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1月24日,韓復榘被槍斃于漢口,因老蔣在歷史中的印象不佳,許多人都認為這是老蔣以不抵抗為名,設局鏟除異己。
這種說法不能說不對,卻也是狹隘的歷史敘述。
事實上,嚴辦韓復榘,有一個宏大的歷史背景,那就是徐州會戰。
徐州會戰謀劃展開之際,偏安山東的韓復榘為保存實力,無心守黃河,以致黃河防線形同虛設,日寇第10師團于1937年12月23日由青城、濟陽間輕而易舉地渡過黃河。形勢危急之下,韓復榘沒有抵抗,匆忙從濟南撤退,只留所部第20師留守濟南,做做樣子,結果濟南于26日失守。
31日,老蔣電令韓復榘將所部主力“分布于泰安之臨沂一帶泰山山脈地區之各縣,萬勿使倭寇唾手而得全魯。”
但韓復榘仍然不予理睬,一路退至魯西南的城武、單縣、曹縣一帶,且不向第五戰區司令長官李宗仁報告。
當時,李宗仁打徐州會戰的決心很大,而且軍令部此前曾發布明令,“各戰區守土有責,不能退入其他戰區”,于是李宗仁勸告韓復榘重返泰安,不可擅自進入第一戰區防地。
韓復榘素來驕橫,對于李宗仁的勸告,他不僅不買賬,而且還鼓唇譏諷:“南京失守,何有于泰安?全面抗戰,何分彼此?”
韓復榘的態度首先激怒了李宗仁,后者遂于1938年1月3日用長途電話向最高統帥部報告,稱“韓向方無戰意。”
當時,韓復榘不僅消極抗戰,而且有“密謀倒蔣”的傳聞。傳說韓復榘與“四川王”、第七戰區司令長官劉湘密謀,并積極聯絡第一集團軍總司令宋哲元,準備合作倒蔣。
在國家處于生死存亡的關頭,韓復榘置抗戰大局于不顧,在許多人看來,其罪可誅。
值得注意的是,殺韓并不是老蔣的私謀。
1938年1月8日,老蔣在漢口召開重要軍事會議,會議議題主要有兩個:研究對日戰略以及討論對韓復榘的處置問題。
出席會議的白崇禧、何應欽、陳誠等人均認為,“若讓韓部自由進出而不加制裁,軍紀蕩然,民心喪失,如此不獨參加抗戰的180余師及40余旅喪失信心,全面戰事亦無法指揮”,故“一致主張嚴辦,以振紀綱。”
這等于是眾將一致要求拿韓復榘祭旗,而老蔣又早有鏟除異己,殺人立威的想法,所以,不管是出于大義,還是私利,韓復榘必死。
這也從一個側面反襯出韓復榘缺乏大局智慧,在那樣一個歷史關口,其德其智都無法匹配一方諸侯之實。
殺韓之議,獲得一致通過后,老蔣決定立即在河南省會開封,以召集第一、第五兩戰區軍長以上將領召開軍事會議的名義將韓復榘拿辦。老蔣誘殺韓復榘的計劃,事先只有何應欽、白崇禧、陳誠等幾人知道,連當時的軍令部長徐永昌也絲毫不知情。
因為密不透風,所以陰謀的味道很足。
1938年1月10下午,白崇禧與侍從室主任錢大鈞隨老蔣以“往隴海線一帶訓話”為名飛赴河南開封執行誘殺韓復榘的計劃。
這中間還發生了一個小插曲。
在漢口機場,老蔣特別囑咐白崇禧,“最好二人各乘一機。”
白崇禧心領神會,知道蔣的意思是怕遭遇敵機,他們兩人同歸于盡,于是白崇禧便乘C46運輸機先行,老蔣則于1小時后乘“美齡”號專機起飛。
誰知道,白崇禧的座機飛抵開封上空時竟遭到劉峙地面防空高射炮的射擊,差一點被打中機身機毀人亡。
劉峙在國民黨內有“福將”之譽,也有“豬將”之名,其人行事容易犯迷糊,一生鬧過不少低級錯誤。這次“烽火戲諸侯”,便是因為他顧此失彼,一邊封鎖開封上空發放警報,一邊又忘了通知機場高射炮部隊,差點誤傷白崇禧。
因為這次事故,白崇禧對那一天的印象特別深刻,因此也就留下了珍貴記錄,殺韓復榘,是他們共同組的局。
1月11日下午,老蔣在開封南關袁家花園主持第一、第五兩個戰區將領參加的軍事會議,名為北方抗日將領會議。
會上韓復榘與老蔣的“對罵”在坊間曾廣為流傳——
會議開始后,老蔣針對韓復榘訓話:“我們抗日是全國一致的,這應該說是我們每一個將領義不容辭的責任,可是,竟有一個高級將領放棄山東黃河天險,違抗命令,連續失陷數大城市,使日寇順利地進入山東。我問韓主席,你不放一槍,從山東黃河北岸一直往后退,繼而放棄濟南、泰安,使后方動搖,這個責任,由誰負擔?”
韓復榘當即頂撞說:“山東丟失是我應負的責任,南京丟失該誰負責呢?”
老蔣頓時怒不可遏,用力一拍桌子,厲聲說:“現在我問的是山東,不是南京!南京丟失,自有人負責!”
有人講,這一段是后人杜撰的,但白崇禧等人的傳記中,都采信了這一段,因為他很符合韓復榘的性格。
韓復榘在開封落入死局,劉峙充當了勾魂使者,戴笠扮演了催命打手。
令人唏噓的是,韓復榘被宣布逮捕后,他的手下第一大將孫桐萱竟找到李宗仁、白崇禧,希望李白能出面向蔣求情。
李白是殺韓的第一推手,這樣的求情無異于催命。
韓復榘被殺后,有一種聲音很強烈——如果不是殺了韓復榘取得殺一儆百的效果,要取得臺兒莊大捷是不可想象的。
《徐永昌日記》中有這樣記載:“近日我軍在晉魯軍事,均有轉機。敵軍傷亡頗重,月余以來,魯豫晉戰事均激烈,但我軍無未奉命而退者。至今在晉作戰之軍隊20余萬人,雖屢被敵軍猛力壓迫,尚無一人渡河。凡此大半由于韓復榘死后,一般將領畏法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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