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上映一周，票房已經沖破20億大關，電影《孤注一擲》確實爆了。

我的觀感有點矛盾。我愿意安利它，因為這是一部足夠有效的“反詐宣傳片”。

但作為電影，它又實在是很普通，只要你看完了預告，就已經知道了整個故事的走向，能猜中99%的情節。

除了網絡電信詐騙這個題材本身，片子里唯二能稱得上亮點的，可能就是王傳君和孫陽扮演的兩個反派了。

在一部重點是“反詐”的電影里，為什么更吸引眼球的會是詐騙犯呢？（以下會涉及部分劇透，介意的小伙伴可以看完電影再來看）

先說一個片子外的細節，在《孤注一擲》的主要宣傳平臺某音上，數據最好的幾條視頻都跟王傳君有關。

我朋友去看電影前，甚至不知道片子的男主是張藝興，以為是王傳君。

王傳君本人肯定沒啥流量，之所以這么受關注，還是因為角色有吸引力。

他演的陸經理是詐騙集團的頭目，算是詐騙工廠的國王，這本身就是很極致、很有“奇觀”感的角色。

片中也用幾個關鍵橋段，把他的“惡”落到了實處。

我印象很深的是他開工前舉著喇叭跟手下喊口號，看起來甚至不像個壞人，只是一個想要帶著所有人發財的大哥，非常有煽動性。

這讓我想到曾經看過的紀錄片，有個真實的詐騙頭目說話極有條理和說服力，很能讓人聽下去并且信任。

能在詐騙集團混到高位，多少需要一點蠱惑人心的天賦。

但一轉頭，他又可以一邊拜佛一邊交代手下動手殺人。

他對財富的迷信和對人命的冷漠形成了一種近乎荒唐的脫節感，一下子就能讓人感受到毛骨悚然。

可就是這么一個十惡不赦的惡人，居然也是有牽掛和軟肋的，就是他女兒。

我覺得他在被抓捕前托孤給男主的臺詞非常好：“我不信警察，就信你。犯罪的人里，你會判得最輕。”

一個精通騙術的惡徒，不僅計算人性的惡，還計算他人的善良和法律的尺度。

陸經理的手下阿才（孫陽）也很有意思。

剛出場他展現出極端暴力的一面，隨時可以掏出手槍指著別人腦門。但關鍵時刻，偏偏是他冒著巨大的風險放走了被騙來的模特。

很多人說他是“緬甸第一深情”，但我覺得他的心軟未必只是因為愛情。

一個小細節，阿才的脖子有一個不淺的疤痕。他會不會也是被騙過去的人？最初也被殘忍地折磨過？后來慢慢才成了陸經理的左膀右臂？

除了極少部分天生壞種的人，絕大部分人就算做壞事，也是需要抓住一點什么來提醒自己“我還是個人”的。

我認為他對模特那點愛憐，多少有點類似這樣的精神寄托。

對他來說，放走模特，某種程度上也是放走了曾經的自己。

這么一看，是不是覺得這兩位反派還挺有血有肉的？

那點殘存的人性讓他們變得有層次、有豐富度。

反觀片子中的主角，男主是被騙到緬甸的天才程序員，唯一任務線就是努力自救，本身就比較扁平。

更讓我覺得可惜的是女主，也就是阿才愛上的模特。

她原本是前途光明的模特，事業無端受挫后沒抵住高薪誘惑，算是半主動半被騙地加入了詐騙集團。

這樣一個有灰度的角色是可以有成長線的，她是怎么因為貪心加入詐騙集團的，又在哪一刻下定決心要逃跑呢？

但電影里她的動機很不明確，我們作為觀眾隱約能通過常識猜到一些，卻始終少一個真正理解她的瞬間。

而受害者故事線的賭徒、家屬和警察，都可以算是劇情工具人，看完之后我甚至無法總結他們的性格。

如果說設定是角色的骨架，那么最后能決定角色豐滿程度的，還有很關鍵的一環——演技。

演陸經理這么一個大惡人，王傳君很聰明，并沒有把力氣都花在表演瘋狂和狠辣上。

陸經理看起來很用勁兒的時候，都是在對員工演講、畫餅，而真正發狠，比如下命令殺人之類的，動作都很簡單，表情很淡，眼神甚至有點木。

對壞人來說，扮“好人”才需要用力，真要下手不過是恢復本性，多擠一個表情都算浪費。比起刻意耍狠，這樣的處理更讓人不寒而栗。

片子里有個場景，陸經理把工廠里大批美元拿出來晾曬，他的表情不是那種“看老子賺了一個億”的囂張，而是一種很日常的自得，仿佛女兒期中考拿了不錯的成績：“拿出來曬一下，不然都發霉了。”

在這種有奇觀性的財富場景前，他越習以為常，就越顯得老練和猖狂。

這讓我想到之前王硯輝在《烈日灼心》里客串毒販的片段。演罪犯的關鍵，或許不是狠，而是抓住那種對作惡的麻木感。

孫陽對阿才的處理又跟這種很不一樣。

如果說詐騙集團對員工的控制講究一個恩威并施，陸經理大部分時候負責“恩”，阿才就是那個“威”，所以大部分時候孫陽表現的是一種很直觀的暴力。

他演出了猛獸撲食的狠勁兒，很多時候我覺得他像是陸經理養的一條惡犬，聽到命令就毫不猶豫地出擊。

但對模特動刑，他會猶豫，臉上露出一種狠狠壓抑過的不忍心。

那個表情已經預示了他后面的選擇，如果只是折磨模特他都難以忍受，如何能痛下殺手？

我看了一下網上的討論，不少認為阿才放走模特這個情節突兀的觀眾，也會多說一句，孫陽確實演出了阿才對模特的感情。

我想這也是好演員的作用吧，不僅能突出角色的亮點，更能把設定中有爭議的部分變得更順滑。

憑良心講，張藝興和金晨在片中的表現并不算拉胯，起碼合格分數是有的，但跟反派出色的表現比起來，還是很明顯弱一頭。

張藝興最大的問題是看起來有點過于正直，代入劇情很難相信他能得到詐騙集團核心人員的信任。

金晨則是讓女主本就模糊的動機顯得更難以琢磨了。

一開始明明是為了高薪而加入，甚至還勸過男主留下賺錢，但她看到堆成山的美金也沒露出一絲激動；她多少也算被騙上賊船的倒霉鬼，但被迫成為詐騙犯罪的一環時，也看不出掙扎。

正面角色里表現讓我驚艷的是鄧萃雯和王大陸，片中他們作為痛心的母親和瘋魔的賭徒有一段對手戲很有張力。

無奈角色設置實在是太工具化了，表演再好也像是“拒絕黃賭毒”的公益廣告片段。

說到底，角色的立場或許能決定他們在故事中的勝敗，但真正能吸引觀眾的關鍵，始終是角色有沒有立起來。

反派角色顯得格外亮眼，固然有演員的功勞，但很多時候也是因為正面角色不夠完整、可信。

反派靠人性時刻變立體，正面角色能讓人理解的方式或許是真正講清楚他們的弱點、糾結。不舍得講好人的“壞”，是無法塑造出“好人”的。

這也是《孤注一擲》讓我格外可惜的一點，網絡詐騙這個題材，明明是很值得深挖人性的。

（圖片來自網絡）

本文作者：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