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影片物料,釋放出來懷舊復古氣息、小眾感不同,《三貴情史》其實是適合當下的電影。
拿時下流行娛樂方式來類比,《三貴情史》和大家熟悉的劇本殺、密室逃脫、小酒館音樂劇一樣,提供的是另一種沉浸。
只是不是刺激,而是放空式的療愈。
直白點,這不是一部緊張強節奏的電影,如果你周末或者工作日后,想來一場放松且愉快的精神SPA,“好聽的”《三貴情史》一定可以。
這點,觀看了《三貴情史》首映的部分導演、編劇、演員也是認同的。
首映場當天來了不少熟面孔,他們因自身的作品廣為人知,但映后透露的驚喜、肯定,也極為坦率地暴露了一個事實。
對于《三貴情史》,事先他們有疑惑。
的確,奇幻愛情、音樂劇元素、一個親誰誰睡著的男孩、聽上去有點“老調”的真愛、夢幻色彩濃厚的色調與風格、一部各種非現實要素疊滿的真人電影,一部基本在本土這么長時間都找不到參照類型的奇幻創作。
稀缺又大膽,所以,是可以的嗎?
答案是可以。
必須承認,《三貴情史》很不同。和今年上映的電影都不同,和之前的電影也都不同。
它很難至少在現在的環境下,在非常短的時間內,讓觀眾直接地去與現實做過多的關聯解讀。
主創不帶任何立場的預設,平衡且聚焦于主角人物情感體驗和經歷的創作,想要做出一部本土原創奇幻類型的心態,也讓它無法在娛樂層面,提供廣義且熱門的話題價值,甚至連口水話題也無法在其中找到痕跡。
也由此,對絕大多數觀眾而言,《三貴情史》其實指向的是另一條路。
即與現實暫時保持距離的沉浸,像做了兩個小時的夢。
如果以此為觀影起點,那么奇幻底色、架空結構、時常出現的音樂劇元素,帶有符號感的表演方式,以及《三貴情史》的舞臺感,就會讓《三貴情史》的觀影過程變得很享受。
因為,《三貴情史》整體的品質,是可以讓被火燒云的色調包裹著的觀眾,在與《三貴情史》共振的時刻,暫時與現實隔離的。
此外,《三貴情史》可說的一點,是并沒有一個勸退觀影者的敘事節奏。
故事本身不復雜,關鍵是他們采取的三段式敘事結構和部分人物設定,誤打誤撞的匹配當下短視頻的視聽消費習慣。
剝離掉其他的設計,通俗化的解讀,《三貴情史》是一個被詛咒的男孩兒,遇到了三個各有“危險”的女性,最終通過一系列事件,解除了詛咒的故事。
男孩兒親誰睡著的設定里,自帶一些通俗喜劇的元素。而女性角色一個是大膽且偏執,自我出發地去愛人的可愛瘋批,一個則是想要“全世界都愛我”,閃耀的大明星急速下墜但到最后又平靜的人生,最后一個是擁有在愛情之上,樸素正義的世界觀優秀這一原則,行動很酷颯的女孩兒。
從年輕世代以及短視頻文化所體現的女性形象向往的維度,三個女性都有可圈可點的部分,都是很當下的角色。
同時,因為三個角色所帶來的差異起伏,也讓電影的敘事節奏感變得比較分明,不會覺得無聊或拖拉。
《三貴情史》的創作源頭,要追溯到2016年,而后在2019年的第4屆中國青年電影導演扶持計劃(暨“青蔥計劃”)、2020年金雞創投引發關注,并得以進入制作流程。
影片完成后在海外參與了電影節,拿到了第22屆紐約亞洲電影節評委會特別提及獎、入圍國際奇幻電影節(FANTASIA)The newflesh競賽單元,受到了關注。
算是先出海了一波。
國內上映的時間點,恰好在本土電影創作急需多元化探索,很多新面孔積極走向市場的階段。
超越了作為院線電影可嘗試的類型,回歸電影本體的角度,《三貴情史》的稀缺和大膽,也非常可貴。
這也是一些導演、編劇、演員對《三貴情史》有所共鳴的原因。
對導演劉斯逸和制片人付佳來說,這場原本自知是稀缺和大膽再到因為創作的投入,暫時忘卻了稀缺和大膽的嘗試,他們至今依然保持了難得的克制,訪談中也鮮見煽情與創作者過于沉迷于自我視角的解讀。
對這次嘗試,他們是很珍惜,但也更想聆聽更多外界的聲音。
在外界看來,付佳是有資歷的“老人”,多少對于《三貴情史》應該有職業上的直覺,即在院線電影層面,這部電影到底會有多大的空間。
付佳承認,這是一個與自我反復battle的過程,但《三貴情史》在創作風格獨特層面上,依然能夠直觀感受到的電影工業流程的融入。
付佳覺得這是她作為電影人身份的使命之一,至少在《三貴情史》上,她和劉斯逸做到了突破。
上映前,在樂藝成邦的辦公室,東西文娛和付佳、劉斯逸有過一次接近2小時的對談。為什么《三貴情史》并不會是局囿于創作者個人創作性的電影,通過以下訪談或許可以直觀的看到。
他們對一些問題做了直接的回應。
左為導演劉斯逸,右為總制片人付佳
EW東西文娛
片子感覺很完整不掉線,而且每個人都漂亮有符號感?
