說明,在杜修明的教授之下,王國林的確會了一些術法。不過,杜修明的目的并不單純是給王國林甜頭,更重要的是讓王國林順利地完成五行兇陣的啟動與運行。這樣的話,整個過程,杜修明就不用出面了,還真是老謀深算。
“原來,莫凡幫王國林做事,你早就知道了,在這點上,王國林又被你擺了一道。”我不由得佩服起面前這個白發老頭了。同時我也明白,莫凡被抓后,杜修明保他出來,也是讓他成了一個幫手,十三舍鬧鬼一事中,院子中間的紅布包,水瓶里的紅布包都是他放進去的。
“他要找,我便讓他找就是了,他哪里知道,即便他找上一百年,也是找不到王澤的,哼哼。”杜修明在說到這話時,頗為得意。
不過,他的這話卻是讓我有些疑惑了,他的意思是,莫凡永遠也不會找到銅棺與王澤,這是怎么回事?我突然就想到我幾次到殯儀館,但凡是有外人同行,我們走進這間屋子時,臺子肯定沒有銅棺,而只要是我一個人過來,多數時間都能看到銅棺,在這中間,沒見到銅棺的幾次也是因為我是私自過來查控的,鏡子并沒有發消息讓我過來。
如此看來,杜修明應該有辦法讓銅棺按他的意愿出現,他想讓誰見到誰就可以見到。我不禁看向銅棺,此時它被安放于臺子之上,我剛才猛然有個想法,會不會是這臺子上有機關,按下后,銅棺就沉入臺下,結果臺子下面是空的,之前我與劉勁過來,莫凡突然開門,我倆就是藏到臺子下的。那么,杜修明是如何做到讓銅棺時隱時現的呢?
我想不明白,便問道:“為什么?”
“你既是去過隱玉村,自然應該明白這個道理。”杜修明緩緩說道。
隱玉村?
經他一提示,我赫然想到,我在隱玉村也見過銅棺,當然,那只是銅棺的影像。那日,我與蘇溪墜入井里,醒來時處于一個綠色的洞穴之中,我們找到了機關,當蘇溪將玉佩放進去時,在她身后那個凹陷的坑里,閃現出了銅棺和米嘉的影子。
爾后,當我們順著石梯從洞中回到蘇家老宅后,卻再也找不到進去的口子了,難道,蘇亮也是把這口銅棺藏在了像那個洞穴一樣的密閉空間里么?
可是,這里明明就是殯儀館里的停尸間啊。
看著我皺起的眉頭,杜修明又問:“吳兵也沒有告知你銅棺的秘密?”
我搖了搖頭。
“他身已死,卻有些事沒有向你交待,看來,在他之后,還有貴人哪。”
杜修明這話說完,我馬上接口問道:“貴人?你是說,吳兵大師是我的貴人?”
“難道他幫你的次數還不夠多么?”杜修明反問道。
他的話讓我瞪目結舌。
吳兵大師曾給我提過兩次“貴人”,第一次是說只要我身邊的貴人沒事,我就沒事,在“三祭”完成后,他又說“福星殞落,善挽貴人”,經歷了這么些事,很多人都曾有恩于我,都算得上我的“貴人”,我卻是忘了向大師求證當日他兩次所說的“貴人”到底指的是誰。
現在杜修明的話卻是顛覆了我之前的認識,“在他之后,還有貴人”,這話的意思很明顯,便是說吳兵是我的貴人。在這樣的觀點之下,再回頭看大師的兩句話,我一下有了醍醐灌頂的感覺。
誠然,蔡涵、拐子、蘇溪、米嘉、劉勁、志遠都曾幫過我,但是,他們要么是在大師說了那話之后才與我相識的,要么是很早便退出了這些事的,再就是,他們中的多數人都受到了大師的幫助,拐子、米嘉、蘇溪、志遠都是如此,也就是說,如果沒有大師幫他們,他們便會出事,他們出了事,就不會在合適的時候幫到我,我也就會出事。這樣看來,源頭竟是在大師那里。
原來,前后兩句話的“貴人”都是指的同一個人,便是他自己。至于“福星”,與當時的情況對比來看,應該就是指的蔡涵了。大師雖然一直呆在文殊院,從來沒有親自出手幫過我,可他卻洞悉著全局,不時引導著我們下一步做什么,并適時地告訴我們一些信息,要說“貴人”,還真的非他莫屬了。
杜修明當年與大師一起經歷過一次靈衣玉佩的復活,大師也承認他們那時也有這樣一個“先知”來告訴他們后面的事情,那么,杜修明剛才那話絕非隨口胡說。大師身死,我卻還有些事情不知,那么,接下來會由誰來告訴我這些事呢?
