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年臺海危機,了解的朋友都知道,不多費筆墨。
那年臺海最終息兵,令不少人引以為憾。時至今日,仍有許多人認為,96年是攻臺最好時機,要不是一姬二劉作祟,事兒當時很可能就成了。
其實當冷靜下來再仔細復盤一下當年臺海兩岸的實力對比,我們會發現,事實的真相遠沒有想象的那么簡單,真正阻擾了攻臺的原因可能完全顛覆了我們通常的認知。
一個大前提是,96年如果有美軍介入,攻臺成功率無限趨近于零,這點不用討論。那么假設,如果沒有外力介入,僅憑兩岸自身實力對抗,是否就會成功呢?
本文不帶立場,僅從軍事角度,來分析96年臺海危機若真打起來,在沒有外力的情況下,是否可能收復臺灣。
首先看當時兩岸三軍實力對比。
有人以為96年臺灣已裝備了F16,其實并沒有。在1992年,臺灣向美國訂購了150架F16 A/B,合同金額60億美元,但這個代號“和平鳳凰”的計劃,到1997年4月才開始首批交付。
1992年,臺軍還采購了60架法國幻影2000-5戰斗機,但也是在1997年5月5日才交付首批六架。
所以在1996年,臺三代機的實際作戰能力并未形成。當時的臺空軍,主力戰機是老式的F104和F5 E/F,較為新式的戰機是1994年開始量產的IDF“經國號”,數量也不多,僅有兩個中隊,且還未裝備“天劍二號”空空導彈。
回到我們這邊,當時解放軍空軍情況如何呢?
最先進的戰機是24架蘇27,但當時受限于數量和保養維修能力,尚不足以完全形成戰斗力。空軍主力戰機實際上是殲8-II和殲7-E,再加上海量的殲6殲7。
應當說,光從戰機來看,96年的臺空軍實力并不算強大,解放軍或許可以數量壓制。問題是,臺軍當時有4架E-2T預警機已到貨兩年。預警機在現代戰爭中的作用不用多說,這個型號是美國杜魯門公司專門為臺改裝的預警機,改裝后達到E-2E水平,相當程度上彌補了當時臺軍地面、海面雷達對低空目標探測距離不足的弱點。
說得簡單一點,如果以目標飛行速度為1馬赫計算,預警機能為臺軍增加5.6-9.8分鐘(中高空目標)和11-15分鐘(低空目標)的預警時間。這是極為寶貴的,因此臺軍將E-T稱為“致勝法寶”。
空軍方面,可以視為兩軍勉強互為平手,海軍就沒那么樂觀了。
1996年,中國僅有一艘052驅逐艦“哈爾濱號”,主力實際上是各型的051艦。051是在上世紀70年代至80年代末仿制蘇聯“科林特”級驅逐艦(蘇聯稱為“平靜”級,于1953年量產的驅逐艦,到80年代后期全部除役)而來。
不能否認051為中國海軍起到的鋪路石作用,但從性能上講,051是很落后的軍艦,誕生之初就已遠遠落后世界平均水平。為了提高性能,此后不斷進行魔改,奈何還是火力欠缺。
當時為了解決051艦載火力不足的問題,直接就把坦克、火炮搬上了船。為了從數量上形成震懾,還征集了許多“大點的”漁船湊數......無奈,能拿出手的家伙太少了。
對面是什么情況呢?臺海軍主力是大批經過現代化改進的陽字號驅逐艦。
陽字號也是老舊的艦艇,但臺灣從1974年開始,陸續對陽字號軍艦進行名為武進一型、武進二型、武進三型的現代化改裝,目的是改裝為導彈驅逐艦,獲得現代化戰斗力。
武進一型改裝了9艘:惠陽艦(906)、富陽艦(907)、貴陽艦(908)、慶陽艦(909)、安陽艦(918)、南陽艦(917)、洛陽艦(914)、昆陽艦(919)、綏陽艦(926)。主要是改裝艦炮、加裝海小榭樹防空導彈、雄風一號反艦導彈等。
