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袤的大興安嶺,橫亙在中國地圖的“雞冠”位置,這里森林茂密,人跡稀少,至今都只有屈指可數的幾條公路,更別提數百年前,但從17世紀開始,一條穿越林海雪原的“奏捷之路”便開始在大興安嶺腹地蔓延,到了19世紀,這條曾經的“奏捷之路”又變為“黃金之路”,距離更長了,路況也更好了,百余年之后的今天,這條古驛道也轉變為G331和S209的一部分,繼續發揮著作用,這條路就是大興安嶺地區唯一的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墨爾根至漠河古驛站驛道”。
曾經的古驛道,如今已成為公路的一部分,驛道驛站的遺跡早已無處可尋,只留下一路上那些叫做“XX站”的地名。
這條古驛道的名字叫做墨爾根至漠河古驛道,漠河大家都知道在哪,那么墨爾根呢?墨爾根是個古地名,位于今天的嫩江市,它是歷史上東北邊陲進入內地的咽喉要道,黑龍江將軍所下轄的副都統曾駐在墨爾根長達208年,所以長期以來都是軍事重鎮。
那么300年前,清政府為什么要在廣袤的森林中修筑這么一條驛道呢,它的作用又是什么呢,這還得從數百年來,一直熱衷于侵占鄰國土地的俄國說起。
16世紀時,俄國仍是歐洲一個不大的封建農奴制國家,同中國相隔萬里,但百余年間,一路擴張至西伯利亞,17世紀中期開始,沙俄便把侵略黑龍江和烏蘇里江作為東擴目標,而黑龍江旁的雅克薩城就成為沙俄侵略中國的前沿陣地,屢次對黑龍江流域的中國民眾進行騷擾和掠奪,1685年,清政府決定派駐扎在璦琿的官兵,進剿雅克薩的沙俄軍隊。
為了能夠快速奏報軍情,同時也為了供應前線所需物資,康熙皇帝便命里藩院侍郎明愛,自墨爾根至雅克薩修筑驛道驛站,共設二十五站,全長700多公里,這就是這條古驛道的起源。
驛道建成后,比由墨爾根經璦琿再沿黑龍江水路上行至雅克薩城的驛路,縮短了200余公里,第一次雅克薩之戰勝利后,官兵沿此路飛馬奏捷,2500公里只用了11天,“奏捷之路”便由此而來。
說起“奏捷之路”,有個人不得不提,他就是首任黑龍江將軍薩布素,可以說中俄黑龍江邊境能維持今天的界線,薩布素是功不可沒的。
1685年的雅克薩戰爭中,正是彭春和薩布素率領清軍自璦琿出發,痛擊了侵入雅克薩城的沙俄軍隊,兩次雅克薩之戰后,也是薩布素奉命率1500名清軍,駕船駛往尼布楚,護衛清使團簽訂《尼布楚條約》,才使得沙俄暫時停止對黑龍江流域的侵略。
作為軍事驛道的“奏捷之路”,200年后怎么又成為了“黃金之路”,其實這又是發生在這片土地上的另外一個故事了。
雅克薩之戰結束將近200年之后的1883年,一位鄂倫春人在漠河河谷為葬馬時,無意間挖到一些金塊,這個消息在人跡罕至的大興安嶺不脛而走,很快傳到了黑龍江對岸的俄國。
俄國人蜂擁而至,短短幾個月,漠河就有了幾千名采金人,其中俄國人最多,其次是中國人,還有朝鮮、波蘭等多國人。到了2年之后的1885年,漠河人口劇增過萬,礦區老金溝也異常繁榮,繁榮到什么狀況呢?有個地名叫做胭脂溝,就是當時因為妓院太多,妓女們每天卸妝后,洗浴的水流入金溝河,水面上漂浮一層胭脂,香飄數里之外,胭脂溝由此而得名。
金礦本應是國有資產,但卻被俄國人大肆掠奪,當時的黑龍江將軍文旭知道后多次上報朝廷,希望清政府開采金礦,但當時清朝內憂外患,沒空理邊疆這點小事,所以擱置了好幾年。
直到1887年,清政府才派出吉林候補道李金鏞任漠河金礦總辦,前往漠河開采金礦。
采礦首先要修路,李金鏞命500精兵,沿著200年前的“奏捷之路”舊驛道,向北延伸,在原有驛路的基礎上,從第十三站起將古驛道的走向也做了調整,開辟了一條運送黃金的“黃金之路”。
李金鏞去世后,袁大化又奉光緒皇帝之命,又將驛站增設至三十三站,第三十二站位于黑蒙邊界的洛古河村,第三十三站位于內蒙古呼倫貝爾額爾古納右旗。