三個人的名字閃現在了我的腦海,志遠,南磊,了因。
大師圓寂前的一段時間,除了我之外,應該是與志遠和了因接觸的時間最多,而南磊呢,雖然只與大師見了一面,可大師對他的評價很高,并且單獨與他談了好一陣子,他們三人都有可能。
“時間差不多了,準備開始吧。”杜修明的話打斷了我的思路。
“什么時間開始?”我問。
“寅時正中,凌晨四點。”他回答道。
我看了一下時間,已經三點五十五了,我竟是與杜修明談了將近一個小時。
看著還有五分鐘,我抓緊時間又問了句:“為什么要在這個時間點。”
“寅時又稱‘平旦’,是夜與日的交替之際,寅時的正中也是陰陽銅棺發揮功效最好之時。”
“這場儀式是要在銅棺里進行嗎?”我確認著白天的猜測。
“正是,待我打開棺蓋,你躺進去便可,后面的事全由我施法完成,你無須再管。在這期間,靈衣銷毀,靈衣上身,你可能會有一些不適,忍一忍就行了。”杜修明叮囑著我,同時走到了銅棺跟前,伸手觸摸到開關處,“咔嚓”一聲之后,他推開了蓋子。
時間已經不多了,我爬上了臺子。剛才站在地面上,看著臺子上的油燈還沒多大的感覺,現在站在臺子上,我低頭看去,9盞油燈擺放得很是規整。或許是內心忐忑,讓我需要說些話來緩解,我便又問:“這些燈是做什么用的?”
“為靈衣之靈照明的,讓其歸位。”
“為什么那里沒有燈?”我指著銅棺后面問。
我問這話時,剛好看著杜修明的臉,卻他見的右眼往旁邊瞟了一下,隨后有些不耐煩地說道:“不留條通道,它怎么進來?快躺進去,時間馬上就到了!”
他這么一催,我也沒有再問下去,看向銅棺里面,這里面也有些講究,銅棺的底層撒著一些紅色的朱砂,兩邊的壁上各貼著三張黃色的符紙。
我又看了一眼杜修明,他正盯著我,我邁進銅棺,頭向著門口躺了下去……
第241章 蛻變
躺入銅棺之中,后背挨著棺底,立即傳來一股冰涼之意,我渾身打了個哆嗦。
“閉上眼睛,全身放松,將靈石放于丹田之上。”杜修明的聲音傳來,我一一照做。
放靈石的時候,我不禁想著,我隨意給綠色石頭取了個名字,沒想到杜修明也這樣叫它。每一世靈衣傳人都有一塊這樣的石頭,石頭由蔡家所做,帶有蔡氏族人的鮮血,由他們取名也是最為合適的。
當我把靈石放在肚臍下面一些的丹田之位時,有了異樣的感覺,之前是后背傳來涼氣,現在從靈石之上也開始散發出一股涼氣,這兩股涼氣正好將我的身體夾在中間。
“請神!天地自然,穢氣分散,洞中玄虛,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靈寶符命,普告九天。岳瀆真官,五臟玄冥,洞慧交徹,覆映吾身……”
杜修明開始念起了咒語,比起說話之時,他念咒的聲音要渾厚有力得多,并且帶有幾分肅穆之意,這聲音一出,回響在銅棺之中,震蕩在我的耳畔,讓我全身都生出了份力量。
杜修明的聲音還在持續,我體內這股力量也慢慢滋生出來,這力量由里及外,隨著我的血液到達身體各處。與之同時,之前那兩股冰涼之氣也在咒語的驅動下浸入了我的肌膚,三股力量碰撞在一起,卻并沒有抵消,在我體內亂竄,我開始難受起來,眉頭緊皺。