武進二型改裝四艘:當陽艦(911)、漢陽艦(915)、萊陽艦(920)、開陽艦(924),主要是裝備以色列進口的RESHET作戰系統。
武進三型改裝七艘:建陽艦(912)、遼陽艦(921)、沈陽艦(923)、德陽艦(925)、云陽艦(927)、正陽艦(928)、邵陽艦(929)。
這次改裝是最現代化的,對雷達、作戰系統和電子戰系統進行了諸多升級。可以說,改裝后的陽字號性能要比051先進不少。此外,臺灣還有一支50艘“海鷗”快艇組成的導彈快艇大隊,標配2枚“雄風-1”型反艦導彈和1門火炮、肩扛式防空導彈。這對于登陸艦艇來說也是不小的威脅。
進行武進三號升級的陽字號驅逐艦
解放軍海軍唯一占據明顯優勢的是潛艇,當時有常規潛艇100余艘,核潛艇6艘,雖說性能一般,也足以碾壓臺軍。針鋒相對的是,臺灣也對濟陽級(即諾克斯級反潛導彈護衛艦)進行了武進三型改裝,反潛能力不弱。
如此來看,雙方海空軍算是旗鼓相當,在沒有外力介入的情況下,誰也不能打包票一定能取得制空權制海權。但問題來了,臺海可不光是海戰、空戰,最要緊的是登陸戰。
稍有軍事常識應該知道,登陸作戰是舉世公認的難打。結合二戰時期諾曼底等等一系列登陸作戰來看,成功進行島嶼登陸作戰,人數優勢和重武器火力是必要條件,因為攻擊方需要克服防守方在島嶼上建立的陣地和火力網,同時還要面對敵方可能發動的反攻和反登陸行動。如果攻擊方人數和火力不足,就很難突破敵方防線,更不用說擴大灘頭和深入島內了。
人數和火力優勢怎么實現呢?你要說陸軍,解放軍人數數倍于臺軍;你要說火力,解放軍的重武器也是規模龐大。
但有一個前提,你得運得過去。
因為跨海登陸作戰,中間隔了個海峽,考驗的是軍隊的投送能力,這不僅包括兵力的投送,還有包括主戰坦克、火炮火箭炮、步兵戰車等地面重型作戰裝備的投送。
1996年,解放軍的投送能力如何呢?
當時的主力運輸機是運8,是一種仿自俄制安-12B的中程中型運輸機,約可以搭載90名全副武裝的士兵。1996年,中國的運8機群可以一次將數千名士兵投送到臺島,不過運-8有一個缺點就是無法運送主戰坦克,連62式這種輕型坦克都無法運載。
運8
運八以外,96年中國空軍還有14架伊爾-76,這種大型運輸機可以投送59式、69式等主戰坦克,不過14架伊爾-76即便全部集中一次性也只能投送14輛坦克,也就是一個坦克連的規模,這樣的空中兵力投送能力顯然無法支撐跨海登陸作戰,所以1996年這個時間點解放軍的跨海兵力投送主要依靠海上運輸。
伊爾76運輸機
海上投送方面,運送兵力的運輸艦和民用船只綽綽有余,但和空中投送一樣的問題是,缺少投送重型裝備的艦艇。當時的解放軍,只有3艘“玉康”級登陸艦能運載重型裝備。而且“玉康”級的滿載排水量是4170噸,這三艘登陸艦全部加起來,一次也只能運載10輛左右的重型坦克。
再加上一些中小型的登陸艦,滿打滿算空中和海上力量加到一起,解放軍首波大約可以投送一個加強裝甲旅的規模。
毋庸置疑,對于臺島登陸作戰,這個水平的投送能力是遠遠不夠的。
1996年,臺陸軍兵力約有20個師和多個裝甲旅、空降旅,坦克千余輛,其中500多輛是CM-11、CM-12主戰坦克。
而更不利的是,當時臺軍已經裝備了42架AH-1“眼鏡蛇”武裝直升機。這種直升機在海灣戰爭中的表現可稱逆天,大約78架美國海軍陸戰隊的眼鏡蛇執行了1273架次任務,在整場戰爭中橫掃當時號稱世界第四的伊拉克軍隊而無一被擊落,因此被稱為“坦克殺手”。臺灣于1992年引進的是42架AH-1W“超級眼鏡蛇”, 雙機編隊即可形成范圍2千米的殺傷圈,是地面部隊極為有效的火力支援單位。
美軍的AH1-w