李金鏞一生最大的成就大概就是漠河辦金礦,他只干了兩年多就去世了,但采金近4萬兩,極大地緩解了清政府當時的國庫困窘,在黑龍江省漠河市金溝林場里,還建有一座紀念李金鏞的祠堂。所以說如果“奏捷之路”的代表人物是薩布素的話,那么“黃金之路”的代表性人物就是李金鏞。
到了十九世紀末,隨著金礦的衰竭和漠河金礦總局的遷移,“黃金之路”又逐漸荒蕪,到了今天,這條延續300多年的古驛道,基本上已經沒有任何遺存了,你能見到的只有一塊塊的國保碑,證明這里曾經是古驛道驛站。
如果你想了解這條古驛道的歷史,不妨前往塔河縣十八站,十八站這個地名來源于當年這里是墨爾根出發后的第十八個驛站,如今的十八站行政上是一個鎮,同時也是大興安嶺十八站林業局所在地。
十八站談不上繁華,但也有吃有住,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是大興安嶺地區G331國道上的一座重鎮。
十八站的文化地標就是驛站,連中心廣場也叫做驛園,十八站是了解大興安嶺古驛道驛站最好的地方之一。
原因就是十八站有一座中國古驛道驛站博物館,全面展示了大興安嶺古驛道和世界各地古驛道的歷史文化。
在一個遙遠而偏僻的小鎮上,有一座以“中國”開頭的博物館,確實非常難得,更難得的是,我們去到時其實已比較晚,我在門口隔著玻璃張望了一下,保安看見我們,專門過來開門開燈讓我們參觀,這在絕大多數博物館是不可能的,能來十八站的游客都不容易,錯過了也許就是永遠。
博物館的前身是機修廠廠房,2019年12月由十八站林業局改造落成,除了詳細地介紹大興安嶺這條古驛道,還介紹了古埃及、古羅馬的訊息傳遞,中國郵驛的歷史發展等。
這么說吧,如果你想對“墨爾根至漠河古驛站驛道”有所了解,十八站是必須去的地方。
除了博物館,十八站還有一處國保一處省保,國保當然就是“墨爾根至漠河古驛站驛道第十八站遺址”了,所謂遺址,其實也只有一塊國保碑了,后面的木刻楞和古驛站沒什么關系。
而省保就是“十八站遺址”,這個遺址倒是和驛道驛站沒有任何關系,是舊石器時代的人類活動遺址。
1976年,在十八站出土了1070件以船形石為代表的打制石器,說明一萬三千多年前就有人類在此活動了,十八站這地方的歷史還真是悠久。
除了十八站外,二十二站也是古驛道上一個比較大的站點,二十二站如今是一個林場,規模大致相當于一個村,也有一兩家食宿的地方。
二十二站有個小廣場,周圍有墨爾根至漠河三十三個古驛站的逐一介紹,介紹得比十八站博物館中還要詳細。
二十二站雖然是林場,但已經停止了采伐,如今林場也轉型開發旅游業,二十二站廣場非常適合房車駐車,停了有近十輛房車,基本上都是退休人士。
按照古驛站最初的設置,前二十五站站點之間大概是30公里,所以你沿著G331行駛一段距離,大概就能遇到這樣一塊國保碑,不過我們一路上看到的大多數都是偶數站,奇數站很少看到,不知道是沒設立還是錯過了。
“墨爾根至漠河古驛站驛道”是大興安嶺地區唯一的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也是中國已公布的5058處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中最北的一處,正是通過這條古驛道,300多年前薩布素率軍擊退沙俄,100多年前李金鏞率人開采運送黃金,80多年前東北抗聯剿匪護民,如今,驛道驛站早已無處覓跡,只留下一個個以站點命名的地名,但正是這些地名,串起大興安嶺地區300多年間的歷史事件,也許這就是古跡的意義吧,哪怕什么也沒有了,但依然還有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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