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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兩年的就業市場競爭激烈，北上廣這樣的一線城市更是卷到極致，不要說是本科生，就連碩士、博士也很難找到理想的工作。很多人也不敢輕易辭職或跳槽，因為很可能接下來要面對很長的gap期，或者新工作可能還不如上一份工作。

Hannah在這就業大軍里，有點像是奇跡般的存在。她出生于黑龍江大慶，畢業自山東一所普通本科院校的新聞系，來上海近兩年，靠自己的努力換了五個工作，幾乎沒有空窗期，用她的話說就是“每個月工資卡里都有打錢進來”——一個初來乍到的畢業生是如何在這座城市生存下去的呢？以下是她的故事。

撰文 | coralsky

編輯｜97

Hannah有著一些典型的北方人的性格，比如外向開朗，擅長表達。網上有句話是這么說的，“東北人全員e人”，那么她可以算是e人中的e人，只要給她拋過去一個問題，無需多問，她便能滔滔不絕地回答到你想要的程度。就連她自己也覺得，這個“能聊”的特質可能在找工作中助力不少。

眼下，是她來到上海后的第五份工作，是在一家浦東的律所。這個機會來得是非常湊巧。Hannah在上一家公司時，由于工作原因簽約了一位潮流達人，并在她的推薦下去一家咖啡店打了卡，而這個咖啡店的女老板是東北人，也是她關注了挺久的一名網紅。聊了聊之后，老板得知她是同鄉，就給她介紹了一些資源，其中就包括這個律所的工作機會。

● 從大慶來上海的飛機，拍到好看的天空。

職位面試時說的是找品牌宣傳，但是進去之后，Hannah發現做的是和助理差不多的工作，比如幫老板拿快遞、買咖啡、處理一些瑣事等，和她理想中的落差太大。不過，它的唯一優勢便是，提供了一份就應屆畢業生來說，還說得過去的薪水。

這大概也是Hannah還在做著、并且做了一年以上的原因，畢竟在能夠選擇理想的職業之前，她要先在這個城市生存下去。

“賺錢，生存下去”，也是Hannah找工作的關鍵詞。可能與同齡人相比，多了幾分現實，少了幾分不切實際。

● 剛來上海的那個冬天，去城隍廟打卡燈會。

Hannah總愛說自己學歷低，不過她前幾份工作找得也算順利。她畢業于曲阜師范大學，是張雪峰口中的“考研神校”，學的是新聞系。志愿是她父母幫著報的，她自己的想法是“省外，能學新聞就行”，父母則希望她能當老師。

在Hannah看來“這個學校90%的學生都會選擇考研”，實際上她自己也有過考研的想法，不過在第一次考研失敗后很快就意識到自己可能并不適合走這條路，于是開始網上投簡歷找實習。

能夠很快地找到工作，在Hannah看來，好像也沒有什么秘訣，就是不停地投簡歷。拿到第一份實習之前，她投了上百份簡歷，多是北上廣的職位，面試則有十幾個。

那時是2021年底，正值疫情期間，原本是線下的面試都改成了線上，這對于畢業生們來說，反而是個利好——不用舟車勞頓去奔波面試。

● 去外灘打卡日出。

后來她在兩個給了offer的職位中選擇了上海的一個工作，是一個挺有名氣的閱讀APP，也是這家公司的知名度吸引了她，另一個是職位在北京，是寵物行業。

選擇上海是因為她關注的職場博主，在vlog里會經常介紹上海，讓她對這個看起來時髦又文藝的國際化城市產生了一絲憧憬。

Hannah來到上海是2022年的1月1日，入職很快，并且公司的氣氛很好。她本來是想一直做下去的，但是三月份的時候，本來許諾過表現好可以轉正的公司，通知她說只有985、211的畢業生才可以轉正，加上因為疫情轉為居家辦公，開始不給實習生發工資，無疑于是給她當頭潑了冷水。

她那時在寶山與人合租，一個月房租要一千三左右——畢業時爸媽給了她一萬五千塊，她覺得是很大一筆，沒想到上海物價那么貴，到上海沒多久，就用得差不多了。

眼看著馬上就沒有了收入的Hannah，也無暇與公司辯解，便開始找下一個工作。這次是一個即將上線的潮流APP，很缺人手，線上面試到錄取，只用了兩天時間。但是這份工作特別忙，即便是居家辦公，她都要從早上九點忙到晚上十點，一周只休息一天。

