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金山的一處停車場里，上百輛橘白相間的雪佛蘭Bolt無人車停在這吃灰。一周前，這些屬于自動駕駛公司Cruise的車輛被迫“下崗”，停止運營了。

今年8月，Cruise才獲準在舊金山進行全天候的不帶安全員的無人駕駛出租車商業運營，成為全球自動駕駛技術商用落地的里程碑事件，但是三個月后，一切都按下了暫停鍵。

最新的消息是，Cruise不僅暫停了所有無人駕駛業務，讓400輛運營車輛待業，母公司通用汽車還宣布停止全自動駕駛車輛Cruise Origin的生產。

這件事影響的不只是通用汽車和Cruise，還給整個自動駕駛行業潑了一盆冷水，外界擔心五年前Uber的事件再次上演。

高歌猛進的Cruise

1998年，13歲的Kyle Vogt給自己的玩具車編程，讓它能夠沿著停車場的黃線自動行駛，這是這個堪薩斯男孩研究的第一輛自動駕駛汽車。

若干年后在麻省理工求學期間，他參加了著名的自動駕駛汽車比賽“DARPA挑戰賽”，開始在自動駕駛領域嶄露頭角。

2013年Kyle Vogt創立了Cruise Automation，通過為傳統汽車增加傳感器和計算機的方式實現高速公路上的自動駕駛。三年后，通用汽車以10億美元的價格收購了這家公司。

作為Cruise年輕的掌舵者，外界評價38歲的Kyle Vogt是一個非常有硅谷特色的人，喜歡冒險，行事果斷，這種精神成就了Cruise，讓它成為能夠和Waymo競爭的自動駕駛第一梯隊的明星公司。

但也是這種過于追求速度的做法，讓Cruise的發展始終伴隨著很高的風險，就像當年在網約車領域所向披靡的Uber一樣，蒙眼狂奔的路上但凡遇到一塊兒絆腳石，就有可能摔得很慘。

2022年6月，作為唯一一家同時拿到了加州機動車管理局（DMV）頒發的運營無人駕駛車輛牌照，和加州公用事業委員會（CPUC）頒發的無人駕駛出租車運營牌照的企業，Cruise開始在加州提供付費全自動駕駛的出租車服務。

拿掉了安全員之后，Cruise在加州的無人出租車運營進展得并不算太順利，先后發生過多起小事故，比如不給行人讓路、阻擋行進中的消防車、被私家車追尾等等，引發了當地民眾和政府官員的不滿。

還有自稱是Cruise前員工的人，向加州監管機構匿名舉報他們的無人車經常出現各種故障，并且公司內部并沒有對此引起重視，這讓他對Cruise的安全性表示擔憂。

但是這些無足輕重的小插曲，都沒有影響Cruise的前進腳步。在運營無人駕駛出租車的同時，他們也和通用汽車及本田汽車一道，著手推進真正的無人車的量產落地，也就是徹底舍棄了方向盤和踏板的Cruise Origin自動駕駛汽車。

2022年1月，Kyle Vogt表示Origin自動駕駛汽車將于2023年出現在美國街頭，既能運輸乘客也能運輸貨物。今年9月的一次投資者會議上，Kyle Vogt表示Origin距離大規模量產只有“幾天時間”。

10月25日的東京車展上，Kyle Vogt還出現在了本田汽車的展臺上，展示這款自動駕駛汽車。根據Cruise當時的最新說法，這款車將于2026年出現在東京街頭。

但是現在，一切變成了未知數。因為就在10月初，Cruise卷入了一場嚴重的交通事故。

重蹈覆轍

2018年3月的一個晚上，一輛Uber自動駕駛測試車在亞利桑那州行駛時，撞死了一名推車步行的行人，事發時，安全員在低頭看手機。

這是全球范圍內第一起自動駕駛致死案，在此之后Uber的自動駕駛業務停滯不前，兩年后被出售給了Aurora。

Uber事件發生至今的五年時間內，美國都沒有再出現過特別嚴重的無人車交通事故，直到今年10月2日，一名女子在舊金山市區的十字路口橫穿馬路時，被一輛轎車撞倒后又卷入了Cruise無人車的輪下，無人車將女子拖行了6米遠才停下，導致其受傷嚴重。

最初Cruise并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他們認為自己只是卷入了一場無妄之災，受傷女子原本是想闖紅燈，看到車輛啟動后又突然停下，撞人的轎車逃逸了，至于無人車拖行被撞女子只是出于剎車慣性。

但是DMV對Cruise配合調查的態度表示不滿，認為其可以隱瞞了自己在事故中的責任，而且事發后最初提交的視頻只顯示了無人車與被撞女子之間發生碰撞的片段，沒有顯示后續拖行受害者的部分，并且直到車禍發生9天后才提交完整視頻。

10月24日，DMV暫停了Cruise在加州運營無人駕駛汽車的資格，還公開表示Cruise的無人駕駛汽車對公眾造成了風險，歪曲了技術的安全性。

同一天，CPUC也宣布暫停Cruise在舊金山的無人駕駛出租車運營牌照。這意味著雖然Cruise的無人駕駛車輛可以繼續上路載客，但是必須配備安全員，相當于退回到了幾年前的水平。

資質被吊銷幾天后，Cruise主動暫停了整個無人車車隊的業務。

無人車的寒冬

就在10月24日加州叫停了Cruise無人車運營前的幾個小時，通用汽車CEO瑪麗·博拉還在第三季度財報電話會議上告訴投資者，Cruise自動駕駛業務“擁有巨大的發展機會”。

從收購Cruise開始，通用汽車就一直將自動駕駛業務是做公司未來重要的增長機會。盡管幾年來這項業務很燒錢，通用汽車也沒有吝嗇過投入。

2021年Cruise虧損12億美元，2022年增加至19億美元，今年前三季度的虧損總額已經達到了19億美元。

原本Cruise為自己定下過2025年收入10億美元的目標，但是現在來看，要實現這個目標更加困難了。

現在，外界擔心Cruise不僅會給通用汽車帶來更大的財務負擔，還會損害這家汽車巨頭的聲譽，其他自動駕駛公司則擔心這起事故會讓監管機構實施更嚴格的規則，阻礙行業發展。

兩個月前Kyle Vogt接受媒體采訪時，還曾哽咽地講述一名人類駕駛員在舊金山的十字路口導致一名嬰兒車中的4歲女童致死的案例。

彼時他呼吁為了讓城市街道更加安全，就應該更多的普及Cruise的自動駕駛汽車，因為機器不會分心、不會喝醉更不會昏昏欲睡，它們能夠大大減少與汽車相關的死亡人數，始終將安全放在首位。

但是現在，安全問題反而成為了Cruise需要解決的難題。公眾對自動駕駛的信任感很難建立，而一旦發生嚴重的事故，就會讓此前的諸多努力付諸東流。

自動駕駛行業，可能又會等來一個冬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