鷺客社:守望共同的塵世故鄉
《紀游擊張公死事略》
游擊張公,諱然,名小湊,字守約,泉州晉江龜湖鄉(現石獅市寶蓋鎮)人。少尚俠,不拘拘小節。當嘉慶間,朱濆陸梁海上,公以貧,身歸焉。濆死,弟渥降,公與俱。朝廷宥之,令充水師伍,賞額外。人或嗾之,公曰:“額外雖小,亦官也。吾何人?上不罪,乃官之耶,吾死且不恨?!弊允乔昂笠圆顿\功,歷升至今職。每升一秩,輒大呼:“天恩!”超躍自奮,人咸非笑目之,曰:“賊子張。”蓋薄之也。
道光庚子七月,英夷寇廈門,有發大炮擊之使遁者,或曰延平副將靈德、或曰即公也。帥卒以功屬德,公不之較,人或以為懦,公安之。唯言及英夷猖獗,則切齒怒發,目眥盡裂。辛丑春,奉大府檄,造戰艦、修火器、為防堵具。未備,七月初九日,英夷大隊三十余艘,豕突而至。當是時,沿海劫盜蜂起,水師提督竇振彪以精卒追盜至浙,靈德復病死。越翼日,大府以令令中軍參將陳勝元為右翼,金門鎮總兵官江繼蕓為左翼,飭公與后營把總楊肇基、左營把總紀國慶、前營把總李肇明,督炮水操(書中原為“摻”字,應有誤)臺。是日,西南風大作,炮過處,火煙如黑云,對面不相睹。夷突從文汛口、安海汛上岸,公脫身與戰,軍人咸勸阻,公曰:“湊一丑人,受兩朝厚恩,今即死,幸極矣!忍偷生乎?”提大刀殺夷十余人,刀折中創,裹創拔劍連斬數夷,而夷勢益張,左右二翼復不至,于是以冠覆面,憑樹僵立而死。楊、紀、李三人亦力戰死。夷人義,穴埋加簀焉。越十四日,夷退居鼓浪嶼,家人始具棺以斂,面如生。嗚呼!此公之大節也。
當公橫行海上時,其所為誠有道者所刺譏,即受職居官,人亦羞與公伍,而公一叨圣恩,刻心鏤骨,卒能感激自厲。居其位,死其官,至使逆夷知所敬仰,則朝廷所以待公,與公所以報之者,可謂兩不相負。而楊、紀、李三君子,官小祿薄,亦能舍生取義,皆足與公共千古也。彼向之非笑而羞與為伍者,又烏足以知公哉!
讀書筆記:
近日,讀呂世宜《愛吾廬匯刻》,偶見《紀游擊張公甲死事略》一文。文中涉及清末鴉片戰爭,詳讀后,頗有感!
呂世宜筆下這位人物,姓張名然,是晉江龜湖人(今屬石獅市寶蓋鎮)。張然自小任性尚俠,因為貧窮,跟著云霄的“海盜王”(一說為海商)朱濆一起從事“海上生意”。朱濆死后,張然跟著朱濆弟弟朱渥投奔清廷,成為“額外外委”(從九品,相當于副連長),清軍最低級的軍官。官小,張然卻知足。由于他刻苦肯干,終以“捕賊”之功,屢次升遷,成為從三品的福建水師后營游擊。盡管如此,由于出身的原因,他在同僚中還是深受鄙視的,如被稱為“賊子張”。
1840年7月,英軍侵犯廈門,有駐軍發炮將其擊退,不排除是張然所為,但張然卻淡然不爭。張然不與同事爭搶功勞,但對于入侵的英軍,是極為痛恨的。第二年7月9日,英軍三十多艘戰艦再次來犯。當時水軍精兵隨提督竇振彪北上浙江未返,副將靈德因病逝世,駐廈門的福建水師只得倉皇應戰。第二天,張然帶著后營把總楊肇基、左營把總紀國慶、前營把總李肇明到水操臺指揮炮兵作戰。戰斗異常慘烈,在濃濃的硝煙中,一支英軍從文汛口登陸,逼向指揮作戰的水操臺。在危急關頭,張然沒有撤退,在殺敵十多人后壯烈犧牲,楊、紀、李三人同樣不屈,相續戰死。在《死事略》中,呂世宜把張然之死,描繪得栩栩如生,看得出融進了個人情感。
從任性尚俠的少年俠客到“縱橫海上”的“海賊”,從“縱橫海上”的“海賊”再到舍生取義的民族英雄,張然最終以慘烈的戰斗一舉洗清生前屢遭排擠無處申訴的出身羞恥?!舴菬o路可走,誰愿去那風兇浪惡的海上,落下那“賊”的名聲!
作者簡介:林鴻東,鷺客社創辦人,福州大學當代閩臺文化研究所特約研究員,福建省閩南文化研究會理事,福建省作家協會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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