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唐禹民
此篇內容發生在1966年援越抗美戰爭中,本人親歷的一件事:
“嗚……”警報拉響了,全體將士們很快進入了戰斗狀態。
這天,我正在機關炊事班幫廚。警報過后,我隨炊事班的同志們隱蔽起來。突然,敵機緊貼著樹梢呼嘯擦過,發出巨大的轟鳴聲,震得樹葉“唰唰”往下落。緊接著,從戰區方向傳來了炸彈的爆炸聲和高炮的射擊聲,這交織在一起的巨大轟鳴,使整個大地在震撼。顯然是敵機向我陣地又投下了罪惡的炸彈,又一場惡仗在激烈地進行著。不多時,政治處盧鳳崑副主任命我帶上照相機,立即趕往戰地救護所。我登上卡車冒著敵機投彈的危險,便向戰地救護所急駛。戰地救護所設在距離防區約3公里一個茂密樹林隱蔽的山溝里,3頂帆布帳篷用樹枝偽裝著。我趕到時,只見帳篷前停著兩輛卡車,白衣戰士正從車上往下抬著擔架,我急步走進帳篷里,在一張潔白的手術床旁,站立著一位資深的外科專家,正在緊張地、爭分奪秒地搶救著傷員。他就是空軍466醫院的王景春副院長,
我最不愿意看到的情景終于發生了。一個擔架抬進來,一掀被子,在場的人全都怔住了,墊被上流淌著鮮血,一名戰士已無生命體征。王副院長心情沉重,緊鎖著眉頭說了聲:“抬出去吧。”
圖右二為王景春副院長。
又一個擔架抬了進來,掀開被子一看,左半個胸腔受傷,積滿了鮮血,這情景令人不寒而栗,不忍目睹。
從烈士的上衣兜里,掏出一個被鮮血染紅的小本子,里面寫著全連黨員名單,小本中夾著一張照片,是他妻子懷抱兒子的合影。看到年輕的妻子雙眸透出的柔情和幼年兒子咧著小嘴的笑臉,我的心碎了。此時此刻妻子一定在企盼他早日回家團圓,孝敬父母,愛撫兒子,哪里想到丈夫已犧牲在遠離祖國的疆場;幼小的兒子,還未曾見過生身父親,怎會知道何為生離死別。我的腦子里出現了一片空白……
后來得知,這位烈士是兄弟部隊小炮連的一位副連長,王副院長為他輕輕蓋上被子,心情沉重地說了聲:“抬出去吧。”一連抬出去七個人。
白衣戰士們懷著沉痛地心情為烈士們擦洗去身上的血跡和污泥,為死難戰友換上嶄新的中國人民解放軍軍服,配戴上紅領章紅帽徽。我揭開那一層把生命與大自然隔絕的白布,當我舉起相機時,我的手不停地在顫抖,按快門的食指變得前所未有的遲鈍,總覺得調不準焦距。活著的和死去的在取景器里重疊交映,最后慢慢變成一種虛幻影像,涂抹了我的視線。
是啊,幾小時之前大家還是一個團結戰斗的集體;而現在,他們卻血灑疆場,透過淚水我為戰友們拍下了訣別的遺照。 在歸途中,我精神恍惚,心亂如麻。悲愴和仇恨一起涌上心頭。我想在生與死的問題上烈士們的思想境界是高尚的。他們走得英勇壯烈、倏乎悠然,留下的是他們憧憬的未來世界。通過相機我似乎尋找到了生命的密碼,尋找到了按下快門的情感,解析了鏡頭中的真締。
圖為我高炮向敵機開火。
我回到機關駐扎的山溝里,滿腦子里出現的畫面,似乎全部定格在副連長積滿鮮血的胸膛,本子里夾著的妻子和兒子的合影照片上。他本來有一個美滿的幸福家庭,然而他血灑疆場,用鮮血染紅了共和國的旗幟,用生命譜寫了人生的輝煌。這一切在我心中留下了無限的傷痛。
一個個年輕的生命就這樣去了,烈士們留下的是不朽的英魂。“青山處處埋忠骨,何必馬革裹尸還”。烈士們將長眠在這遠離親人的異國他鄉,英烈的忠魂浩然正氣,將長存于天地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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