這份工作做到了六月份，已經正常進公司上下班了，并且已經收到了轉正郵件，但是加班實在太多，甚至到了偶爾一周才能休息一天的程度。離職的導火索是某個周六，Hannah已經提前和上司打好招呼去拍畢業照，化妝的時候上司還在不斷打電話催她回復信息，她心里很是不爽，加上加班情況一直沒有改變，她后來也辭掉了這份工作。

這時Hannah已經搬到九亭，附近有一個產業園區，有很多公司。她找工作便轉換了思路——打開BOSS和智聯，把所有可能的職位都投了一遍，就這樣得到了第三份工作，是一家團購公司，工資到手8000塊，對于應屆畢業生而言也是份不錯的薪水。

● 搬到九亭之后每天都要擠人超級多的地鐵，可是出來時能夠看到好看的天空。

但是這份工作她也只做了半個月——本來想做運營，但是輪崗后公司要她去做助理，處理一些售后錢款有關的事項，出了差錯需要賠錢，Hannah想著這種工作不好做，所以趕緊提了辭職。

第四份工作也是在九亭旁邊找到的，“我就是打開地圖，看住的地方旁邊有什么公司，就全部投一遍。其實我心里想的是不管什么工作，先湊合著做，起碼每個月有點錢，畢竟畢業了，也不好問爸媽要錢了。”

這個工作是做一個國產品牌的卷發棒推廣，她負責的是達人簽約這一塊的業務。工資不高，底薪5000塊，做好了會有獎金。但是它設定了一個很高的KPI，如果達不到，仍舊是要扣錢。所以這份工作也就做了一兩個月，Hannah就辭職并來到現在的這家公司工作。

Hannah也慢慢地意識到，“好找的工作不好做，好做的工作不好找”，可能是上海現在就業市場的真實寫照。也不是說有很多職位都是坑，但是找到一份穩定并能夠長久發展的工作，并不是那么容易。

所以，她目前還在現在的公司“茍著”，盡管不那么滿意，就像眼下許多職場人那樣。

● 實習的時候過元宵節時，公司發放的福利，令Hannah感到溫暖。

最難的時候，像是下家還沒落定，卻仍舊要付房租、吃飯的那些時日，每天的生活壓力都很大，Hannah也會動搖，想著要不要回老家算了。

但是一旦進一步去展開這個想法，她心里馬上會反問自己，“回去能干嘛呢？除了當服務員，想不出還能做什么”。就像她的同學，哪怕是回到哈爾濱這樣的省會城市，也很難找到工作。

所以Hannah就一刻也不敢松懈，趕緊打開電腦投簡歷。她也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實在不行，就去咖啡店或奶茶店打工，“總能有一些收入的吧”。

● 即便是最焦慮的日子，Hannah也有行動去做點什么。

還是那句話，只要能生存下去就行——與同齡人相比，Hannah似乎多了一點獨立與成熟。去年一月份她一個人第一次來上海，沒有同學、朋友、親戚，人生地不熟的情況下，一個人找房子、租房子、找工作、換工作。

年輕人的適應能力很快，一年后，她對于在這個城市的生活，已經輕車熟路。現在她住在瑞金二路附近一間十平米不到的上海老式亭子間，“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也被她打理得很是溫馨，但是這間只比通常人家的廚房或衛生間大了一點點的房間，總歸是狹仄，也占了她的工資的大半。（ 點擊鏈接查看Hannah在上海亭子間的生活）

不過Hannah的身上還有一個很難得的特質，她不是個愛抱怨的人，不靠譜的公司，不停地換工作，局促的居住條件，從她口中講出來也只是陳述事實，并無太多怨念，可能是性格中也揉雜了幾分東北人樂觀的底色。

這在某種程度上也要歸功于她成長的背景。她的家鄉大慶，是一個著名的曾經以油田輝煌的城市，但如今，黑龍江的網紅城市是以低房價而走紅社交網絡的鶴崗，人們很難想象現在的大慶是怎樣的，“它就是東北一個普通的、常見的城市，沒有那么繁華，不過也有兩家星巴克，很多老的小區或場館都已經拆掉了，要繼續挖下面的油——但也不可能挖一輩子吧”，她說。