付佳
童話或者說奇幻有一個問題,你沒有辦法循序漸進的讓大家相信這是一個什么樣的人,你必須一上來就讓人覺得對,而且你不能斷線。
這里面好多演員,他們表演上面都結合了一點舞臺感,當時圍讀的時候,在討論表演風格的時候就說到這一點。它不能太寫實,尤其在表演上。
度怎么把握,導演在現場,這就是她的能力,她真的給每一個人的度都掐得很好。
劉斯逸
故事本身其實有點卡通化,所以有人在看劇本的時候甚至把它想象成動畫片,因為它篇幅也受限,所以的確要有一些符號感。
片子演員都有一些符號感,有些是服飾,有些是發型,有些是特定的身形和動作,
另外某些配角的符號感甚至更強一些。比如后媽,演員很漂亮,側面看鼻子很好看,有種幾何型怪異的美感。再比如在地下室工廠里面的看守身形很高大,我們找的人身高超過2米2,雖然在大電影里面顯得沒有那么夸張,但他們帶來的感覺,是可以和主角配合,讓童話的氛圍一直延續到了最后,可以很完整。
當然,我們也刪除了一些戲。另外,這種題材可能大家都是審美先行的,所以在海外有評論也是這么說的,說里面的演員都很美。
EW東西文娛
一開始三貴童年那段是不是有點太長了?
劉斯逸
因為也問過有的同事,說他在看的時候也覺得那個地方慢,但看完整個片子,再回想他就不會覺得。
從整個故事來看,三貴童年的經歷很重要。放映后我也有收到反饋,有人說這一段,把她帶回到了她的童年。所以,整體還是很重要的。
EW東西文娛
三個女性形象的設定這樣的差異化,撐起了電影的節奏感,讓觀眾感覺到起伏。三個形象設定上的解讀空間似乎還挺大的?
付佳
是。做劇本,三個人物貼標簽的時候,貼著貼著就發現其實這三個女人實際上可以是代表一個人。
是一個人在不同的戀愛,或者不同的年紀成熟度階段不同的表現。我們是寫著寫著就覺得可能是可以有這么一個理解方向。
劉斯逸
它也可以是開放的去解讀,你可以覺得你自己的愛情是更對應這里面的哪一個女性,然后會也可以是這里面的女性對應你一個人,你在哪一個階段里面的對于愛情的感受。
比如像周也的那個角色魚魚,她就是有一點像少女的幻想之愛,就我們還不知道到底什么是愛,可能有很多的想象,然后有幻想,但你愛上的是幻想,而不是真正的這個人。
EW東西文娛
結尾婷婷的結局可能會有些爭議?
劉斯逸
婷婷的結局其實是開放性的,但確實是大膽的,因為這個人從前面小時候出現后,后面就沒有出現,最后又出現了。
但婷婷的確是有理性化的一面。比如前面遇到的像魚魚和霞姐(姚晨飾),他們身上都還是有他們對于愛情的困惑,會有很多的追問,然后要不斷地去是試探人與人之間的,好像要想要找到一種正確性,這個事情很疲憊。
但婷婷就是她不會去問這些問題。包括她與三貴之間的互動,她所有的行為,是按照她自己的價值觀在做的。
這里要說的是,我們這個片子,如果談到真愛的話,還是想說兩個人是互相的,個人會覺得,在一段很真誠很用心的關系里,留下來那個人更可憐,我那天在拍那場戲的時候我還挺難過,我覺得對三貴好殘忍。
EW東西文娛
這樣的類型是不是需要一些觀影上的預期?
