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田大戶的一季稻已經開始收割,他喊了輛大卡車來配合收割機運糧,直接把村道占了大半,雖然我只得繞路,腦子里想的卻是當年我們早出晚歸搞雙搶時的艱難歲月,總琢磨著,以前那種在大太陽底下面朝泥巴背朝火的日子,到底是怎么過來的?
中午讀蘇詩,到《七月一日出城舟中苦熱》,光看標題,就很帶感。因為苦熱正是前幾天的情形。雖然這兩天陰下來了,但氣溫仍然不低,想到外面干點事卻又畏縮在空調房里,能晚一秒是一秒——這種感覺,與千年前的蘇軾,并無二致。雖然那時沒有制冷設備,但他也是想方設法減少暑熱的侵襲,偶有輕風,便喜不自禁。
他寫到:
涼飆呼不來,流汗方被體。
稀星乍明滅,暗水光彌彌。
香風過蓮芡,驚枕裂魴鯉。
欠伸宿酒余,起座濯清泚。
火云勢方壯,未受月露洗。
身微欲安適?坐待東方啟。
從詩中可知,那個熱得要死的夜里,蘇軾實在是熬不住了,怎么辦?屋里待不了,就去水里涼快一下?
依他慣例,如果是與朋友一起覓涼,或在標題,或在詩內,總會有所體現。既然沒寫,那就只能合理推測,他一人一船一舟子,漂到了西湖里。證據則是,有蓮有芡有魴有鯉,還有酒。
雖在水面,仍然滿身大汗,此時雖無暴日,卻正是熱氣回吐之時,上蒸下蔚,并不會比房里舒服多少。但,圖的就是希望水面能有個小氣候,刮點子涼風,能舒服一下是一下。
算他運氣好,果然起了陣風,吹過荷葉菱角,帶著果香緩緩而來。這風雖小,比之悶熱不已,果然是“下有蘇杭”,他靠著船弦滿意地睡去,哪料還沒做幾個夢呢,風已遠去,人又熱醒。
看到最后一句,不由得想起初中地理考試里常出現的一個題目——
一天中氣溫最低的是什么時候。
答案為:
日出前后。
蘇軾等的,也就是這一刻啊。
讀完此詩,共鳴不已。
那時,晚飯過后,我總在井中提水潑在地坪里,只聽滋滋作響,水泥迅速將水吸干,十桶八桶,方有作用。鄰里皆來乘涼,大家搖著蒲扇,扯著家常,說著怕話(鬼故事),數著星星,看著天幕下一閃一閃往長沙飛去的飛機,等著氣溫慢慢降下。
可是,回到房中,吱呀吱呀的吊扇和臺扇,根本殺不掉強烈的暑氣,手中搖著扇子,翻來覆去,不知何時睡著的,半夜醒來,滿身是汗。
我們80后,經過了苦,也享受了甜,而我們的孩子們,從小就在空調房里長大,以后他們哪怕讀到這首詩,大概也并不會有多少感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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