“通神!寂寂至無蹤,虛峙劫仞阿,豁落洞玄文,一入大乘路。元始下降,真人初顯,流盼無窮降我光輝上投朱景解滯靈光,得駐飛霞騰身紫微人間萬事令我先知……”
隨著這一段咒語的念出,體內三股力量的碰撞也變得異常激烈,我感覺到身體內的每一個細胞都被充斥滿了,隨時有可能爆炸,我想要起身讓后背離開棺底,卻發現自己的意識已經無法操控身體了。
由于閉著眼睛,我的世界只剩下一片黑暗,我在黑暗中忍受著滲入靈魂的煎熬。
“化神!云篆太虛,惟道獨尊,乍遐乍邇,或沉或浮,昭昭其有,冥冥其無,予我仙火,毀爾凡身,化怨為氣,化形為靈,急急如律令!”
這段咒語雖然最短,聽著卻最為響亮,最為急促。隨著最后一個“令”字喊完,我感覺到四周的溫度突然上升了不少,而那三股力量在體內的碰撞也明顯弱了一些。
慢慢地,我感覺到好受一些了,杜修明說得沒錯,忍一忍就過去了,想著最痛苦的時刻已經過去,我暗自松了口氣,也感知到自己的身體正在恢復著知覺。
“化神咒”念完后,杜修明就一直沒再說話,此時,他的聲音再次響起,念出的咒語卻讓我大吃一驚:“太上敕令,真火浴身,熔我魂靈,鑄煉成形,急急如律令!”
聽著前面的幾句,我就感覺大事不好,當他最后一句念完之時,我剛好能夠睜開眼睛,就見到面前站著一個人,正是杜修明,他站到了銅棺里面,雙腿立于我兩腿旁邊,讓我驚駭的是,他身上的衣服已經燃了起來。
這還不止,整個銅棺里都燃著熊熊烈火,像是上次蘇亮點火燒王澤尸體那般。我心頭大驚,想要問杜修明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嗓子里卻只能發出“嗷嗷”的聲音。我想起身,兩手雖然可以動,卻是無法撐起自己的身子。
透過烈火,我看到杜修明在沖我笑,火苗順著褲子竄到了他的棉服上面,很快便燃了起來,他一直笑著,衣服燃起來之后,他的頭發與胡子最先被引燃,白頭發迅速成了一層黑灰覆蓋于頭皮之上。
他的臉也被火苗包圍了起來,而他仍然在笑,只是,此時的笑看起來就極為詭異了。十來秒后,他成了一個“火人”,我看著這一切,卻是無力阻止,又過了近半分鐘,這個“火人”直直地向我倒了下來,壓到了我的身上,我趕緊閉上了眼睛。
然而,杜修明壓到我身上,我并沒有感受到重量,也沒有感覺到火的灼熱。事實上,雖然銅棺里充滿著火焰,但我卻比之前受到那三股力量的沖撞要舒服得多。
杜修明的行為對我的沖擊很大,我也算是明白了之前我問他銅棺末尾為何沒有燈時,他眼神閃爍的原因,他定是早就做好了以身助火的準備,而那個空檔,根本不是為靈衣之靈準備的,是給他自己的靈魂入棺所準備的。
我不明白他的真實意圖是什么,猜測著這莫非是最后儀式所必需的一步?不過,我曾聽說過,古時的鑄劍者,為了制造出天下無雙的利劍,在劍成之日,跳入熔爐,以身祭劍,化為劍靈。杜修明也有可能是在效仿此法,想要附身于靈衣之上。
我剛想到這里,小腹之上突然傳來一陣劇痛,這痛來得很是猛烈,前一秒我全身都還處于棺火的洗浴之中,下一刻卻形成了兩極分化,小腹處疼痛難忍,其他地方仍然是一陣舒坦。
