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5月19日,原浙江省主席陳儀因策反京滬杭警備總司令湯恩伯未遂,遭湯恩伯出賣告密,被老蔣的軍事法庭判處死刑。
陳儀是國民黨老資格的軍政大員、中央執(zhí)委、二級上將,從程序上來說,要有兩位上將以上的官員對他審判問罪,老蔣經(jīng)過衡量,最終任命顧祝同為審判長,蔣鼎文為監(jiān)斬官。
蔣鼎文與陳儀是老相識,兩人以前曾在福建共事,互相有過一些恩怨過節(jié)。蔣鼎文雖然有過狂嫖濫賭,貪污成性的黑歷史,但其人性格坦蕩耿直,他一向瞧不起陳儀和湯恩伯這一對“恩伯師弟”。
在蔣鼎文看來,陳湯二人都是投機取巧之徒。
陳儀從一位追隨中山先生的革命者投靠至袁世凱麾下,后來又投靠北洋軍閥孫傳芳門庭,當北伐勢盛之時,又回投到國民政府懷抱;而國民黨即將式微崩盤,卻暗中又向共產(chǎn)黨輸誠。
湯恩伯更加陰險卑鄙。
關(guān)于出賣陳儀一事,蔣鼎文曾有過這樣的評述——
對于這件大事,陳儀不會不與湯恩伯商議的。湯恩伯檢舉陳儀的原因,是因為陳儀寫給湯恩伯的信,被情報人員截獲有據(jù),湯知道事泄,舉事不成乃先發(fā)制人,以求自保。這樣表示效忠和清白,這是一幕出賣舊長官的丑行。
假如湯恩伯對陳公俠(陳儀)有點道義感的話,應(yīng)該先以大義說服陳公俠,予以勸阻,不應(yīng)該事急把陳儀出賣。等到陳儀伏法以后,湯恩伯還假惺惺的送他一口高貴的棺木,以示他自己并未忘舊,實在可笑。
陳儀此人,在臺灣的口碑很壞。
二·二八事變時,身為臺灣行政長官兼警備總司令的陳儀對臺灣人民血腥鎮(zhèn)壓,導致上萬人包括不少社會精英慘遭屠殺,給當時和后世帶來了難以估量的族群影響,甚至于老蔣都有些看不下去,對陳儀頗有微詞。
因臺灣各界對陳儀有切身之恨、生殺大仇,當?shù)弥慌刑幩佬虝r,群情為之亢奮,不少人準備好了石頭、臭雞蛋、燥牛糞,輪流守候在監(jiān)獄至刑場的必經(jīng)之路上,準備對他發(fā)泄積怨。
監(jiān)斬官蔣鼎文聞知這一突變情況后,便與顧祝同作了緊急會商。當時,恰逢蔣介石乘海輪遠游海上,不知是故意回避,還是怕人說情,始終無法聯(lián)系上。
蔣鼎文與顧祝同會商后認為,陳儀畢竟是黨國的二級上將,不忍心對他五花大綁,游街示眾,招致群體羞辱,因而決定執(zhí)行秘密處決。
蔣鼎文精心選派了幾個士兵,給他們交代了一項秘密任務(wù),讓他們事先到臺北市郊永和的竹林深處挖好一個大坑,并準備好一只運送公文到臺灣的樟木箱,而且指定要從大陸運送過去散發(fā)出香氣的老樟木箱,還要挑選一只最大的。
蔣鼎文特別交代,不準走漏任何風聲,否則軍法從事。
行刑之前,蔣鼎文與陳儀有一番凄然的對話,被記錄了下來。
蔣鼎文:“公俠先生,請問還有什么事情要交待?”
陳儀:“銘三兄(蔣鼎文),我認命了。看在多年的共事分上,求你給我一個好死,不要受辱,痛快一點。”
蔣鼎文:“我不會為難你,我也不會公報私仇,請問你走時穿軍裝還是穿其他?”
陳儀:“不,我不穿軍裝,穿軍裝伏法會玷污軍人。”
蔣鼎文:“那穿什么?”
陳儀:“我要穿白色的西裝,戴上禮帽,系好領(lǐng)帶,整整齊齊地走。希望你能滿足我最后的請求。”
蔣鼎文:“公俠先生,我答應(yīng)你。”
對話結(jié)束,蔣鼎文特意囑咐隨從為陳儀沐浴更衣,并送上美食美酒,然后讓他不穿囚衣,不上鐐銬,讓他照鏡整容,著一襲白色西裝,系一條花色領(lǐng)帶,戴一頂黑色禮帽,再押赴臺北市郊馬町場行刑。
陳儀穿戴整齊后,蔣鼎文按照軍人的方式向陳儀行了個軍禮,作了最后的送別。
陳儀最后留下了一句話:人死!精神不死!
如下圖這張著名的行刑前照片所顯示的那樣,陳儀晚節(jié)可風,以別樣的尊嚴告別了人世。
然而,后事的安排,卻發(fā)生了意想不到的波折。
原來樟木箱夠大夠深,可是長度不夠,怎么放也無法把陳儀的尸體平整地放進去。
蔣鼎文無奈,只好再次念念有詞:“公俠先生,對不住了,我能做的只有這樣了。”
于是士兵將陳儀的尸體曲身躬背放入樟木箱,用最快的速度運至永和竹林深處掩埋。
因為陳儀留下的那張行刑前白西裝照片,許多人都有一種歷史的直觀,陳儀好似是在萬眾敬仰之下慷慨赴死的。
其實,歷史的真相并非如此。
陳儀被秘密處決,埋進永和竹林深處后,臺灣輿論瞬時嘩然,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尸,哪有這樣槍決民憤極大的人犯,甚至有人造謠說老蔣與陳儀私交深厚,是他悄悄地把陳儀流放到日本,讓陳儀這個日本女婿逍遙法外。
面對謠傳紛紛,甚囂塵上,老蔣不得不出面澄清,我讓顧、蔣二位上將辦理陳儀這個案子,他們兩人都是黨國重臣,做事絕對可靠。再說銘三上將與陳儀還有說不清的恩怨,即使我有放人之心,銘三這個諸暨牛脾氣也不會答應(yīng)。
可是即便如此,余波依然洶涌。
為平息風波,老蔣最后決定,用最快的速度將陳儀的尸體重新挖起,置放殯儀館,然后由其弟目睹火化過程。
真實的歷史很殘酷。
英雄并不好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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