作為“廠三代”的工作？那是沒有的，只有95后以前的油田職工的孩子還有機會走父母的老路，分配到煉油廠工作，95后“想都別想”。另一方面，體制也越來越難考——這些都是推動Hannah一路南下的深層次原因。

她在油田工作的父母也很與眾不同，Hannah形容為，“他們兩個都是頂級i人，各有各的愛好，活在各自的精神世界中，就算是同樣的一本書，兩個人都各有一本，簽上自己的名字，他們不希望生活被自己之外的任何人打擾”。

● Hannah的故鄉大慶。

從小，父母對于她就是“放養”，這可能也無形中練就了小Hannah的極其e人的社交才能。比如每逢有個文藝表演之類，媽媽不會幫她弄頭發和化妝，她只有去求助老師幫忙；到了初中高中，調座位這些通常是家長操心的事情，爸媽也讓她自己去想辦法。

長大了，也是如此。通常對于在外面打拼的子女，父母都是會叫他們有事及時和家里溝通，而Hannah的爸媽不會，還和她說，不要跟他們抱怨訴苦生活太難又或者不開心之類的事情，他們不想接收負能量。

這也許不能說是不愛，只是思考問題的角度不同而已。畢竟，Hannah需要經濟上的幫助時，爸媽也從未吝惜過，只不過他們也提前給她打好了預防針——“以后不要惦記他們的錢，他們要留著養老用”。

所以對于Hannah來說，“就是沒有后路，只能靠自己了，所以才只能這么拼”。不過，她對于能夠走到今天這一步，還是比較滿意的，“我覺得在這比在家里好，好像你稍微努力一下還是能看到一些賺錢的機會，但是如果回家那就是完全沒可能。”

● Hannah的拍攝作品。

不滿意的仍舊是對于眼下沒什么發展前途的工作，這一年Hannah也有在留意找別的機會，她最想做的是活動策劃，但是因為仍舊在職，很難去面試，而最近她感覺投了都沒什么回復，只能先“這樣做著”。

今年下半年，她覺得不能再這樣浪費時間下去，開始嘗試做一些副業，比如寫作、做活動等等，也有在學習或增進一些技能，比如攝影攝像、PS或英語等，還去學了咖啡師課程，“至少以后機會來了，你能抓住。最差的情況，也可以去咖啡店打工，賺個生活費沒問題吧”。

在她的設想中，如果能靠這些謀生，比如成為一名自由職業者，那當然是最好的。

對于眼下年輕人最為關心的兩件事情——婚姻與房子，Hannah一點都不焦慮，“知道自己買不起，就不用焦慮了”，對于婚姻，從小她就不像別的小孩那樣被父母捧在掌心，現在也習慣了一個人打拼，所以她從來也沒有什么幻想。

● Hannah的拍攝作品。

能夠在這個城市生活下去，每天都可以體驗各種新鮮的事情，結交新的朋友，她覺得就是一件很棒的事情。以前，Hannah對上海的認知都來自于《小時代》、《歡樂頌》這樣的影視作品，在這里生活之后才發現完全不一樣，這里的人很友好，很熱心，而且可以一直遇到有趣的人。這也是她用大部分工資租住在年輕人多的市中心的原因之一。

“我之前從來沒想過自己會來上海，然后我就來了，然后我就大膽想象一下，會不會以后會做一些自己以前從來不敢想的事兒。我覺得30歲之前我肯定是要做出一點點小小的成績了，在我想做的那些事情里”。

總之，目前仍舊是，“努力賺錢，努力學習，活下去，不想那么多有的沒的”，對于Hannah來說。只要腳踏實地，把每一天過好，未來，可能有很多原以為不可能的事情，努力一下，也可以做到。

本文作者：coralsky，前時尚雜志編輯，現蟄居魔都，寫過很多文字仍未覺厭倦，并對任何事物都持有好奇心。搖滾樂迷，日本文化控，展覽愛好者……煩惱是興趣太多時間太少。

本文配圖均來源于受訪者提供，版權屬于原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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