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鳳君(山東大學)
2009年4月23日上午9點,天氣晴朗,暖和的陽光通過陽臺玻璃照到我的書屋映在案臺上,我正在鋪紙為朋友寫幅字,忽然的敲門聲使我想起今天有客人來。北京市的文物愛好者程天來先生帶著12件骨刻文和兩件刻字石器到我家請我鑒定。走進我的書屋他就說:“劉先生,您發現骨刻文是對中華民族的一大貢獻,甲骨文的源頭找到了。我早就想登門拜訪您,這些年我收集了一些有刻畫的骨頭,想請您看看是不是刻的文字。”程天來是一位資深的文物愛好者,他經常到全國各地拜訪藏友和到古文化遺址調查。告訴我他帶來的骨刻文其中5件是他在關中地區撿的,另外7件是2002年他在赤峰地區撿的。他當時拿著這些骨刻文請北京的有關專家看過,專家們告訴他不是人工刻的,是自然形成的。我仔細看過后告訴他,他帶來的骨頭上都是古人刻寫的早期文字,是骨刻文,石頭上的刻畫符號也都是早期的文字,他非常高興。他當時送給我3件關中地區出土的骨刻文和兩件赤峰地區出土的骨刻文。
程天來送我的5件骨刻文,我放在書桌上經常觀看分析,樂在和山東地區出土的骨刻文一樣,刻寫古樸、字體造型拙雛。心想總會如愿,2010年3月31日,我的博士研究生姚榕華向我代交了他的同學、赤峰學院王麗副教授的信,信是赤峰市一位中學老師同時也是一位文物愛好者郝鳳亮先生寫給我的。他希望我前往赤峰調查研究古文字,并說:“這是為山東同時也為內蒙古做功德的事情。”我非常高興,當即請姚榕華告訴王麗教授,請代我向郝鳳亮問好,我會很快去赤峰調查古文字。
2010年5月20日,我帶著研究生李彥霖乘火車到達赤峰,郝鳳亮在車站迎接我們。郝鳳亮1951年生于天津,1969年上山下鄉到內蒙古赤峰插隊落戶,1984年8月轉調到赤峰第七中學任英語教師,直到2011年光榮退休,他的青春年華奉獻給了赤峰。他是一位古文化愛好者和傳承者,從上世紀80年代開始收藏赤峰地區的古代文物,他邊收藏邊研究宣傳,現在已是北方地區較有名氣的收藏家和骨笛與貨幣的研究專家。
2010年5月21日,劉鳳君(右)和郝鳳亮在赤峰市博物館合影
郝鳳亮一見到我就握住我的手說:“我收藏這些有刻劃的骨頭,到北京請許多專家看過,也到天津和西安找專家看過,多數都說不是人工刻劃的,是自然形成的。找到史樹青先生, 史先生說:‘你看不懂,我也看不懂。你好好收藏著,以后會有人來找你的。’他真說對了,我盼到了,今天你找我來了。”
郝鳳亮收藏骨刻文
我和李彥霖住下后就到赤峰市里轉街,塞北赤峰的名字,會使人立即印象是一個飛沙走石、大街上人稀破爛的小城。現在走在赤峰市里,和印象大不一樣,街道寬通,過往人群匆匆閑舒較多;樹高林密,蔭影成行;小曲穿溪,流水潺潺:暖陽和風,氣潤清新,店鋪繁華,貨物豐富,和遙遠西部地區的敦煌市有點類同,周圍雖是沙漠草地拱衛,但都是上天賜給的一片綠洲。
赤峰市位于內蒙古自治區東部,有草原山峰,還有縱橫的河流,西拉沐淪河和老哈河流過大興安嶺以南,最后匯入西遼河。赤峰為紅山之意,蒙古語“烏蘭哈達”,因城區東北有一座紅山而得名。當地有一神話傳說,據說這座山原本是青色,后來因為西王母打翻了她的胭脂盒,胭脂紅灑落在山體上變成了紅色。
赤峰有國家級文物保護單位50余處,紅山文化就是遼河流域發現的距今5000年——6000年以“紅山”命名的遠古文化。也因紅山文化“國寶”玉豬龍的發現,赤峰又被稱為“玉龍之鄉”。這個地區紅山文化、小河沿文化和夏家店文化連續傳承,是遠古時期文明出現比較早發展比較快的地區。考古人員已在該地區的高山頂或山坡間發現大批規模宏偉、堅硬而又嚴密的石筑城堡。敖漢旗石匠溝、三座店、遲家營子和孤山子等城堡最為典型。
第二天一大清早,郝鳳亮來接我們先去赤峰博物館,近10點鐘
時去他家。他家住在離市中心較遠的一個比較偏僻小村莊。他的家是一個小小四合院,南圍墻的中間開大門。我們進大門走到院子里,院子小得可憐,有三間低矮的北屋和兩間矮小的東屋,有西圍墻和南圍墻。從大門口走到北屋門口大約不到5米的距離,院子還算方整。大門口至北屋門口的路上為了防潮鋪成石頭小道,石頭中間夾雜著許多紅山文化石器,周圍地上放的滿是古代的陶器和石器。北屋西窗前安置一個小磨,磨頂上放了一件古代石錐形器,是推磨時搗糧食用的。北屋的東窗下可能壘的是一個兔子窩,該窩的堵門石是一件古代的石磨盤。北屋門口撐著一輛二八式破自行車,郝鳳亮指著它說:“我就是騎著它在赤峰各個文化遺址轉悠的。”
