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從何時起，我竟喜歡上了在曠野中游走。

漫無目的，由著性子走，走到哪算哪，談不上悲傷，也沒有喜悅，就像自己那無法言說的人生一般。走累了，就用袖子撣撣土，坐下來看看花草，或者望望天空，或者逗逗螞蟻，休息好了再走。

力氣花了不少，路程是有的，回頭望，起點早已淹沒在遠處的天際中了。可是，我要走向哪里，答案竟一時無從找尋。

細細琢磨過往的人生，恰如此時此刻。只顧著低頭趕路，從不抬頭瞄準方向。一直在努力往前趕，直至迷失在曠野中，呆立原地，迷茫籠罩在周圍，心揪在了一起。

喜歡曠野帶來的自由，卻忘記了軌道的方向感。其實，無論是曠野還是軌道，都是人生路，只要出發終歸收獲沿途的風景。如果深究一下，就會覺察出哲學的思考，讓我重新審視人生態度。

曠野之上，沒有固定的軌道，只有無數條可能的路。正是因為這些無限延伸的路，才襯托出曠野的高遠遼闊。自由與束縛，構成了人生的主要命題，突不破，不如坦然接受，出發總比待在原地好得多。

再一次感受曠野漫步，體會自由與束縛的博弈，是在剛剛結束的新春假期中。

今年春節，是在村里的老屋中陪姥姥和姥爺一起度過的。這是離開老屋二十多年后回去過年的，一切都很新鮮，一切又都很親切，那種溫暖且幸福的感覺融在了心間。過年的流程完全復刻小時候的樣子，一點都不少，放煙花、點旺火、包餃子等，全家人沉浸在春節的歡愉中。

我不小心瞥見眼角里的院子，這時才發現，原本高高大大的土墻在歲月的侵蝕下變得佝僂低矮，但是依然用力攏著這家人的生活。老屋則一如往初扎實地蹲坐在地基上，窗戶還是嚴嚴實實的，紅磚砌起來的圍墻依然挺拔剛直，撐起一家人的溫暖團圓，細細摸索還能找回當初的記憶。

院門外，不變的還是空曠高遠。一腳踏出去，四方曠野，任憑你信馬由韁。茫茫曠野，覆著一層厚厚的皚皚白雪，走上去，吱吱作響，換了誰都忍不住多走幾步。再往遠處望，地上的白雪一路鋪展，和冬天凍出來的藍天相融，萬般詩意氤氳在大地上。

每天吃完飯，套上外衣就出門，看著路就走，有時候會順著牛羊群的路走。不問方向，跟著心出發。

走在硬實的大地上，心情是松散的，不用再理會喧囂的熱詞，讓內心在空曠中安靜下來，耳朵被凍的通紅，吹過的冷風不時撞擊耳膜，連通心的跳動。

在隆冬中的大地上，沒有了莊稼草木生長的活力，換上了潑墨國畫般詩意。純潔的白雪，鑲嵌在黑灰色的土壤中，相間延伸至遠處，猶如一幅巨大的寫意畫。成群的牛羊游蕩在其中，花花斑點增加了幾分靈動。

脫落枝葉的枯樹，瘦骨嶙峋的枝干直插天際，猶像如椽大筆重重摔在畫布上，粗獷且有力道。高大挺拔的風力發電，兀自悠悠旋轉，攪動著未來的希望。如此這般的曠野，我承認我會迷失其中。

在這片熟悉的曠野中，一旦踏入，我想此生很難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