如果登陸作戰首波只能投送一個加強裝甲旅,則臺軍無論在兵力上還是在重裝備數量和質量上,都會占據壓倒性優勢。
或許有人會說,一次投放一個加強旅,多投放幾次不就扯平了。這是小學生的算術水平,事實上,在96年那個時間段的運載能力,第一波次投送完畢后,就算一切順利,進行第二波次的兵力投送至少也需要十個小時以上的時間。
十個小時是什么概念,能發生的變數太多了。
舉兩個例子,金門登陸戰第二夜,即10月25日晚至26日天亮前。解放軍原擬定將第二波次4個團運到金門登陸,如果順利,有望守住陣地,反敗為勝。但是在對面海空軍巡邏和封鎖下,再加上缺少船只,最終僅有第二十八軍第二四六團團長孫玉秀等率領的兩個連又四個排登陸上岸。這點兵力無力改變戰局,等26日天亮,島上情況已急劇惡化,回天乏力。
緊接著是1949年11月的登步島之戰,11月3日夜,第六十一師以第一波次4個營兵力進攻登步島。但是起航后不久風向逆轉,潮水漸退,船隊在海浪中被吹散,最后9個連中只登陸了7個半連。4日清晨,原定的第二波突擊力量因風向變化和潮汐情況無法起航,未能及時增援,直到4日天黑才增援了7個半連的兵力。但這時戰機已經失去,島上守軍得到舟山本島增援后實力大增,并能連續發起進攻。最后,登島部隊只得在5日晚撤出戰斗,未達成戰前目標。
以上只是金門和登步島,如果是登陸臺灣島,難度還要再上一個級別,就連美軍也望而卻步。
這并非開玩笑,1943年底,美軍策劃了代號為“河堤作戰”的臺灣登陸計劃,旨在切斷日本本土與東南亞的補給線,并尋找適合進攻日本本土的前進基地。美軍估計日本在臺灣的防守力量約為10萬人,因此計劃以5:1的兵力優勢行動,動員30萬陸軍和10萬海軍陸戰隊,搭配數千艘登陸艦艇及數百架戰機以確保勝利。
但是臺灣那個地理狀況很特別,美軍選擇的最合適登陸的海岸是西南方枋寮鎮,從這里登陸后一路推進到臺北,山多且城鎮密集,美軍預計可能面臨15萬人的傷亡。這一龐大的傷亡數字引起了陸軍的強烈反對,最終,美國決定修改計劃,選擇登陸呂宋島。
那還是二戰時期,時至96年,臺灣早就研究了幾十年,適合登陸地點的防御都經過重點強化,按照瀕海決勝、灘岸殲敵為核心進行各項備戰。
你說在離平潭島160千米的桃園登陸最合適,臺灣怎么可能不知道,這里也是臺軍防御最強的地點。首先海岸邊就設置有幾百處灌溉水塘,港區設置蛇籠/鐵絲網、堆放集裝箱,必要時甚至引拉設于內港水道上的漂浮油桶、船筏等物品。海灘布滿防御工事和反登陸障礙,海堤及家屋挖掘出一系列地下射擊掩體與交通壕構成連續陣地。各種水中、陸上障礙物、堅固工事和四通八達的陣地組成的岸防體系相當完備,后面的丘陵地帶遍布隧道掩體,布有重兵,時刻處在戰備狀態。
簡單說,對付這種陣地,不是打不下來,是沒有重武器,沒有海空軍協同,很難打下來。畢竟那是96年不是36年,海灣戰爭已經向世界作了示范,現代戰爭光靠人數并不能解決問題。
那就又回到了前兩個問題,在不占據明顯優勢的情況下,能否取得制空制海權?重武器能投送多少,第二波多久能投送?否則,靠一個加強裝甲旅的兵力,會不會重蹈金門覆轍?
綜合來看, 96年單挑臺軍也是很吃力的事情,而且打的還是高難度的渡海登陸作戰,戰術的突然性完全沒有,真要開打情況極其不樂觀。
看兩岸軍力對比,即使美國不插手,當年一舉收復臺灣也是不現實的目標。至于坊間流傳很廣的間諜泄密事件,并不足以成為96年未攻臺的主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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