郝鳳亮邀請我們走進北屋,屋門矮的竟然碰了一下我的前額。三間北屋非常擁擠,中間一間放著一張較小方桌,方桌周圍擺了幾把方凳,桌子上擺著幾件餐具,一臺可能還是上世紀九十年代的電視機也放在上面。門口左邊放著一口水缸,水缸里還漂著1把葫蘆鋸成的水瓢。門口的右邊放著一個用泥捏制的火爐,火爐上放著一個雙耳鐵鍋,高粱稈串成的鍋蓋上放著兩個古代石磨棒壓著鍋蓋。屋內的四角也是滿放著古代的石器和瓷器。郝鳳亮見到我們看的好奇而興致,趕忙指著文物解趣說:“家里所用的設備我沒有錢置新的,錢都叫我買了這些東西了。”說的我陣陣心酸又感動。
我們坐在桌旁的方凳上,他從里屋向外拿他收藏的寶貝。郝鳳亮收藏非常豐富,首先他把收藏的幾十把紅山文化和夏家店文化時期的骨笛與商周戰漢時期的一部分貝幣和銅幣拿出來讓我們看,這是他幾十年研究的寶貝,他還吹響了幾把骨笛,都能吹奏出很美妙的音樂。他收藏紅山文化時期的玉器較多,有玉鸮、豬嘴龍、勾云形器和神人像等,皆有精品,令人反復觀賞,愛不釋手。最后他拿出一個紙箱盒子,里面滿滿放著骨刻文,他告訴我這都是在周圍古代文化遺址搜集的,“我真看不懂,請你看看上面刻的是字嗎。”他邊說邊拿出幾件骨刻文放在我手里。我仔細一件一件的觀看分析,大都是小河沿文化和夏家店文化下層的遺物,刻寫方法和黃河中下游地區出土的骨刻文刻寫方法基本一致,多是采用雙刀刻寫,筆劃連續構成。字體造型也和黃河中下游地區出土的骨刻文差不多,以象形符號字為主。我告訴他:“這箱子里骨頭上都是古代人刻寫的文字,是小河沿文化和夏家店下層時期的骨刻文。”
在我熟悉的文物收藏家中,郝鳳亮是收藏骨刻文比較早的一人,他在上世紀九十年代就注意收集,他曾拿著骨刻文到北京、天津和西安等地找專家鑒定,但多數專家看過之后都認為不是人工刻寫的,是草根腐蝕或蟲蛀的,只有史樹青先生仔細看過后說:“你看不懂,我也看不懂。你好好收藏著,以后會有人來找你的。”
我們在郝鳳亮家看了大半天,中午在附近吃了點東西,一直看到下午近5點才離開。出屋時,我笑著對郝鳳亮說:“你的家,可真是一個博物院。”他高興的哈哈大聲笑了起來。
塞北繁華遠古驕,
龍鄉樂有貝笛鸮。
收藏陋舍博彝院,
刻字骨頭早卜兆。
我們到赤峰的第三天,在郝鳳亮和王麗的帶領下來到孤山子遺址調查。孤山子村是赤峰市巴林左旗林東鎮下轄的村莊,孤山子村附近還有遼上京遺址和遼太祖陵等重要的文物遺跡。孤山子海拔約600米,頂部較平坦,周圍有石墻。石墻下多是斷崖懸壁。這處遺址來過的人較多,地面殘存建筑雖然處處都有,但很少撿到實物。我們調查了3個多小時,只在西北部的一個坑里撿到了一件玉刀,應是小河沿文化的遺物。
2010年5月22日,劉鳳君(中)和李彥霖(左)、王麗在孤山子合影
第四天,我們還是在郝鳳亮和王麗的帶領下去三座店石城遺址調查。該遺址位在赤峰市松山區初頭朗鎮的一座山崗上,俗稱洞子山,是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早期屬夏家店下層文化,晚期是商朝時期的文化遺址。該遺址分布在洞子山頂及陡峭的南坡上,海拔約730米。西側是斷崖,斷崖下陰河流過;北側直接與高山崗相連接;南側和東側都有斷崖,下為溝谷沖積的平川地。遺址內石頭古建筑殘跡密集而規整,有南北東西向的數條彎曲街道連接并分割為許多小區,可見當時人口眾多,非常繁榮。由于地勢偏僻險峻,到達的人比較少,古代陶片俯拾皆是。我們在遺址內調查了約3個小時,撿到了兩塊骨頭,其中一件有模糊的兩個刻字,惜已腐蝕不清,我們還撿到一片夏家店下層文化刻寫兩個字的陶片,我們高興而歸。
第五天,我們到遲家營子遺址調查,遲家營子村位在赤峰市松山區初頭朗鎮,池家營子村附近有遼代猴頭溝窯址和眾多的夏家店遺址群,該遺址也是在山頂,海拔約500米。我們爬到山半腰,發現很多大石頭的立面上都有和骨刻文大約同時期的巖畫,有人頭像、動物像和一些星星圖像。郝鳳亮告訴我們,赤峰地區這種巖畫較多,還缺乏較系統的收集和整理研究。我們爬到山頂,地勢較平坦,周圍筑有石頭城墻,面積約5萬平方米。我們在遺址上調查了兩個多小時,采集了幾件刃部仍很鋒利的三角形瑪瑙片刻刀,當時在骨頭上和陶片上刻字,可能就是用這種刀刻的。
注釋:
中華新韻
七律仄起首句押韻
仄仄平平仄仄平(韻)
平平仄仄仄平平(韻)
平平仄仄平平仄
仄仄平平仄仄平(韻)
塞北繁華遠古驕,
龍鄉樂有貝笛鸮。
收藏陋舍博彝院,
刻字骨頭早卜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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