付佳
我們在刷影評的時候,發現這部電影的確不太一樣,是需要你放下包袱的。
在現場有同行點評的時候說了,這部電影讓他逐漸放下了點評的包袱。他不是一個上來就放下包袱的過程,他是先坐在那,審視看你鏡頭用的怎么樣,你光打的怎么樣,故事敘述怎么樣,是一個逐漸的過程。
我另外一個朋友也是業內資深的人說,他是一個不相信愛情的人,居然讓他在觀影的過程,逐漸的放下了這個相信與不相信。
總體來講,這部電影從始至終貫穿著的舒適感,觀眾是可以感受到的。
張冀老師點評時候提到了這部電影是對電影本體的回歸。我覺得這說到我們心里去了。
電影的本體一定要讓我們去分析去判斷,去理性地去做抉擇嗎?我覺得我們的電影提供給你一兩個小時的夢境,你身處在那電影院黑暗的環境,它可以給你提供一個很私人的夢境。
如果你就是去做這么一個夢,兩個小時出來,你應該很舒服,這是這個電影的本質之一,也是我們一直很堅定的在創作中去追求的。我們都不覺得電影能夠,或者必須搭載很多電影之外的功能。
當然從這個角度出發,你可以看到我們對用電影的手段去實現這個目的,我們下了非常大的功夫,電影整體上不管是從技術還是說藝術的角度,我們都非常的嚴格。這些講究是可以從電影最終的效果上看到的。
EW東西文娛
主創的班底,是不是也經歷一些波折?
付佳
我們在選定主創的時候,會看他的理解是不是跟我們的理解差得不太遠。過程一直在調整,電影都在選景了中間還在不斷地換人。當然也的確有受到預算的限制。
我覺得我們是幸運的,我們真的是找到了這樣一些人,同頻了。
戲的確是個花小錢辦大事的戲,你會發現就是我們沒有錢租巨大棚,但我們景又特別多。所以我們想了很多辦法。可能看的時候還會有一些很原生很老電影的感覺在里面。
劉斯逸
喜歡老電影的可能會喜歡,有那么一些手工感的質感在其中。
付佳
我還挺糾結的,我沒有足夠的錢給導演去實現所有的東西,但后來做到一半的時候發現因為有了那種不仿真感覺的時候,反而有了一種特可愛的感覺。
EW東西文娛
片子細節做得很好,包括復古的元素都挺風格化的,在具體執行中,怎么在有限的預算下,保持了細節上的統一和風格化?
付佳
導演自己就喜歡Vintage。
劉斯逸
寫劇本它雖然不會寫到文字上面,但是因為我是跟另外一個編劇就我們一起工作,也沒有寫過這樣的類型,有些東西也要讓他看到,所以在一邊寫劇本的時候,我就會給他看很多的圖。
確實有一些東西在劇本的時候,我就找了很多的圖,讓編劇讓我自己能夠盡可能在腦子里就是有這個世界的,包括里面人物的卷發和雀斑、魚魚的發型,霞姐的樣子也都是有參照的,但是它更具體,還是那些主創進來后,在我前期準備的基礎上給了一個初步的大概的想象,大家在一起往里面填充來完成的。
付佳
還有一個涉及到我們電影工業流程上的事。電影不是閉門造車,不是說我們要在劇本里有多少的描述,因為對于電影文本創作來講,其實不應該有過多的描述。因為人物故事推進,包括環境是在越來越具體的視覺印象里面做出來的。
這是我過往的經驗促使我反復去跟導演還有主創去強調的內容,就是一個電影的專業的工作流程是說必須把你的核心大腦都統一在一個意識里,一旦你在一個統一的意識里面,從一個意識生發出的專業的想象力,就不會跑掉很遠。
EW東西文娛
首映場的時候,大家點評提到稀缺和大膽,但是稀缺和大膽對觀眾來講,會有一種很刻板的印象覺得小眾。你們自己覺得呢?