我眉頭緊鎖,半瞇的眼睛看到小腹處升起了幾絲黑色煙霧,這讓我極為不安。
隨著黑煙升起,小腹處的疼痛越來越重,這份疼痛隨著神經直接沖入腦海,讓我一陣眩暈。
一次,兩次,在第三次疼痛來襲時,我直接痛暈了過去……
我再次回到了那片廢墟之上,我一身黑衣立于高處,俯視著四周,廢墟上不時升騰起幾絲黑霧,一陣涼風吹來,我身上的黑衣隨風而舞,整個世界都是黑色與灰色,我覺得很是無趣。
天邊掛著一抹殘陽,霧氣散開之后,我終于看到了一絲不同的色彩,我像是看到了希望一般,邁步向它走去,我走了好久,卻覺得自己永遠也到達不了太陽身邊,四周仍然是一片廢墟,我像是在原地踏步。
我放棄了這樣無休止的追尋,我看著那抹殘陽,突然覺得自己很像一個人,夸父。傳說中,他便是在追逐太陽的路途中渴死了,我可不想成為第二個他。我停下了步子,準備轉過身去,只要我看不到太陽,就不會想著去追尋它。
然而,就在我準備轉身之時,我卻看到太陽之下閃現了一個人影,她一襲白衣,我看不清她的面貌,卻覺得她很熟悉,我努力回想著她的名字,嗯,她是……
“蘇溪!”我喊出了這兩個字,眼中的殘陽與白影卻都消失了,我的眼前一片黑暗,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
過了好一會,我才反應過來,剛才那是一個夢,而我現在仍然躺在銅棺中,棺中的火焰以及棺外的油燈全都熄滅了,連著小腹上的疼痛也消失了。
我嘗試了下,我的身體可以動彈了,我伸手拉住銅棺的邊沿站了起來,起身之時,我感覺到小腹處有個東西正在滑動,我趕緊抓住了它,從質感來看,它正是那塊靈石,奇怪的是此時它也是一片黑,一點綠光都沒有發出。
站起來后,我去摸褲包里的手電筒,還好它沒有被燒掉。事實上,我發現除了最外面穿的那件鬼靈衣,我身上的其他衣服都還在,衣服里面的東西同樣如此。
房間里寂靜無聲,我打開電筒,先是照了照銅棺里面,下面的紅色朱砂已經成了黑色,兩旁的六張符紙也化成了紙灰,除此外,并無他物。我有些奇怪,上次王澤在銅棺內被焚燒后,還剩下了一些細碎的骨頭,這次杜修明被燒,卻是什么都沒有,看來,他是對自己施了術法,把自己的身體燒了個干凈。
銅棺外面,九盞油燈的燈油已經燃盡。我跨步走出銅棺,下得臺子,又把屋子里檢查了一遍,確定沒有遺漏什么東西,這便按下機關合上了銅棺的蓋子,之后打開門走了出去。這么久了我都沒回去,蘇溪他們肯定擔心死了。
走在通道里時,我回想著剛才那個夢,雖然這個夢做了好幾次了,但這次的感覺完全不一樣。前面幾次,我都是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去觀察夢中的自己,而這一次,我卻成了黑衣人的操縱者,我有了自己的想法,我甚至還能在夢里記起蘇溪。
我成了他,看來,這最后的儀式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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