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惠寺橫翠閣
蘇軾
朝見吳山橫,暮見吳山縱。
吳山故多態,轉折為君容。
幽人起朱閣,空洞更無物。
惟有千步岡,東西作簾額。
春來故國歸無期,人言秋悲春更悲。
已泛平湖思濯錦,更看橫翠憶峨眉。
雕欄能得幾時好,不獨憑欄人易老。
百年興廢更堪哀,懸知草莽化池臺。
游人尋我舊游處,但覓吳山橫處來。
朝見吳山橫,暮見吳山縱。之所以以“橫”字起韻,首先乃因靈感即來自于橫翠閣,于是有此一言。
多年之后,蘇軾游廬山時的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實際上亦可說是由此而來。
只不過,那時,他已經受社會的鐵拳,人生的錘打,本以為很清晰的一些概念,卻變得模糊。但此刻,在杭州,他還是了然的,明斷的。他滿眼浪漫,認為吳山之所以千姿百態,回還曲折,都不過是讓游人過得舒坦而已,大有山有悅己者容之意。
幽人起朱閣,空洞更無物。惟有千步岡,東西作簾額。不知何人何時建起的紅樓,掩映于滿山翠綠的背景之中,顯得格外醒目。憑欄遠眺,空山不見人,唯有獨孤者。
于是,接下來的幾句就很順理成章了。我們總在孤單的時候,思念故鄉,想念親人,蘇軾亦然。“春來故國歸無期,人言秋悲春更悲。已泛平湖思濯錦,更看橫翠憶峨眉”。杭州雖云樂,終非自己家。平湖之上清冷秋月,何嘗沒有照向蜀中?橫翠閣樓,峨眉山上也到處都有。然則,一入廟堂深似海,從此家鄉是異鄉。想回,沒那么容易啊。
此時的蘇軾,不過37歲,正值壯年。但也正是人在壯年,做過兒子,做了父親,當過臣下,受過敲打,才會更生出“盛年不再來,一日難再晨”的感慨。時光易逝,人生短暫,美好的事物總是流逝得那么迅速,在我們未經意之間,它已跑得無影無蹤,絕不拖泥帶水,留下你在那里空悲切。
孔子言,逝者如江水,不舍晝夜。蘇軾則說,特瞄的我們年紀越來越老啦,這小樓也是紅顏不再朱顏改啊。滄海變桑田,桑田又滄海,野草堆中建的池臺,說不定哪天又長滿了荒草。我雖只是四川鄉下娃,沒有李煜的皇帝命,但他獨自莫憑欄的教導,也真是引發了我無限共鳴啊。
不過,蘇軾終究是帶了條光明的尾巴,游人尋我舊游處,但覓吳山橫處來。我來過的地方,你們也來了,你們怎么知道我也來過呢?當然就是讀過我這詩嘍。
才子,就是這么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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