劉斯逸
作為我的第一個長篇劇本,覺得故事有意思,在創作的時候并沒有意識到它是稀缺和大膽的,也沒想到會在將來給我帶來很大的難度。
付佳
我有這個壓力。當時預告片發了之后,看到有一些轉發的朋友圈是祝賀百花齊放。
劉斯逸
我最開始的想法是有一個男孩,他親誰誰睡著這個創意,然后我就跟佳姐講了,大家覺得挺有意思,但那時它還沒有變成一個童話類型,佳姐在最開始覺得是可以做成喜劇。
付佳
我當時接受的是有一個男孩親誰誰睡著,但整個概念都是模糊的,我就覺得它巧妙。也沒有考慮到一定要什么類型。但逐漸成型的過程中,我的心越來越沉重,也會問說這東西怎么變成這樣,怎么辦?
過程中,我畢竟我比她年長,包括我在這個行業里面畢竟做了更多年,所以我看到他們每一次出來的東西,我又高興,我又擔心。
高興是真的喜歡,而且的確是有進展,每一次都在往前跑,但是越往前跑,我也越擔心往后怎么操作。
但我的想法是,你總得讓子彈飛一會。
你作為一個資深的從業者,這點魄力你總是要有,我是同步在它逐漸形成一個真實的樣貌的時候,就開始考慮它落地的可行性,包括比如說它規模的可行性,所以我也會勒著團隊,我說你不能那么寫,你這么寫了我們拍不出來。
所以,總的來說,就是我要比他們更往前跑一點,在可行性和落地的地方等著他們,然后我們討論、總結,再一起往前走。
整體上是一邊鼓勵,一邊在保持探討。我們也有非常尖銳的討論,包括馬戲團就沒有了。
劉斯逸
對。但佳姐給了很多建議。寫劇本卡殼的時候我們就會來找她。佳姐是一個表演能力很強的人,我們卡在哪里,跟她說,她手舞足蹈,還會用筆畫出來。
付佳
他們有靈氣。只不過,有的時候他們覺得部分地方看著有點做作或者無法合理,我就來試試看,演一下,演完了是能往前跑還是不能往前跑,可能對他們來講就有一個比較直觀的概念。
EW東西文娛
作為導演身份的第一個首映,首映后,你自己的體驗怎么樣?
劉斯逸
之前在紐約亞洲電影節放過一次,那次是片子的第一次公映。我是跟觀眾一起看的。
在國內這次不太一樣,相當于大家看完了,我再進去,整體就是緊張忐忑。
首映本來準備了要說的一些話,但是幾次情緒上來了,在那邊哽咽,就有點沒有辦法說話,完全把腹稿給忘了。我又很不想在那個場合太過感性或者流眼淚什么的。
總之就覺得比較抱歉。因為有好多好多話和感謝,沒有和主創說,和這一路來的陪伴過這個項目的人說。
付佳
我是看了無數遍了,對斯逸來講是她的第一次,但對我來講不是。所以,我有一些預判,面對觀眾也有一些經驗,但對我來講這次仍然是特殊的一次。
作為電影人,你的經歷讓你越來越職業,你會去做一些感性和理性的控制,希望自己的感情和作品要有一定的距離感,然而你無法跟它完全拉出來一個距離,如果你真的能拉出這個距離,電影又會無法打動你。電影一定要跟它發生情感,一定要跟你工作的伙伴,發生情感關系。
把握度還蠻微妙的,或者說蠻矛盾的。
我和斯逸共事這么久,她其實是一個咬著牙跺著腳都不肯去放開她自己內心最感性那一面的人,我也是這樣的,所以在這個點上我們一路走來,還蠻合拍的。
我們都還挺收斂的,不希望是在工作上不職業的關系,我們盡可能地把這種關系建立在一個電影和工作的這樣一個環境里面。
它是有溫度的,我記得電影殺青的時候,我們辦了一個很好很圓滿的殺青儀式,殺青儀式上我也是在咬著牙跺著腳說,我說我們都忍著,我們誰都不要有任何情感的放縱。
我說我們等電影上映再說。
但沒想到現在首映開了個場,電影也快要上映了,我們仍然還是覺得說不妥,這樣不要這么肆意地在現階段任何一個瞬間去釋放我們的感性。
我是這樣想的,作為電影的制作者,可能始終我們應該把所有的感情放在影片里面去表現。
我們不應該去肆意地在公眾面前表達我們個人的感性。可能這也是作為一一個職業道德和從業的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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